童鴛一身冷汗地從床上坐起,她緩緩地走動,在黑暗裏摸索著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辛辣的味道刺激著感官,麻木了身體上的疼痛,童鴛搖晃著杯中的冰塊,目光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突如其來地敲門聲在漆黑的夜裏,顯得急促又緊迫。


    接著,樓上的閣樓裏就傳來劈裏啪啦,乒乒乓乓的響聲。被驚醒地一個圓乎乎的身體急急忙忙地就從閣樓上滾了下來,金色幼圓的眼睛在看到童鴛時微微一縮,露出些意外和擔憂的神情。


    童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她擼了一把小熊的腦袋,低低吩咐道:“我去處理。”


    小熊沒想到童鴛會在這個時候醒來,她經曆了那場突變,身體已經潰敗,雖然在清醒的時候顯示出強大的戰鬥力,但昏睡之後身體卻在急速地衰敗。


    特別是這次沉睡,她連呼吸都微弱了很多。


    好幾次大家嚐試侵入她的神經係統,極力想找出她病變的原因,但她的精神脈絡如同鋼網般堅固,任憑如何侵入都沒有露出一絲縫隙。


    所以,她越來越在沉睡中虛弱。


    小熊低落地想。


    或許,要不了多久。


    她就死了…


    自起源星出事以後,他們相依為命,在各大星域流亡,要不是羅拉號收留,好幾次他們都要死在這暗無天日的星際太空裏了。


    小熊歎了口氣:“五年了~”


    作為一隻生活了幾百萬年的熊,從來沒有那一個五年比這個五年讓它覺得漫長的。


    外麵是戰火連天的轟鳴聲,剛經曆了整整五十場的戰鬥,羅拉累的精神有些恍惚,她大力地敲著門,煩躁地吼道:“小童鴛,再不醒來,我可是要強行入門了,你知道的,姐姐我凶起來,可要打屁股的…”


    暴躁的聲音隨著開門聲戛然而止,麵色冷清的女孩朝她點了點頭,接過她的頭盔,一言不發地朝駕駛艙走去。


    她輕輕地敲了敲艙門,裏麵滾動地光亮很快靜止,氣密門緩緩地打開。


    童鴛滑動屏幕,調出了羅拉詳細的戰鬥數據眉頭蹙起,切換登錄之後,就飛了出去。


    羅拉靜靜看著,用手肘抹了一下臉上混合著汗水的血液,咧嘴笑了一聲。


    “……越來越冷談了”


    聯盟軍中控室後台


    哨兵驚奇地看著這個剛剛登錄上去的id,‘tong’。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雙眼瞪圓,耳根不自覺漫上了一絲潮紅,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才好,聲音顫抖。


    “是他,是他來了…”


    中控室裏靜默一秒,馬上變得人聲鼎沸。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一排排人頭爭先恐後地都擠到他的屏幕跟前,“反射神經與敏捷性都是一流,指令的反應速度也很優秀”“武器數據和子彈軌跡的設置堪稱精準”“隻是,這次行動的力度稍微有些欠缺了……”


    是他。


    那個戰鬥狂人。


    “他已經連續參加了很多場戰鬥了,沒想到今天也,除了昨天…”還沒有說出的話,被小哨兵咽了回去。


    任誰也看到出來,他的身體已經透支了。


    這幾個月,幾乎每一場,他一直在戰鬥。


    “……他是個英雄。”


    隔壁的金發哨兵,顯然聽到了他的低語,噗嗤笑了起來,“小西格春心動了~”


    西格偏過頭,黝黑的眸子直直看向自己夥伴。


    金發的哨兵渾身一震,馬上舉高雙手,氣弱地說:“我,我…可沒有說什麽呀,你的英雄是個女人,你這麽崇拜她,不是動了春心,是什麽~”


    丹尼默默嘀咕,他隻是說了實話而已。


    畢業晚會那晚,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從來都一絲不苟,嚴禁地像機器人的夥伴灌醉,套出了他異性戀的性取向。


    還沒等挖出更多的內幕,就被清醒過來的他打的半死。


    他這不是跟雅各布他們打賭賭輸了嗎?才想要灌醉他套點消息。


    誰讓雅各布這個基佬看上了自己的好朋友。


    他這也是不得已嚒!


    丹尼默默摸了摸還在隱隱作動的腹部,酸酸地看著自己的好朋友,憑借一張漂亮的臉蛋,和沒人打能打過的能力為所欲所。


    他也是私心的。


    就是想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如表麵這麽完美。到底有沒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和秘密……


    結果,就隻知道他喜歡……


    西格卻被他的話鎮住了,”女人…”


    戰機請求通訊的連線聲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著緊急的三級紅色信號,西格略一猶豫,還是突破指令,接通了連線。


    這是編外的海盜戰艦,一般不能直接連線這邊的中控室。


    可是


    西格愣愣地望著她,屏幕裏麵駕駛艙裏的燈光好像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她......是個女人。


    淡淡地笑容美的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哨兵……?”童鴛低笑一聲,看向他胸牌“哨兵西格?”


    “到!”


    西格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找回了神遊天外的意識。


    他的英雄,是個女人!


    還是個很漂亮到過分的女人。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控製住自己的聲音,“請講!”


    “f-po1,請求降落到a區。”


    “……我的戰機能量耗盡,右翼完全受損,似乎…要墜機。”


    西格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自己的偶像第一次相見,她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取下的頭盔下,露出一頭與夜色交融的黑發,有幾縷落到了肩膀上,發梢微微卷起,看上去柔軟又俏皮。


    也有幾根汗津津地貼在額頭上,她皮膚很白,臉上的輪廓秀美幹淨。


    偏偏一雙眼睛豔冶嫵媚,眼神卻像一汪秋水,清正,沉穩。


    明明生的美豔,此刻這眼神卻極為威嚴,叫人心生凜然不敢侵犯。


    童鴛看向他:“西格哨兵?”


    西格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眼裏閃過一絲懊惱,他向自己的偶像展示的是自己發傻發呆的一麵,她會不會把自己當成衝動的毛頭小子。


    雖然他們看起來像是差不多的年紀,但自己在她麵前像是一個毛毛糙糙的小學生。


    “好。”


    西格哨兵的沮喪是那麽的明顯,童鴛幾乎都能看見他低垂下來的耳朵,她有些不明所以,還是感激地點頭道謝後,快速將逃生艙定在a區的停放點上。


    童鴛捏著手裏的針劑,麵不改色地給自己紮了一針。


    她回想之前逃離戰場,密閉的逃生艙合上的那一刻,她也合上了眼,“真痛啊~”


    她小聲的說,說完又有幾分愣怔。


    躺了一天一夜後,她在a區的醫護區醒來。


    穿上黑色的大衣,戴好帽子就出門了,誰能想到寒星流域最大的地下城,快活城。


    已經是反叛軍的a區包圍圈。


    這裏是他們的根據地。


    童鴛眯起眼睛,五年前的起源星事件還是引發了九大星域的暴動,她和盼盼死裏逃生,最後還是在沒得選的情況下加入了聯盟的反叛軍。


    她現在正式成為聯盟恨之入骨的暗流星的臭蟲了吧。


    童鴛垂眸。


    她推開沉重的大門,快活城內奢華的景象就這樣毫無遮攔地顯示出來,外麵是無星無月的星際太空,裏麵是醉生夢死的銷金窩。


    糜爛又有生氣。


    這裏有全星際最紅的女妓,最刺激的賭場,最大的歡樂穀。


    到處都是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燈紅酒綠,不堪入目,一股奇詭的熱浪迎麵而來。


    空氣裏夾著麝香,苦菊和新幣的味道。


    童鴛每次來到這裏都有一陣的恍惚。


    她仿佛離井井有條,冷漠有序的聯盟越來越遠了。


    哪一種才應該是人類該有的樣子。


    或許都不是……


    “吆,這裏!”


    童鴛壓了壓帽子,順著聲音來到了吧台。


    羅拉老規矩地遞給她一杯烈酒,再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一個鐵質的盒子,猶豫再三,不確定地遞過去,“現在,這麽大量了?”


    “嗯。”


    羅拉欲言又止,但還是沒有說什麽,她煩惱地擼了一把頭發。


    童鴛拍了怕她的肩膀起身就離開了。


    她剛才注射了一針,現在正是五感敏銳的時候,這裏的每一片空氣,每一個聲音都讓她感覺焦慮。


    喧嘩聲,音樂的翁鳴聲和空氣中刺鼻的味道在童鴛的腦中猶如針紮,她感受到精神觸梢傳來的刺痛,五感開始失控。


    眼淚慢慢蓄滿了眼眶。


    “你撞了我就想走~”


    撞了人麽,她又撞了人,這是第幾次她撞了人了。


    童鴛的意識變得恍惚,她又將自己和外界隔離起來了,意識裏她又站在一片黑色幹謁的土地,腳下是一片血紅的熔岩。


    隻要往前一步,她就可以放任自己墜入深淵。


    有個聲音一直在引誘她,跳下來。


    跳下來。


    “放開她!”


    “童鴛!”


    童鴛猛地一驚,她的動作停在半空,從意識裏退出來,她打開盒子給自己的手臂紮了一針。


    她下意識地抬眼,正好與哨兵望過來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西格的目光盯著裝滿試劑的盒子晦澀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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