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常宮內。


    沐博延的家人被臨時安置在了白臨殿,白臨殿距離沐傲雪居住的寧廊閣不遠,知道家人們要來,沐傲雪激動的幾天幾夜沒有入眠。


    從寧廊閣出來後,沐傲雪見到了前來接他的鍾離波。


    “傲雪夫人,一會兒見到您的家人,可千萬別向他們提起您住在寧廊閣這件事,這樣隻會徒增他們的煩惱和擔心。”鍾離波一番好意的提醒道。


    沐傲雪聽懂了鍾離波的意思,微點了點頭,道:“鍾大哥,我懂了。”


    從寧廊閣到白臨殿原本隻需要半炷香的時間就夠了,但沐傲雪覺得自己仿佛走了幾個世紀。


    當初她抱著幻想,不顧一切的來到冰璿天都,她本以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結果到頭來,她不僅沒有得到上官翰池的憐惜,反而成為了別人口中嘲笑的對象。


    兩個陪她一同住在寧廊閣的侍女,從進來的第一天起,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在她們眼中,她隻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並且隨時有可能被上官翰池丟棄的女人。


    她們對她說得那些冷嘲熱諷的話,就像尖刀一樣刺進她的胸膛,疼痛難忍。


    在經過一座池塘時,沐傲雪有意看了一眼水中自己的倒影,如今的她,早已沒了當初那股氣焰,倒像是一個久居深宮的怨婦,麵容憔悴、雙目無神。


    沐傲雪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當初種下的果,說什麽也要自己咽下去。


    過了許久,沐傲雪終於到達了白臨殿附近。


    還沒走近,她就看到了站在殿門口等她的亓官夢華,一個多月未見,母親的樣子看上去明顯消瘦了許多。


    那一刻,沐傲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與壓抑,一路狂奔而去。


    來到亓官夢華麵前,沐傲雪噗通一聲重重的跪了下去。


    “雪兒拜見母親。”


    說話時,她眼中的淚水順勢滾落而下。


    看到沐傲雪,亓官夢華一遍又一遍的擦著眼角的淚水,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緩了許久,她才上前扶起女兒,哽咽的說道:“雪兒,你有孕在身,不必行此大禮,來,快讓母親好好看看你。”


    “母親,雪兒好想您。”沐傲雪一臉委屈的望著亓官夢華說道。


    亓官夢華點著頭,用幾乎顫抖的雙手來回撫摸著沐傲雪的臉頰,“母親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容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母親……”沐傲雪一頭撲進亓官夢華懷裏痛哭了起來。


    這麽長時間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噓寒問暖,也是她第一次找到可以宣泄自己情緒的人。


    過了許久,沐傲雪的心情才漸漸平複下來,“母親,父親呢他沒有來嗎”


    說完,她抬起頭環望了一圈四周。


    亓官夢華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白臨殿,輕歎了一口氣,道:“你父親在殿內呢,他性子強,你這忽然就要出嫁了,他心裏多少有點接受不了。”


    沐傲雪的嘴角有意似無意的勾起一抹苦笑,“父親他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吧。”


    “你也別怪他,從小到大,他幾乎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到了你一個人身上,你這一聲不響的就走了,他自然會傷心。”說完,她又歎了一口氣,“好了,你還是自己進去看看他吧。”


    沐傲雪點點頭,轉身走進了白臨殿。


    看到女兒消瘦的背影,亓官夢華心中一陣說不出來的酸楚,她不知道沐傲雪這些日子究竟經曆了什麽,她隻覺得她變了,變得和從前那個她所認識的沐家大小姐完全不一樣了。


    白臨殿內。


    沐博延正麵無表情的坐在正座上,站在他一旁的,是身穿百褶如意月裙的沐紫宸。


    “見過長姐……”


    看到沐傲雪進來,沐紫宸先一步朝她屈了屈膝。


    “妹妹不必多禮。”沐傲雪連忙擺手說道。


    說話間,她悄悄用眸光看了一眼正座上的沐博延。


    對方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仿佛剛才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陣空氣。


    沐傲雪眼圈一紅,走到沐博延麵前,雙膝跪地,俯下身子說道:“雪兒拜見父親。”


    沐博延依舊沉默不語,仿佛根本沒有聽見沐傲雪的叫喊。


    看著眼前一幕,沐傲雪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她知道,沐博延還是沒有原諒她。


    見場麵有些僵持,沐紫宸上前一步來到沐博延身旁,小聲說道:“父親,長姐來了。”


    “……”


    依舊是一片沉默。


    “父親……”沐紫宸又輕喊了一聲。


    直到這時,沐博延才將視線轉向沐傲雪,眼睛直視著對方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她現在是皇子良媛,為父可受不起她的禮,讓她出去吧。”


    “可是……”


    沐紫宸剛要說話,沐傲雪就抬手將她給打斷了,“宸兒,你就別勸了,都是我不好,惹父親生氣了。”


    沐紫宸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好退到一旁,沒再繼續說話。


    停頓片刻,沐傲雪再次看向沐博延,然後朝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起身時,她的眼前已是一片薄霧。


    “父親,對不起,雪兒讓您失望了,雪兒不配做您的女兒,如今雪兒遠嫁冰璿天都,日後也沒法在您身旁侍奉膝下了,雪兒不求能得到父親原諒,隻求父親能保重身體。”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如此難過,沐博延整顆心都被揪痛了,但是他不願在晚輩們麵前表露出自己心中的感情,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地上涼,你懷著孩子,就不必一直跪著了。”


    聽到沐博延發話,沐紫宸連忙上前扶起了沐傲雪,然後又給她搬來了一個凳子。


    “父親,我……”沐傲雪忽然一陣哽咽道。


    就在這時,沐博延起身來到了沐傲雪麵前,他盯著她的眼眸看了許久,半晌,他才沉聲說道:“雪兒啊,你知道為父為何生你的氣嗎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愛你,你卻還要對他這般依戀,你知道宸兒告訴我,你被二皇子趕到一個久無人居住的荒殿裏生活時,為父的心有多難受嗎”


    沐傲雪張了張嘴巴,眼淚卻止不住的掉落了下來,她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父親,對不起,都是雪兒的錯,雪兒現在後悔了。”


    沐博延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道:“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陛下已經冊封你為皇子良媛,聖意不可違,你沒有別的選擇了。”


    ……


    從西常宮出來,沐紫宸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從前是那麽的恨沐傲雪,但此刻,她隻覺得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走了沒多久,沐紫宸忽然看到了上官玄曦和夜凝蝶在不遠處聊天。


    自從夜凝蝶被冊封為護國公主後,她出入冰璿天都的次數明顯比從前頻繁了許多。


    上官玄曦也第一時間看見了沐紫宸,他顧不上正在和自己說話的夜凝蝶,直接朝沐紫宸奔了過來。


    “丫頭,你不是在西常宮陪沐博延他們嗎怎麽一個人出來了”


    沐紫宸微微抿了抿嘴唇,說道:“唉,別提了,聽到沐傲雪和他們在一起說的那些話,我感覺自己快待不下去了,所以就出來透透氣。”


    上官玄曦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件事你不必太往心裏去,這一切都是沐傲雪自找的。”


    “嗯”沐紫宸抬眸看了一眼上官玄曦,“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吧,話說回來,那個當初換走她靈魂的人真該千刀萬剮了!我要是知道是誰幹的,我絕對饒不了他!!”


    話剛說完,麵前的上官玄曦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你怎麽了”沐紫宸瞥了一眼對方道。


    自己剛才也沒說什麽,為何惹得對方這麽大的反應。


    上官玄曦擺了擺手,隨口說道:“沒什麽,隻是被你的話給嚇了一跳。”


    “我又沒說要把你千刀萬剮,你有什麽好怕的。”沐紫宸撇了撇嘴巴,一臉不屑的說道。


    上官玄曦嗬嗬了兩聲,沐紫宸不會知道,當初答應沐傲雪用靈魂交換易容術的人就是他,如今促成沐傲雪與上官翰池婚事的人也是他。


    “丫頭,不管怎麽說,我是不會對沐傲雪有絲毫憐憫之心的,你忘了當初在將軍府她是怎麽折騰你的還有,她可還欠真正的沐紫宸一條命呢,如果不是她,真正的沐紫宸怎麽可能會選擇跳河輕生”


    聽到上官玄曦的話,沐紫宸緘默了,他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沐傲雪,真正的沐紫宸也不會跳河自盡。


    就在這時,夜凝蝶從遠處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殿下,我早就說了,宸兒姑娘心地善良,換做別人,隻怕很難忘記沐傲雪過去做過的那些事。”


    沐紫宸抬頭看了一眼夜凝蝶,與上官玄曦說話時,她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就連臉頰上的酒窩都好像在笑。


    那種眼神,充滿了崇敬與愛慕。


    但上官玄曦並沒有看她,他的注意力此刻全部都在沐紫宸身上,過了很久,他才慢慢移開目光,對夜凝蝶說道:“從我認識這丫頭開始,她就是這般的單純和善良,而我喜歡她的也正是這一點。”


    淡淡的柔情,在這一刻從他的眼中展露無遺。


    聽到上官玄曦的話,沐紫宸先是一陣微愣,隨後臉頰迅速紅了起來。


    停頓好一會兒,她才轉移話題問道:“殿下,你和凝蝶老師這是要去哪裏”


    上官玄曦笑了笑,回答道:“我本來是要去西常宮看看二哥,順便再看看你的,這不,剛從東煜宮出來,就遇到了剛從昭陽宮回來的凝蝶老師。”


    “哦!”沐紫宸應了一聲,“那你繼續去看二殿下吧,我先回珈藍學院修煉了。”


    剛要走,上官玄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雙眼深邃而迷離的望向她,道:“你既然已經出來了,那我就不去西常宮了,走吧,我陪你到珈藍學院修煉去,正好把讓子書文林也一起叫上,今天是我給他修為突破的最後期限,他若沒有突破聖靈修為,就要把我給他的拜師禮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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