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和淡色月弧之間,交融著一片晚霞。


    浪湧酒吧是由舊船艙改造而成,寬闊的甲板嵌入山崖,留有前後門,斜方透光窗戶,以及定製酒窖。


    年輕的射矛手,正半蹲在地上,觀察眼前歪折的指骨。


    “杜亨先生,這問題不大,您得……哎,好啦!”


    亞當眉頭皺了皺,脫臼不會自己恢複,他隔著手套也能想象出腫脹。


    實際上,他兩隻胳膊都酸麻且伴有陣痛,肋骨斷了兩根,如果方便褪去衣物,應該能看到好幾處淤青。


    “手藝不錯,這擰骨頭的技巧在哪兒學的?”


    “老大,您要知道,浪頭掀翻整個甲板的時候,什麽扭傷都不稀奇,多出幾次海,去見見海獸,什麽都能學會的。”


    他笑了笑,拍拍膝蓋起身,開始去修整吧台。


    【酒館lv3(維修中)】


    牆角堆著木板,有人抱起殘骸往外丟,新桌椅成批地搬進來擺好,包括燈盞與窗沿,任何被破壞掉的部分都在加工。


    鬥毆幾乎摧毀了整間酒吧,而新老大杜亨的首個命令,就是重新翻修它。


    角落裏受重傷的人做些輕活,手腳麻利的幫工就負責搬運,又雇了幾位頗有水準的匠人,才在晚飯前,勉強恢複到能夠營業的地步。


    海灣能夠消遣的地方很多,這間惡漢雲集的酒吧,成了整條街最引人注目的點。


    【53個海灣傭兵加入你的隊伍】


    【隊伍:53】


    有人是被徹底打到服帖,也有人是震驚於杜亨敢做敢殺的氣魄,心思縝密的人發現了他的獨特,頭腦簡單的家夥決定隨波逐流。


    總之,在這難忘的肉搏過後,這群惡棍算是認可了自己的新老大。


    但也有許多人,被徹底踢出隊伍,或是因為心懷不滿,或是行跡過於卑劣,沒有被亞當給看中。


    【你坐在酒館裏,部下正在修繕店鋪,你能從他們的工作當中,看出每個人的脾氣與品行,以及對你的認可度。】


    這群人不是普通的酒鬼,而是海灣傭兵,因此鬥毆的收獲也算豐盛。


    【聲望:426,體能上升,魅力上升】


    但這次提升,僅僅隻是備注,尚未兌現在自己的數據裏麵。


    亞當思索片刻,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正頂著杜亨的名號,海灣裏麵討論的,也隻是初來乍到的年輕軍官。


    酒館門口聚集著許多圍觀者。


    所有路過的人、空閑的攤位老板,都會撐著胳膊,指著浪湧酒吧聊上幾句。


    悸動的夜晚終於來臨,晚霞最後的餘火,被狠狠壓在了海平麵上,放肆與喧鬧重新占領了這座城市。


    闊佬與貴婦們從旅館中離開。


    鍍金的馬車和昂貴的香燭,重新開啟了賭場與宴會的序幕,血腥的結晶從海獸髒器上剝落,經過加工以後,出現在了街頭的鋪麵上。


    而碰杯輕笑之間,又會有新的故事擺上餐桌。


    實際上,從下午開始,杜亨壓下海灣一票狠人的故事,就已經在各種貨色的口中,演繹成不同版本,給傳播了出去。


    【嘲顱海灣知名度上升,酒館地位上升。】


    “嘿,長點眼睛,如果不想被胖揍的話,麻煩挪動下自己的腳。”


    安格扶著貨車。


    今天碼頭的魚市裏,有條活蹦亂跳的胖頭鱇,被他給拍賣下來,連帶著烤架與配菜,又捎了幾塊好肉。


    廚子,是萊斯利轄區,手藝最好的。


    杜亨請客,被暴揍過後隊伍,能夠享受到極為豐盛的餐點,還有恣意暢飲的狂歡。


    酒館內外的壯漢們,精神都為之一振,舉手呼喝的聲音蓋過街道——雖然,修繕和采購的錢,來自於下午的賭資,但沒人在乎這點。


    新的老大,船長的旗幟。


    他們並不在乎議論,相反,杜亨在海灣能夠聲名大噪,這支全新編製的屠宰隊,就會得到許多潛在的好處。


    亞當坐在靠凳上,看著正在操辦起來的宴會,以及全新的屬下們。


    他並不滿意這批人,至少,現在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種隊伍,各懷心思的猛漢,並不見得比軍閥的人來得強。


    丹德萊昂,需要更好,更多的部隊。


    “先生,您找我?”


    安格抽動凳子,在他對麵坐下,但是姿態放得很低,並不顯得僭越或者囂張。


    “杜亨這個名字,應該在海灣開始成為話題了。”


    亞當把腳從條杠上放下,招手靠近對方,低聲吩咐些事情,但是語氣非常正經,和裝出來的囂張完全不同。


    安格聰明,識時務,有管理軍隊以及艱難求生的底子。


    他猜到了自己的特殊,所以拜托去做點私事,也算是靠得住,三兄弟加起來,不會被欺負多少。


    “人數還不夠,你得去放出門路,讓那些想加入我隊伍的家夥,能夠主動找到這裏來。”


    “您有什麽標準,不可能什麽雜魚都能來,不是麽?”


    安格麵露思索。


    “嘖,真不錯,就拿你自己當參照吧。”


    “胡扯。”


    安格叫出聲,當他拉開距離時,看到杜亨保持微笑,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沒開玩笑,我要的人,心裏有最起碼的榮辱觀,對自己卑劣的行徑感到可恥,有著能夠活命的本事,卻不得不背負慘痛的曆史。


    被冤枉的軍人,渴望榮譽的傭兵,迫於生計的打手……”


    安格揮手打斷,皺眉點頭,抬手悶了半口馬脫殼。


    他明白了杜亨的意思,也清楚哪兒有這種家夥,海灣裏,失意的人生,簡直就是最廉價的床邊故事。


    突然,安格眼睛瞪直,背脊不自覺地就挺了起來。


    亞當眯起眼睛,專注於腦中的地圖,酒館裏所有的藍點,幾乎都停止了移動,窗外的討論和耳邊的吵嚷都安靜下去。


    靴子聲,足跟的聲音清脆。


    檸檬香,帶著晃動的飾品。


    安格早就退到遠處,禿頭的大副走到圓桌前,放下一張幹淨的新椅子。


    “做得不錯。”


    萊斯利微笑著坐下,交疊起自己的腿,把摩挲寶石戒指的雙手,放在了肋骨前方——端莊且極具壓迫感的坐姿。


    亞當輕輕點頭,還頗為僭越地和大副打了招呼,隻是對方沒有理睬。


    “船長,誰這麽幸運,能邀請到您共赴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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