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羨靜靜地躺了一整夜。


    是真的躺了一整夜,什麽事都沒做,隻是看著天上星辰流轉,雲卷雲舒。


    直到第二天淩晨四五點鍾的時候,他才解除變化狀態。


    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為怕楊信殺個回馬槍。


    修真界謹慎點活得久。


    等了這麽久都沒動靜,陳君羨基本可以確定沒什麽危險了,他這才憑借腳力奔襲著下了山,連化虹之術都沒使用,就怕引來不必要麻煩。


    等到了山腳又奔襲出去數十裏地,他看看四下無人,這才辨明汴京城方向使用縱地金光。


    縱地金光乃是世間罕見大神通,速度之快匪夷所思,傳聞修為高深之輩使用哪怕地仙界都能短時間內遊遍五湖四海。


    陳君羨目前肯定達不到這麽快的速度,但這幾百裏地瞬息之間到達,比化虹之術還快許多。


    汴京。


    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陳君羨站在高聳入雲的城牆下方張望,發現這座城池光是南麵城牆邊估計都有百裏,還有一個巨型光幕如同大鐵鍋倒扣在城池上方,一看就是防禦大陣。


    因為這裏是人皇腳下,南城池三個大門均有重兵把守,全是穿著禁軍製式服裝,修為最低的都是築基期大圓滿,另外,還有一些金丹期似乎是副指揮使的將領,甚至陳君羨還看見城牆上不時有元嬰期指揮使不停地走動四處巡邏。


    乖乖,守城指揮使都是元嬰期。


    陳君羨咋舌。


    這裏不得不提一句,大宋朝正式軍隊均為禁軍和廂軍,而鄉兵和藩兵則不是正式編製,禁軍一般是中央軍,廂軍則是各州的鎮兵,至於鄉兵屬於拉壯丁充數的,還有藩兵是防守在邊境非宋朝民族的軍隊,一般不歸納進正式編製。


    他稍稍感慨之後朝城內走去。


    即便這會是淩晨五點多,進京人數依舊龐大,城門口排成了長龍。


    “公憑拿出來。”


    前麵有守城禁軍在喊。


    公憑就是路引,在大宋朝本州不需要路引,如果越州必須到衙門寫申文,哪裏人去哪裏幹什麽,登記好了衙門才會發公憑,也叫伸憑。


    到了你去的地方,若是想常駐,還要去當地衙門辦理常駐證明,寫明白哪裏人戶籍地乃至稅務情況,有點像地球上的暫住證,並且,如果在當地完稅滿三年就可以申請入籍,正因為如此,汴京房價居高不下。


    陳君羨默默地把路引拿出來。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輪到他驗明路引。


    守城禁軍一邊用特殊法器鑒定路引真偽,一邊還觀察陳君羨長相,順帶嘴裏還講著進京以後的規矩,例如沒有飛行令不準飛行,若是要突破當前境界,還需要去官府辦置的練功房才允許突破境界,大概怕有人突破境界引來巨大動靜傷及無辜。


    規矩還挺多的,陳君羨聽了大概十幾條規矩。


    “記住了嗎”


    “記住了。”


    “嗯,進去吧。”


    守城禁軍檢查完就把路引還給了陳君羨。


    他接過路引朝著城門裏麵走去。


    結果剛跨進城門口,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請問,是華玄機華先生嗎”


    陳君羨側頭看去,眼前是一名胖墩墩有點像員外打扮的中年男子,“孫運成”


    “華先生,正是鄙人。”中年男子恭敬說道。


    噢,原來是南海老仙的師弟。


    之前南海老仙就說過要讓元嬰期中期的師弟來給自己當幕僚,如今總算見到本人了。


    陳君羨好奇地問道:“孫先生,老仙乃是繼承了仙人道統自學成才,你為何是他的師弟”


    孫運成笑容滿麵解釋道:“一萬餘年前師兄創立了南海教代師收徒,他看我天資尚且不錯,便納入教中,亦師亦師兄教導我數千年光陰,總算有了今日成就。”


    原來如此。


    陳君羨明白了,嗯道:“你對京師熟悉吧”


    “熟悉,東翁要去哪嗎”孫運成改口倒是挺快的,默認成為陳君羨的下屬了。


    “先去一趟武德司吧。”陳君羨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我與武德使王行首頗有往來,今日來了京師重地定要拜訪一番,以免失了禮數。”


    大宋朝宦官不喜歡別人稱呼“公公”,一般都稱呼其官職,王繼恩雖然是武德使,但其更高的頭銜是內侍行首,所以陳君羨得稱呼其“王行首”。


    “善,東翁請跟我來。”


    孫運成主動帶路。


    ……


    大概行走了半個時辰,兩人來到目的地。


    陳君羨看著偌大的皇城有點無語道:“武德司在皇城之內”


    “是的東翁,武德司在皇城左承天門內,您不知道”孫運成頗為詫異道。


    陳君羨肯定不知道啊,他又不是這個世界的。


    不過他倒是知道武德司權柄甚重,乃是皇帝爪牙,專門用來牽製“宿衛”和樞密院,另外還有監察天下百官職責。


    宿衛是指宮禁的護衛。


    樞密院則是宋朝最高軍事機構,與中書分掌天下軍政大權,號稱“二府”。


    如今樞密院樞密使由開國名將曹彬擔任。


    “爾等何人”一名金丹期禁軍上前詢問。


    孫運成趕忙道:“回稟軍爺,我家東翁前來拜見武德使王行首,還望勞煩軍爺給通報一聲。”


    “你家東翁姓什名何”禁軍再次詢問道。


    陳君羨主動上前道:“我姓華名玄機。”


    “喲,原來你就是華玄機”禁軍詫異地看了一眼陳君羨,隨即笑道:“前日陛下出宮時與趙相等人還談論起你呢。”


    旁邊幾個站崗的皇城禁軍全都好奇地看來,似乎對陳君羨很感興趣。


    陳君羨沒想到自己剛進京就被這麽多人知曉,不由心中頗為的得意,心說,瞅瞅,什麽叫國際巨星,什麽叫文體兩開花……嗯,好吧,反正自個兒在京城小有名氣了。


    “正是在下。”


    陳君羨心裏雖然得意,可說話還是謙虛不已。


    “華先生,還請稍候,我前去匯報王行首。”


    這名禁軍進了皇城裏。


    陳君羨和孫運成二人站在皇城外麵也沒說話,主要這裏是皇城,又靠近武德司,誰知道言論之間會不會被人聽了去曲解。


    幸好沒等多久,那名禁軍就出來了,“華先生,王行首有請,請跟我來。”說著,他又看向孫運成,“你不能進去。”


    “是。”孫運成應聲。


    陳君羨知道皇城有皇城的規矩,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自己能夠被王繼恩邀請進皇城裏麵已經算給麵子了。


    皇城並不大,陳君羨目測估計也就占地六七平方公裏,相比較偌大汴京實屬小的可憐。


    自然,他們沒走多少路就到了武德司門口。


    早就有一名金黃色服侍的宦官打扮中年男子侯在門口,他一看見陳君羨進來便熱情地上前執手道:“這位一定是華先生吧吾乃王行首帳下李神福,咱們見過。”


    咱們見過


    陳君羨驀然想到之前給自己送藥的那位黑衣人,他忙道:“多謝李押班。”


    在武德司當中,除了武德使職位最高之外,接下來則是武德司副使最大,而第三高職位則是押班,所以這位宦官李神福其實地位崇高,一般人都巴結不到。


    陳君羨自然要客氣點。


    李神福很滿意陳君羨的態度,拉著他的手往裏走,笑道:“華先生有禮了,我可是對你仰慕許久,日後有空多往來。”


    “我對李押班也是仰慕已久啊,有機會定然要多多往來。”陳君羨同樣說著吹捧的話。


    兩人一路上都在互相吹捧,說的全是沒營養的話。


    來到裏麵,李神福指著議事廳,“王行首就在裏麵辦公,華先生進去吧,記得叩門。”


    這也算善意的提醒了。


    “多謝。”


    陳君羨感謝了一句便來到了門口。


    他伸出手輕輕敲擊門。


    咚,咚咚。


    裏麵傳來一個尖銳的嗓音,“進來吧。”


    陳君羨這才推門進去,隻見一名身材高大下顎有稀疏威嚴男子正低頭書寫著什麽。


    一般說來閹人不會長胡子,但這不是絕對的事,其實正常情況之下,每三十名閹人就會有一個長胡子,導致這些長胡子的原因多種多樣,諸如閹割未盡,又或者成年之後才閹割,還有一種天性男性荷爾蒙激素高。


    這裏是修真界,情況又有些不一樣。


    一般修為高深的閹人長胡子可能性非常大,隻不過需要很高的修為,比如化神期。


    原來王繼恩是化神期修士。


    也確實,如果不是化神期巨擘根本不可能執掌武德司這麽重要的部門,畢竟這個部門太重要了,除了要保護皇帝安危之外,還要監察天下百官情況,要是武德使修為低,誰還把武德司放眼裏


    陳君羨暗暗留心上了。


    王繼恩似乎非常忙碌,一直寫了半個時辰都沒抬頭。


    陳君羨不知道對方在考驗自己還是真的忙,索性耐住了性子。


    終於,王繼恩抬頭說道:“華小哥,咱家這邊有兩道數算不會做,你且過來幫我瞧一瞧。”


    “喏。”


    陳君羨上前。


    王繼恩隨手把竹簡推來。


    陳君羨站在桌子邊低頭一看,隻見上麵寫著題目:“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請問物幾何”


    什麽意思呢


    就說是有一些物品,不知道有多少個,三個三個數的話,還多出兩個,五個五個數則多出三個,七個七個數也會多出兩個。


    問具體這些個物品有多少個


    這是一道對於古代人來說挺困難的數學題目。


    但對於陳君羨來說實在太簡單了一點,他幾乎不假思索說道:“二十三。”


    王繼恩頗為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料到回答那麽快,他又指了指下邊一道題,“這道題何解”


    陳君羨繼續看過去。


    題目如下:今有垣厚五尺,兩鼠對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問:何日相逢各穿幾何


    什麽意思呢即有一堵五尺厚的牆,兩隻老鼠分別對著打洞,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而之後每天,大老鼠的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則是前一天的一半。問這堵牆幾天能打通,且大老鼠和小老鼠分別挖了多少。


    這道題目有點難度了,別說對於古代人,哪怕放到現代社會沒學過數學高次方程的人都不會。


    說白了就是一個變速運動的相遇問題,但古人的數學方法有限,並沒有現在的代數函數這種工具,古代人不會做不稀奇。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古代人都不會做,根據陳君羨所知,古代就有人發明了“盈不足術”解決了這道難度很高題目。


    幸好陳君羨會,隻是會是會,他也不能像剛才那樣迅速回答,還需要花時間去心算。


    十秒。


    三十秒。


    一分鍾。


    王繼恩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答不出來就算了吧。”


    倒不是王繼恩不給陳君羨時間,而是這道題目在大宋朝幾乎是無解的存在,基本沒人會做。


    自然,他沒指望陳君羨能做出。


    隻是王繼恩對陳君羨期望很高,眼看這道題目連陳君羨都做不出,他顯得有些失望。


    結果他剛說完這句話,陳君羨便開口回答道:“回稟王行首,三天。”


    王繼恩還真不知道答案,虛心求教道:“華小哥,怎麽解”


    陳君羨不亢不卑解析了一遍。


    大概意思就是第一天的時候大老鼠打了一尺,小老鼠一尺,一共兩尺,還剩三尺;第二天的時候大老鼠打了兩尺,小老鼠打了零點五尺,這一天一共打了二點五尺,兩天一共打了四點五尺。


    第三天按道理來說大老鼠打四尺,小老鼠打零點二五尺,可是現在隻剩零點五尺沒有打通,所以第三天肯定可以打通牆麵。


    因為這道題目涉及到實際問題,所以不能直接說花的時間具體是幾天幾個時辰,隻能回答所需花費的日子,陳君羨才回答三天。


    至於小老鼠和大老鼠各自打了多厚的牆,剛才他回答的時候已經說的很清楚,無非就是設大老鼠打了x尺,小老鼠打了(0.5-x)尺,然後假設打洞時間相等。


    最後得到的答案是大老鼠在第三天打了8/17尺,小老鼠打了0.5-8/17等於1/34尺。


    最後大老鼠打了多少尺洞用總數五尺減小老鼠打的尺寸答案就出來了。


    王繼恩聽完後連連拍手叫絕道:“妙!妙啊!不愧是華解元!本科會試數算咱家不怕你過不了了!”


    啊


    這是會試的題目


    陳君羨怎麽都沒想到王繼恩膽子那麽大,居然敢在會試之前跟自己透露題目!


    不過他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王繼恩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前泄露題目,那麽想來要求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會簡單。


    陳君羨靜靜的聽下去,想聽聽看王繼恩到底會要求自己做些什麽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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