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聽著吳應熊的訓斥,抹幹淨了臉上的淚水,說道:“幹爹,孩兒知錯了!”


    吳應熊擺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色,跟著問道:“我兒,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楊過閉著嘴沒說話,郭靖聽著吳應熊的話卻是上前一步,擋在了黃蓉的身前,暗自戒備。


    當年破窯洞外的大戰,郭靖依然曆曆在目,更何況現在幾年過去,隻怕吳應熊的武功會更高。若是吳應熊要動手,郭靖心中並沒有把握對付吳應熊,但是為了黃蓉,就算是沒有把握,郭靖也會拚死一戰。


    吳應熊瞧著郭靖的警惕,也沒說話,隻是等著楊過的回話,場中難得的靜了片刻。


    郭靖這時說道:“過兒,你若是要報仇就衝著我來吧!說到底都是我的不對,我身為你爹的義兄,卻沒有引導好他,讓他走誤入歧途,上了歪路,都是我的不對。你要殺就殺了我吧!”


    吳應熊聽著手一伸,‘擒龍手’發動,金色的大手直接奪過一個全真道士手裏的長劍。


    長劍插在了楊過的身前,楊過雙目赤紅,一把抓起地上的長劍,大叫道:“啊……”就要朝著郭靖衝過去!


    黃蓉頓時急了,說道:“靖哥哥,就算是過兒要報仇也是應該衝著我來,怎麽能讓你來承受”說著就想越到郭靖身前。


    郭靖把黃蓉一扒拉,跟著抬手不讓黃蓉上前,又瞧著楊過離自己越來越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沒有絲毫要躲避的動作。


    馬鈺等人看著這情形,就想上前救援,吳應熊微微一笑,手指一伸,幾道‘六脈神劍’的劍氣射在了這群牛鼻子的腳下,激的塵土四射。


    跟著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丘處機等人都望向了馬鈺,馬鈺心中一沉……手中還拿著的玉佩又緊了緊,終究是沒有捏碎玉佩…可不捏碎玉佩,又怎麽對付吳應熊


    就在馬鈺糾結之時,楊過離著郭靖的距離已經不足兩尺了,楊過看著濃眉大眼,一臉正氣、憨厚的郭靖,又回憶起郭靖對自己萬般的關心,心中閃過一絲絲的猶豫。


    楊過停住了身形,喊道:“你讓開,這件事跟你無關,我要殺的是黃蓉,她才是我的殺父仇人!”


    郭靖睜開眼,說道:“過兒,我跟你郭伯母本是一體,當年的是是非非我就不說了!你隻是要報仇,殺了我就夠了,又何必牽連到你郭伯母,我是不會讓開的!”


    黃蓉抓著郭靖的衣襟,說道:“靖哥哥,你就算是現在擋著我,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郭靖歎了一口氣,說道:“蓉兒!你這又是何必呢過兒要是殺了我,切記不可找過兒報仇,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以後對芙兒嚴厲些,切不可在讓她繼續那般的任性!”


    黃蓉不為所動,一臉堅定的說道:“靖哥哥,我不管,你要是去了,我定然不會獨活!”


    楊過瞧著兩人膩膩歪歪,自己倒好像成了大惡人一般,心中是又氣又急又糾結……


    突的,楊過將手中的長劍一扔,轉頭奔向了吳應熊,喊道:“幹爹,我下不去手…我,我該怎麽做!”


    楊過這一棄劍,馬鈺等人鬆了一口氣,黃蓉也是鬆了一口,吳應熊朝著楊過問道:“你為何下不了手”


    如今的楊過也十六歲了,雖然還有些桀驁不馴,卻也明事理了,對於楊康的死……本能的覺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定要報仇!可自己老爹楊康的死法,讓楊過心中糾結不已,你說是黃蓉殺的吧,可明明是老爹楊康自己打了黃蓉一掌,黃蓉壓根沒有還手……可你說不是黃蓉殺的吧,可這事情也的確是跟黃蓉有關,要不是黃蓉的軟蝟甲上有毒,自己也不至於從小沒了父親。


    老爹楊康的死因,若隻是隻有郭靖、黃蓉說,楊過最多也隻是半信半疑,可自己最相信的幹爹吳應熊也這麽說,楊過不得不信老爹的奇葩死法。


    楊過聽著吳應熊的問題,遲疑的回答道:“我……我就是下不去手,我想問問幹爹的意思!”


    吳應熊輕聲說道:“過兒,不管你怎麽決定,幹爹都會支持你,若是你想要問我的意思,你想要報仇也對,不報仇也沒有錯!”


    楊過有些疑惑的說道:“幹爹,這報仇是對,我明白!可幹爹說我不報仇也沒錯是什麽意思”


    吳應熊說道:“你爹並非是黃蓉親手所殺,所以我說你不報仇也說得過去,而且你郭、楊兩家,三代以來關係甚密……個中還另外有很多恩恩怨怨。”


    楊過問道:“幹爹,這些跟過兒不報仇有什麽關係嗎”


    吳應熊說道:“過兒,且聽我說完,你就知道了!你爺爺楊鐵心和郭大俠的父親郭嘯天乃是結拜兄弟,兩家挨著住在臨安城外的牛家村。你奶奶呢叫做包惜弱,天生仁慈心善,有一次瞞著你爺爺救下了一個身受重傷的黑衣人!你奶奶本是好心,沒想到卻招來了禍端!”


    楊過從沒有聽人講過自己家裏的往事,頓時聽得有些入神了,吳應熊繼續說道:“那黑衣人就是你爹的養父,金國六王子完顏洪烈,那完顏洪烈被你奶奶救了之後,貪圖你奶奶的美色,設計出了英雄救美的套路。他跟臨安的捕快頭子段天德勾結,讓段天德以莫須有的罪名去抓捕郭嘯天和楊鐵心,而自己則尋機去救你奶奶包惜弱,以此來獲得你奶奶的感激乃至芳心!”


    楊過怒道:“這人也忒不是東西呢!”


    吳應熊笑了笑,接著說道:“郭嘯天和楊鐵心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一番惡鬥之後郭嘯天被段天德砍斷了手臂,最後流血過多而死,而你爺爺也重傷後下落不明!”


    郭靖聽得吳應熊說起自己父親當年慘死的事情,也不由的有些傷神……


    吳應熊跟著說道:“而這一切,說起來都是你奶奶的爛好心,一手造成的,若真的叫起真來,楊家卻是有些對不起郭家!”


    郭靖聽著忙說道:“吳兄弟此言差矣,叔母他天性純善,這些事情怎麽能怪她況且她又怎麽會知道完顏洪烈和段天德是那般的狠毒而且當年楊鐵心叔父也是為了掩護我母親逃走,才身受重傷的。”


    吳應熊還沒搭話,丘處機也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慚愧的說道:“就算要怪,也怪不得當年的楊夫人(包惜弱),當年是我帶著人追殺完顏洪烈,可我當時疏忽大意,沒有補上一劍,這才讓完顏洪烈逃過一死,要不然也不會有後麵的種種事情,也是因為我在牛家村裏養傷了一段時間,這才讓段天德等人有了借口帶官兵去追殺郭楊兩家人!楊過,說起來你真的要報仇,也應當是要找我,是我害的你爹認賊作父,才有了後麵的種種事情!”


    楊過一下子聽得自家當年這麽多事情,心中尋思,真要是追根究底的話……種種的事情應該怪誰怪自己奶奶怪丘處機?可若是沒有當年的這些事情……沒有這麽多變故,會不會有自己都是個問題!


    一時間楊過有些迷惘了起來,吳應熊瞧著楊過的迷惘,揉了揉楊過的狗頭,說道:“過兒,幹爹告訴你那麽多事情,隻是想告訴你,凡是追求你內心的想法就成,不要過於計較往日的是是非非,若是真的要計較的話,很多事情都計較不過來,做你自己就好!”


    楊過喃喃的說道:“做我自己”


    吳應熊點頭說道:“沒錯,不管你奶奶有錯、沒錯也罷,還是你爹有錯也罷,這些事情跟你又有什麽關係男子漢大丈夫行事,隻要堅持大是大非無錯即可,其餘的但求本心,你若是想要報仇那就報仇,若是覺得不該報仇,那就不報!”


    楊過自言自語的說道:“但求本心,但求本心!”念了一陣之後,楊過的眼神堅定了起來,跟著說道:“幹爹,我想……”說著看周圍的牛鼻子還有郭靖、黃蓉都望著自己,於是踮著腳尖,在吳應熊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吳應熊聽得愕然,額頭冒出冷汗,都說黃蓉精靈古怪,愛捉弄人……看起來這楊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了,居然連這種想法都能想出來……


    楊過說完之後,望著吳應熊問道:“幹爹,你覺得怎樣”


    吳應熊有些無奈的說道:“既然你決定了,自無不可!”


    楊過見吳應熊沒反對,望著黃蓉說道:“郭伯母,我父親雖然有千萬般的不是,但是他終究是因為你而死,是也不是”


    黃蓉的眉頭輕輕一皺,心中暗道:“過兒還要找我報仇,依然要殺我也不對,若真的當我是殺父仇人,找我報仇,應當不會叫我郭伯母,可他現在這般問我是想要作甚”


    想不通的黃蓉開口說道:“沒錯,你爹的確是因我而死!我也是因為你爹的事情,所以一直對你心有隔閡,你想報仇衝著我來才是對的,跟你郭伯伯無關!”


    郭靖剛想開口說話,楊過搶著說道:“郭伯伯稍安勿躁!”說完又望著黃蓉說道:“郭伯母,我父親的死雖然跟你有關,卻也不能全都怪你!過兒若是因此要了你的性命,對你實在是有些不公平。”


    郭靖聽著心中大喜,說道:“過兒,你能這麽想實在是太好了!”


    黃蓉卻聽出了楊過話中有話,跟著問道:“過兒,想必你還另有話要說吧”


    楊過笑了笑,說道:“郭伯母當真是冰雪聰明,過兒的一點小心思卻是瞞不過郭伯母!當初在桃花島,郭伯母教過兒讀書識字,熟讀四書五經,還給過兒講了很多有趣的小故事……例如曹操割發代首的故事。”


    楊過的話還沒有說完,黃蓉就有些呆住了,場中有些知道這則典故的道士也有些呆住了!割發代首


    話說當年曹操軍行鄴城,黎民百姓因有軍隊過往,紛紛逃避在外,不敢在家收割小麥。曹操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立即頒發詔令說“我奉天子詔書,出兵討逆,與民除害,今麥熟之際,不得已而起兵,大小將校,凡過麥田,若有踐踏者,全部斬首。軍法甚嚴,當地居民,不要害怕,安心收麥。”這才讓百姓敢回到家中,去收小麥。


    偏生有一次曹操在鄉間巡視的時候,所騎的馬匹受驚,曹操的馬一下子躥入田地,踏壞了一片麥田。曹操立時間既要拔劍自刎,隨行的官員自然要勸阻,最後曹操削了自己一截頭發代替自己的腦袋。


    郭靖鐵憨憨一個,哪裏曉得這些典故,瞧著不少人臉上的神色都很奇怪,黃蓉也是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問道:“蓉兒,什麽是削發代首”


    黃蓉翻了個白眼,沒有回答郭靖的話,楊過這時繼續說道:“郭伯母的教誨,過兒一日不敢忘懷。不如郭伯母就效仿一番,割發代首,剃光自己的頭發吧!”


    這下子不用黃蓉解釋,郭靖也知道什麽是割發代首了,頓時有些愕然,黃蓉聽得是頭疼萬分,自己堂堂丐幫幫主,一代女俠,若是真的剃光頭發,豈不是成了尼姑過兒明顯著是惡趣味一般的想自己出醜。


    黃蓉苦笑一聲,說道:“過兒真的要這樣”


    楊過堅定的點了點頭,黃蓉心中一想,不過是一頭秀發而已,若是真的能以削掉頭發就了卻過兒心中的執念,又有何不可


    想到此,黃蓉不再猶豫,伸手拔掉頭上的簪子,一頭秀發披肩而下,跟著黃蓉掏出一把匕首,一手抓住頭發,揮動匕首,頭發頓時就一大撮、一大撮的往地上掉……


    很快黃蓉的頭發就隻剩下了手指一般長短,嬌俏美麗的黃蓉頓時變成了一個嬌俏的假小子。


    楊過見著黃蓉把頭發削到這麽點長後,已經準備變削為刮的剃光頭,黃蓉的爽快,到讓楊過僅剩下那麽一點憤恨消散不再,跟著說道:“郭伯母,這樣就行了!”


    黃蓉笑了笑,收回了匕首,說道:“過兒,往日的恩恩怨怨,就此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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