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三公九卿,一縣有縣令,縣丞,縣尉,以及三班六房官吏。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郡縣宛若一個小朝廷。


    真正能治理一縣,帶領百姓安居樂業的縣令,算得上宰相之姿,畢竟一個國家也不過千百個郡縣組建而成。


    這種縣令少之又少,起碼明崖縣的縣令不是,大多數官員都是在吃體製的紅利,等紅利耗盡就是體製倒塌的日子。


    洛風進入一縣任職,就是為了摸清楚一縣的結構,如果加快紅利耗盡,讓大廈倒塌。


    最了解朝廷,永遠都是朝廷官吏。


    不然按照正常來說,世家子初入官場,背靠大山,執掌一方,少做多看;緊接著下放一縣掌權曆練,考核統籌能力;然後憑借父輩的關係,升遷部堂,積累經驗與人脈;進入中央朝廷,觀政悟道,洞察各地風情人物;最終總理陰陽,出將入相。


    這是正常的世家弟子進入仕途的正常的步驟,也是無數人魂牽夢繞的晉升之路。


    但是,夢想美好,現實殘酷,位子就一個,好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死傷無算。


    就算背景深厚的世家子,也有中途夭折的時候,畢竟天才與妖孽不是吃素的,上司也不會按照你的設想來,還有意想不到的敵人,他們可沒有降智。


    洛風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自家是來造反的,不是來做官的。


    如果將朝廷比作一個房子,那麽人家升官做事是為了摸清楚房子的構造,方便修理房子,有能力的甚至可以為房子添磚加瓦,縫縫補補,延長房子的壽命。


    而洛風進入官場,摸清楚潛規則,明規則,朝廷的行事規律,是為了摸清楚房子的結構,弱點,在關鍵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例如一個郡縣的糧草運輸是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什麽原因,又會經過誰的手裏。


    “我是來拆房子的,破壞永遠比建設簡單。”


    洛風嗬嗬一笑,凝視大小官吏,冷眼注視他們的勾心鬥角,時不時插幾句話,推波助瀾。


    表現的十分有耐心,不驕不躁,完全沒有初出茅廬官場新人的魯莽,也沒有世家子目中無人的傲氣。


    洛風有耐心了,縣中三位大佬縣令,縣丞,縣尉全部鬱悶了。


    麵麵相覷,這不符合劇本啊,說好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縣令,縣丞,縣尉聚在一起,一看我,我看你,都想讓對方說話,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誰肯先去對付世家子。


    我拉攏新來的主吏掾,然後打壓你們,不好嗎?!


    三人對視嗬嗬笑了一會兒,不約而同的轉身離去,然後三人心有靈犀地暗暗呸了一聲。


    “虛偽!”


    第一年,洛風按兵不動,縣令來了聽縣令的,縣丞來了聽縣丞的,縣尉來了聽縣尉的,一時間被稱為泥塑的主吏掾。


    第二年,熟悉明崖縣上下政務,人物關係,恩怨情仇,洛風依舊按兵不動,縣中大小官吏逐漸對洛風放鬆警惕。


    第三年,洛風徹底融入縣衙官吏之中,沒有人記得這位主吏掾是空降過來的。


    三年年關將近,大小官吏齊聚一堂,洛風笑嗬嗬地走來,拉著一位小吏問道:“你知道我誰嗎?!”


    小吏驚訝道:“您是主吏,我怎會不知曉。”


    洛風點點頭,然後繞到縣衙後堂,尋來一個仆役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仆役恭敬道:“您是縣衙裏的大人物,奴婢怎麽會不知。”


    洛風含笑點點頭,在衙門一同用過晚食,聯絡完感情後,上大街隨便找幾個鄉紳地主,兵丁百姓,問同樣的問題。


    他們都認識洛風。


    三年的時間裏麵,洛風看似沒有做事情,隻是簡單熟悉政務,隨波逐流。但不經意間全縣大部分人知曉自己,知道主吏掾是他,他是主吏掾。


    這是什麽?!這是聲望,這叫大義,這叫正統。


    人都是安逸的,一旦熟悉起來,就會適應,並且本能的抗拒陌生。


    第四年,洛風沒有行動,修書幾封給自家在書院的寒門學生,問一問他們可願來明崖縣為吏。


    挑三揀四的是世家子,賢者弟子的權利,寒門弟子有官做,已經是喜事,怎會挑剔。


    第五年,洛風學生八人,已經將主吏掾的權利完全掌握手中。


    第六年,洛風參與縣中人事調動,結下大大小小的善緣。


    第七年洛風開始行動。


    縣衙大堂上,縣中三尊,縣令縣丞縣尉開始討論文無害的人選。


    文無害,所謂公平吏,掌巡查監獄,複查案卷,以防止冤獄。


    監察權也是一種重要的權利,誰都想要拿到手。


    就在正激烈的時候,洛風輕咳一聲道:“不如由我麾下圓吏擔任如何。”


    圓吏是洛風一個寒門弟子,這幾年在縣衙考評皆為上等。


    縣令,縣丞,縣尉頓時一驚,這幾年洛風被稱呼為泥塑的主吏掾,今日怎麽說話了。


    三位大佬欲言又止,有資格參加會議的幾個官吏紛紛附和同意。


    縣令猛然一驚,不知不覺間主吏掾已經能夠影響一縣的事務,乃至朝廷官員的任命。


    “縣君以為如何。”洛風含笑問道


    縣令下意識想反對,保持自家的權威,但是看著四周的官吏,心中冒出四個字,眾意難違,更何況主吏掾的父親是清河郡守,自家的頂頭上司。


    “可。”縣令道


    文無害不是縣令的人,縣丞與縣尉想了想也同意了。


    洛風點點頭,然後有拋出一件事情:“下官想要修水,縣君以為如何?!”


    縣令猛然一震,看了看縣尉和縣丞神色,同樣迷茫,心中有了決策,淡然道:“修水大事,主吏掾可要慎重。”


    修水成功自然是皆大歡喜,修水失敗自然要有人承擔後果。


    洛風點點頭,沒有再提議。


    又過三年,縣衙內皆是洛風門生故吏,就算是縣令也要給洛風幾分薄麵。


    洛風再次提出修水,擴張河道,無人反對。


    這一年洛風四十,主持修水,由於縣衙都是門生故吏,上下一心,大獲全勝,修水成功。


    仙雄朝廷,五年一縣考,二十年一郡評,百年一朝查。


    又過三年,時逢朝廷考核,洛風評為上上等。


    縣令推薦,郡守上報,朝廷批準。


    四十三歲洛風任清河郡下,西苑縣縣令。


    初入西苑縣,洛風行事同明崖縣一樣的政策行事。


    三年不改縣中大事,積累民望,確立正統大義,再過三年安排學生門人升遷,又至三年,門生故吏遍布縣衙。


    悠悠十二載,洛風五十五,西苑縣中一言九鼎,令行禁止。


    這一次洛風不再追求升遷,因為再往上世家背景就幫不了他太多,家族資源隻要傾向家族嫡長子。


    由縣升郡,家族給予的資源不足。


    洛風不再專心仕途,轉而專注於做學問,開學院。


    在西苑縣建立西苑書院,教授經文典籍,收錄弟子,並且教授核心弟子五德終始論,不是教導他們造反,而是給這些弟子埋下一顆種子。


    一顆大雄不是萬世不移,國家德行最終會輪轉的種子。


    又過十三載,洛風在西苑縣任期二十五年。


    按照仙雄規定,一個縣令最多任五期,五年一考,如果不是升遷,貶落,也要平遷到他縣。


    這樣避免縣令待得時間太久,培養自家勢力,做了一縣的土皇帝。


    洛風收到朝廷文書的一瞬間,不禁笑了。


    勢力是紮根的,但是知識是流動的。


    仙雄從封建奴隸製轉為郡縣中央製,上上下下存在大量問題,世家,貴爵,高層文官,軍功將領,把持著一個又一個官位,下者不上,上者不下。


    並且現如今四海升平,沒有戰功可立,更是失去一個上升的途徑。


    在現在的仙雄,學習知識,積累聲望,走文路才是主流,才是正經道路。


    隻要洛風肯開書院,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弟子用來。


    …………


    三十二年之後,洛風百歲,曆經四五縣,統統開辟了書院。


    這個時候,洛風的聲望與他老師梧桐先生當年差不多,名傳四海,威鎮一郡。


    洛風也感受到,梧桐先生當年的難處。


    身處這個地步,有無數人的目光盯著他,有仇家找他的錯誤,希望他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家族來信說有人向禦史舉報,洛風開辟的書院傳授不良信息,應與查封。


    看得這份書信的時候。


    洛風不禁大笑,不良信息,這也太看不起我了。


    要認真論起來,五德終始論是不法信息,說出去是要殺頭的,洛風這個主導者說不定要被株連九族。


    捏著書信,洛風眺望東方,梧桐書院方向。


    “梧桐先生,當年您是怎麽做的呢?!”


    洛風想了想,會心一笑,囑咐下去,三日之後開堂講經。


    悠悠三日。


    ………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說完最後一段,洛風雙瞳微微閉合,氣息浮動,一息破一境。


    四息之後,修行四境人間顯聖。


    當年梧桐先生玩得,我也玩得。


    修至四境後,洛風壽元大漲,這一世他活了三百年,開辟書院十餘座。


    清河郡乃至四周數郡有一道思想潮流在傳播,在遊動。


    “從凡至聖,心心相傳。”


    洛風淡然一笑,坐回蒲團。


    第二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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