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壟山,一路披荊斬棘,在日落時分趕到壟山鄉。晚霞照得壟山草木更顯瑰麗。四五戶人家挨靠一起,不顯孤單。


    “前後都是山林,這些人家夠特別的。”周小乙一直以為自己家鄉很偏僻,如今一對比,輕鬆被比下去。靠著自給自足,世外桃源,有些荒唐,就如山那邊人戶,一家人不明不白死了十多年,沒人曉得。


    “不對,這時間段應該炊煙寥寥,搞整晚飯時刻,咋瞧著這些房舍靜悄悄的……”樓篾匠納悶。


    “該不會都是……”樓小光接過話茬子。


    “肯定不會,不是有人來過這裏,說是見過楊醫生。”樓篾匠否定兒子的猜測。


    龍主任也產生疑慮,問寒彤消息來源可否可靠。


    寒彤想了下,說:“是一位經常采藥的老人家說的,非常肯定……他還說,這壟山鄉在舊社會就存在,沒幾戶人,山高皇帝遠,從沒納入**管理行列。按理都改天換地了,他們應該搬出來,生活方便很多,卻固守一畝三分地,可能跟流傳百年的傳說有關。”


    樓篾匠搶著說:“我也聽過,說是幾百年前雍正年間有位將軍被賜死,其遺孤遠走他鄉,落根此地,一代又一代,是為守著奉為先祖的衣冠塚。……”


    幾戶人家呈“凸”字形,都是很普通的建築。兩邊人戶空落落的,廚房灶台灰塵滿布。不難推測,應該是很久沒住人了。


    唯一希望是凸出的那戶,四合院,古色古香。大門有些鏽跡,沒上鎖。


    寒彤、海狗打頭陣,眾人一步步往裏窺探。


    搜索了幾間房,沒人,正要往唯一沒查勘的祠堂靠攏,忽然一隻黑貓從房頂跳下,“喵”地一聲,把牛巧兒嚇壞了,徑直死死拉住周小乙的手,麵無人色,胸脯抖個不停。


    素娘有些不解地瞧著牛巧兒,明明李七年靠她最近,卻偏偏跑過來抓緊周小乙的手,回想起昨晚樓小光的說辭,難道……


    不知不覺中,心裏好像什麽割了一下,有些痛。


    寒彤、海狗搶先進入,發出驚呼聲。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癱軟無力地跪在一排排靈牌前,瞪著一雙死灰、空洞的眼,嘴裏胡言亂語,沒人聽得懂,是向先祖……申述什麽。


    身側數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橫躺,血流一地,有些凝結成深黑色。


    空氣中淡淡地飄散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老人們被刀砍致死,好像對方是高手,一刀斃命。”海狗查看之後,皺眉說。


    是什麽人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下手,難道有什麽深仇大恨?


    耿浩戴副眼鏡,斯斯文文,容易被人親近,用詢問的目光瞧向龍主任。龍主任已是滿腹疑慮,當然給了肯定的眼色。


    “老人家,老人家……”耿浩輕聲招呼。


    老者木木的,依然念叨著什麽……


    仔細聽來,還是有一些眉目,什麽對不起隆氏列祖列宗,什麽打擾清淨,什麽子孫不孝等等。有些讓人雲裏霧裏。


    耿浩有些不耐煩,加大了音量:“這裏發生了命案,我們是國安局派來的,需要詳細了解情況。”


    這招奏效,把老者從不間斷的自責裏拉回來,瞪著一雙絕望的眼把眾人挨個瞧。


    “那是我們的領導龍主任。”耿浩指著有些臃腫、麵色紅潤的龍主任介紹。


    “那群人還稱是考古局的,也有一個自稱主任的。”老者4說。


    “我們真的是國安局的,這是證件。”耿浩有些哭笑不得,拿出證件。


    老人並沒有查看,喃喃自語:“他們是親孫子帶來的,同樣亮了證件……”


    耿浩很是無語。


    老者閉目沉思,好似挑戰眾人的耐性。海狗最是沉不住氣,罵:“老家夥,你這裏可是死了人,你的嫌疑最大,還不不把問題交代清楚,信不信把你銬了?”


    老者睜開了眼,瞧著麵露凶相的海狗,幹澀地笑了笑,說:“此處就剩我孤家寡人,年事也高,活不了多久,老朽就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頃刻間老者陷入了回憶:“我隆家先祖曾經在雍正時期位居大將軍,由於不滿雍正暴政,經常當著友人譴責時政,卻被友人匿名舉報,落得滿門抄斬,所幸的是其遺孤被忠實的侍衛救走,在此壟山安頓下來。”


    “隆氏一族經數百年隱世,人丁最旺時一百多口人,然而十多年前經常莫名其妙地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雖組織了青壯年日夜保護,還是查不出緣由,人口依然在減裁。”


    “恐慌的氣氛籠罩壟山,相繼有族人舉家搬遷,直至現在,剩我們這些老朽在堅持……”


    周小乙突然插話:“山那邊住著五口人,十多年前死了,如今變成枯骨,沒人掩埋……”


    老者麵上沒有吃驚的表情,像是聽著一個故事。


    “他們遭遇突然襲擊,猜測是某種不知名的野獸,以心為食,……”周小乙邊說邊查看老者,是想確定,是否遭遇同樣的事兒。


    “嗬嗬!”老者的臉上已看不出是笑,顯得有些突兀:“族人裏有人這麽傳言……”


    “族人離開,肯定違背了祖訓,我有些疑惑,作為祖訓,應該是從小就烙印在心裏的,斷不會說走就走,你老默許的吧?……旨在保護族人,別為所謂的祖訓斷子絕孫。”周小乙說。


    老者讚賞地點頭:“哎,不得已而為之,希望祖輩原諒。”


    “周小乙,別他媽多嘴……老家夥,告訴我們,如今發生了什麽?別再提你那些囉裏囉嗦的往事。”海狗嗬斥。他曾被素娘差點打殘,自是對周小乙夫妻怨恨在心,礙於兩邊合作,不敢發難,隻能懟兩句舒緩心情。


    老者繼續說:“就在昨天,我那不成器的孫子帶著考古隊回來,說隆家守著老祖宗幾百年了,沒必要再守下去,不如讓他們去勘探。老朽打死不同意,這祖宗安息之地豈能隨隨便便打攪。”


    “孫子告訴我這樣做……是保護族人,斷了念想。老朽仍是拒絕,可考古隊裏走出一個凶人,提刀把我族裏這些老兄弟脅迫。本以為孫子帶來的人應該規規矩矩的人,卻出乎意料,就在他族伯們一個個被殺,他居然沒掉一顆眼淚。……”


    “小夥子,老朽看得出,你是善良的……”老者對著周小乙說:“如果我孫子還活著,……希望提醒我族人一聲,提防!”


    “我不知你族人在哪裏?”周小乙無奈地說。


    “隨緣吧,老朽也沒去過外麵……”老者有些頹廢地說。


    “你家祖墳在哪裏?去了多久了?”海狗迫不及待地問。


    “半天啦!所謂祖墳隻是衣冠塚,沒什麽寶貝,……”老者突然老淚縱橫:“祖上啊,老朽一生沒好好盡孝,……”


    “老人家,是否見過一個姓楊的赤腳醫生?”周小乙發現老者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便拋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老者好像沒聽著,隻是一味地傷感:“沒想到,敗在兒孫輩,沒顏麵苟活了……金甲戰衣……金甲戰衣……什麽上交國家,孫兒糊塗啊……”


    老者越說越弱,好像都是胡話,慢慢軟到,有鮮血從他口中溢出。


    “他……咬舌自盡了……”周小乙看到他嘴角掛著一抹邪魅的笑意,有些不寒而栗。


    “喵喵!”黑貓再一次出現,在一排排靈牌之中虎視眈眈地啾著眾人,黑黑的眼眸格外的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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