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劉跟著莊大哥在樹林轉來轉去,越發的吃力,已經天都快黑了依然沒有到山頂,甚至孟劉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有登山,孟劉擦了擦頭上的汗開口問道:“莊大哥,我們這已經走了大半天了,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


    “累了?”莊大哥轉頭嗤笑道,“累了我們就休息,不過今天可能是到不了山上咯,晚上什麽豺狼虎豹都會出來,你怕不怕?”


    “不累!我就是想問問,我們這是在往山上走嗎?在山下看那麽高那麽陡,為什麽進來之後感覺如履平地一般。”孟劉趁著說話的間隙抖抖大腿。


    “這座山以前不是這般模樣,這聽說是個陣法,是山上的那個老神仙在幾百年前布下的,聽村子裏的村長說,在幾百年前大明王朝即將覆滅的時候,老神仙獨自一人來到這座山上,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了。


    老神仙將進出此山的方法交給了村長,也就是我爹,我爹又傳給我了。不然陸大人也不會找到我來帶路了。”莊大哥哂笑道。


    “那陸大人當年是怎麽?”孟劉記得之前陸機跟他說過。


    “陸大人當年運氣好,恰好那時候老神仙讓他的弟子下山,否則陸大人可就真的要留在山上了。”莊大哥回道,


    “行了,也休息了一陣了,快走吧,不然天黑之前真的趕不到山頂了,對了,你步伐實而無勢,跟著我的步伐走,可以讓你輕鬆很多,你也是第一個能跟我走到現在的人,我教你這步伐,不要告訴別人。”


    “那前幾個?”孟劉問道。


    “前幾個?前幾個可都是早上上山,一天的時間怎麽也到了,你正午過後才開始上山。”莊大哥沒好氣地說道。


    “好吧,我們趕路吧。”孟劉說道。


    此時此刻的山上一座茅屋內。


    “有人上山了,師父。”少年跪坐在墊子上看著眼前鶴發童顏的老人,早在百年前便有詩讚曰:“自言非神亦非仙;鶴發童顏古無比。”


    老人笑道:“這是第六個了,想好了?下山還是繼續等待明主?”


    “說是六個,其實不都是一個,師父曾經也算過,那人雖有真龍之氣,但是卻隻得天時,尚不得地利且無人和,如此看來,非明主,最多隻能成一方梟雄罷了。”少年搖搖頭,還是不準備下山相助陸機。


    “我說的是現在正在爬山的那個少年,此人來曆不明,雖無真龍氣,但卻隱隱有浩然氣凝聚在頭頂,此人姓孟名劉,了不得呀,孟家可是亞聖的姓,名劉也是世間大名!”老人說道,“這就一點不動心?”


    “師父,我怎麽覺得你像是在趕我下山呀?”少年無奈道,“而且,若他真的和孟家那位有關,我就更不能追隨他了,我一生所學與儒家大相徑庭。”


    “儒家治人,法家治世,不衝突的,況且你師兄五十年前下山的時候,也是帶著一本儒家經典下山而去,二十年前有人把你送上了山,我就知道你師兄已經離世了。”


    “師兄是師兄,我是我,儒家治人?大謬之言!按照師父所言,天下即將大亂,儒家治人,治的了誰?到那時,百姓都知道扛起家裏的鋤頭保護自己!”少年怒道,他對儒家最是貶低,認為儒家乃荒謬之學說,對於儒學經典向來嗤之以鼻,若不是師父不讓,他定然要將山上的儒學書籍全部燒毀!


    “與你而言,什麽才是儒?”老人也不氣惱,幾百年若是因為這等小事氣惱那也白活了這麽久。


    “克己慎獨,明善誠身。”少年足夠了解儒學,才會如此看待,“兩千多年前,至聖先師創立儒學,所追求的仁在我看來不過規矩二字。”少年豎起兩根手指。


    “在從規矩本身去看待,儒家講規矩,法家講規矩,道家也講規矩,但是本質上是有所區別的。譬如說,道德義禮法的順序先後之分,在我看來,大道上德中義下禮末法,這也就是在兩千多年前的各家追求的東西,為何當年道家追求出世,因為當時隨著禮製基礎的崩壞,連禮都不一定能夠做到跟何況是道德規矩在禮上麵的道德義?道家說過這樣一句話“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這句話不是說對於禮有偏見,而是站在了更高一個層次去看待禮,他看到了禮的缺陷所在,在道家經典裏,世道流變的次序是:最先道,道失去到了德,德失去到了仁,仁失去到了義,義失去才到了禮。也就是說,當一個世道崇尚禮,以禮為最高準繩的時候,道德仁義就都已經淪喪了,因為禮太容易偽作,太容易被私心不軌的人利用了,忠信薄弱、禍亂昌盛自然是不可以避免的,對應在曆史中,上古是道、到兩千年前就已經墮落到了禮的時代。”張太白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到了至聖先師所在的時代就連禮都不複存在了,所以道家選擇了出世,而至聖先師眼睜睜看著禮崩樂壞,他想要去改變,所以他毅然決然的選擇入世,用自己的方式去改變那個禮崩樂壞的時代,然而他也是務實的,他思想的本質在於克己複禮,並沒有追求更高層次的道德義。


    後世儒家經典言論中講到至聖先師一生所行是“誌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換句話講,至聖先師所講的德,是以道的追求為背景的德;所講的仁,是有德為依據的仁。”


    “所以至聖先師當年必然失敗,至聖先師沒有改變曆史大勢,社會從禮開始向著更低一層次的法轉變,趙氏當年為何能從一偏於一隅的蕞爾小國,最終能夠建立趙氏王朝,靠的就是變法,唯有變法才能變強!當年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這些話無一不彰顯著一個簡單的道理,在現在這個時代,道德義禮,這四個字所形成的規矩和約束已經無法順應發展,所以隻能用法來約束世道。”


    “王朝的承繼更是要遵守規矩,一個王朝的覆滅從其滅亡的本質來看除卻末代皇帝的昏庸無道之外,更多的卻是對於第一代皇帝製定規矩的打破,而卻並沒有能力去創造一個新的規矩,重新約束這個社會,於是王朝覆滅就不意外了。當年的大明就是如此,當年太祖皇帝建立的一套體係,在後來早就已經不複存在,所以大明必亡!”


    少年深呼吸,老人看著眼前的少年第一次覺得少年長大了,欣慰笑了:“你,長大了。”


    “師父,弟子還不想下山。”


    “幾百年了,你們幾位師兄弟所學都不一樣,或學縱橫術,或學儒,或法。而且每一個都如你這樣,對於其它的學說不屑一顧,可又對其它學說無比了解。”


    老人摸了摸長須淡然一笑,“既如此,你就更應該下山,讓世人知道法家之學乃天下正統,如今天下即將大亂,天時在你,地利北方,人和應在山下的那位少年身上。”


    “師父,學生此次下山,必讓天下知曉法家大名。”少年三叩首。


    “好,走吧,再有百年,你師弟就該出世了,我那時下山,看看世間人是否都明法。”老人說道。


    “好!”少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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