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卻是沒聽到一般繼續拚命廝殺。


    魔物顯然落於下風,被妙儀的劍氣逼得連連後退。


    這到底是什麽時候?與妙儀對戰的是什麽人?


    “我不會輸...我不會!”魔物突然暴起,黑氣驟然遮天蔽日,身體在半空中化為獸形。


    周遭黑氣繚繞,身似蜥蜴,骨刺在背,尖牙利爪,頭部如同巨岩,一聲咆哮竟似是龍吟。


    地魔獸幽離!


    黎昕的冷汗瞬間遍布全身,妙儀曾與地魔獸有過兩戰。


    第一戰幽離大敗,被妙儀鎮於溪澈河畔。第二戰由於妙儀靈氣匱乏,被打倒魂飛魄散...


    而靈氣匱乏的原因,恰恰是黎昕自己。


    妙儀曾是天上地下第一戰力,上古玄鳥所化,傳聞太子長琴經北海之內幽都山,撫鳳來琴,玄鳥聞琴音得以開智。她生於大幽在浩瀚千百年中與天地共生,天帝也尊他為妙儀仙君。


    “怎麽辦...”二人戰力均可毀天滅地,若是自己貿然進入,恐怕屍骨無存。更何況黎昕不能動用靈力。


    戰場中的妙儀見地魔獸化出原形,知道它是要殊死一搏。


    果然地魔獸開始咆哮,黑氣更甚,那聲音振聾發聵,勾人心魔。


    妙儀伸手一拋,皓沛劍憑空化琴,她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鳳鳴琴。


    本命武器若是受損,會傷到持有者的內丹。二者同出一根,乃是持有者靈力所煉化,故其威力一般難以抵擋。


    地魔獸周遭黑氣已經聚集成為一團,猛地向地麵砸去。


    妙儀腳下輕點,在虛空中穩坐,鳳鳴琴置與腿上,散發著純粹的靈光。


    那一團黑氣追風而至,妙儀撩撥琴弦,琴音像林間溪水一樣緩緩流出,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的靈力與地魔獸的雄雄黑氣碰撞,黑氣瞬間潰散,竟是不堪一擊。


    黎昕一驚,他也沒想到,妙儀這樣厲害。


    下一瞬,琴音大作,由輕柔美妙轉為疾風勁力,像是沙場上的戰鼓,聲音急切緊密,充滿了肅殺之意,隨著琴音四周罡風陣陣,雄渾的靈力泄洪一般衝向敵人。


    地魔獸化形本就是背水一戰,現在已如強弩之末般,被妙儀的進攻逼得由半空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身形濺起塵土飛石,力道將黎昕的手背刮出了血。


    “地魔獸幽離危害人間,今日妙儀奉天帝之托,將你鎮壓與溪澈河畔,永世不得作祟!”說罷,妙儀手下使力,琴音更甚,溪澈河水瞬間暴漲,在半空中化為一根巨大水柱,將狼狽逃跑的地魔獸吞進河裏。


    “妙儀!此仇必報!”


    河麵恢複平靜,地魔獸幽離沉入水底,不得離開此處半步。


    鳳鳴琴在半空中消失,妙儀穩穩落在地上,似是有些力竭,她捂著胸口咳了兩聲。


    “妙儀...”黎昕以為她受了傷欲過去查看。


    誰知黎昕前腳剛邁出去,遠處的妙儀就如融入了霧色中一般,消失不見。


    一種恐懼猛的抓住了心髒,千年之前黎昕得知妙儀魂飛魄散時的悲痛欲絕再次逼上。


    “不要,”黎昕失神的念叨,“別走...”


    “別走...”


    “都是我的錯,你別走...”


    有一段時間他成日的睡覺,隻因為夢裏撫琴之人還端坐樹下。他以為心裏的傷疤早已隨著滄海桑田變遷而慢慢的被藏起來,奈何的彼岸花,景明山的沂姃洞,千年的歲月給他織了一張無懈可擊的麵具,直到剛才他都以為,自己不會再沉溺於夢境。


    可是當再一次讓他嚐到甜頭,才發現,那鮮血淋漓的痛一直都存在,那魂牽夢縈的身影一直都清晰可見。


    “妙儀...”黎昕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無聲的流下來,再次失去的痛苦讓他忘了此時正身處幻境,黎昕跌坐在溪澈河畔,地上還有剛剛靈力打鬥的痕跡。


    他甚至已經開始恨自己,如果沒有自己,妙儀也不會靈力匱乏,更不會踏上去景明山的路。


    “啊!”黎昕抑製不住心中的痛苦用手狠狠的砸了一下地麵。


    “你怎麽在這?”一個清朗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帶著些親近,黎昕難以置信的回頭,


    黑衣長發,近在身側卻又如隔著漫漫紅塵。


    黎昕幾百年壓抑著的情緒瞬間崩潰,有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現在才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


    “妙儀...”


    “你哭什麽?”妙儀坐在他身側,用哄小孩的語氣說,“不舒服了?”


    “沒有...”黎昕一開口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剛化形的時候,什麽都好奇,什麽都不懂,但就是知道,這個看似冷若冰霜的女子,是最溫柔的。


    “那你怎麽了呢?”妙儀挑起嘴角,帶著些許邪氣,“想我了嗎?”


    黎昕眼睛微紅,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怎麽不說話,”妙儀笑意更深,“落羽,想我了嗎?”


    落羽,黎昕很久沒有聽見別人叫他這個名字叫的這麽自然,晏息偶爾也會這樣叫,但都不會讓他覺得安心。


    隻有眼前這個人,出現在他的麵前,就是無聲的溫暖。


    “嗯,”黎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想你了。”


    “那你想不想...”妙儀微微靠近,貼著他的耳邊輕聲道,“跟我回去。”


    “我想,”


    “那我們...”妙儀的手搭在黎昕的肩膀上輕輕地向胸膛滑下去。


    山間霧色越發濃重,黎昕仰著頭深吸一口氣,鼻尖盡是涼氣,他借由這個動作壓下自己無限的悲傷,再睜眼時已經又恢複了那個八風不動的自己,


    “妙儀,”黎昕微微低頭抓住在自己胸膛的手,“你到底是誰?”


    “落羽...”妙儀被用力抓住了手也不慌,還往他身邊直靠,“怎麽這樣凶,你是...想死了嗎?”


    像是無聲的驚雷劃過蒼穹,話音未落,兩人同時掠起,黎昕猛的後撤躲過了對方直衝麵門的一擊。


    “黎昕,你還是那麽柔弱,”柔弱這個詞來形容男子實在是太不合適,黎昕麵上喜怒不驚,沉聲道,“你是誰?”


    “快有千年未見了吧?”妙儀嘴角微挑,渾身邪氣,“不認得我了?”


    黎昕心中已有了猜測,卻不敢斷定,妙儀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結印施法,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瞬間取代了原來的妙儀。


    這男子眉眼鋒利,嘴角略微向下似乎有些清冷,本也是風流俊秀之人,卻散發著一種揮之不去的邪氣。


    “揚靈?”黎昕忽然怒上心頭,“你居然敢出現!”說著竟然憑空祭出了法器——楚文扇。


    這扇子黎昕自煉出就從未使用過,平時都是拿來扇風,上次還用它點灶台的火。


    “怎麽?見到妙儀你不高興嗎?”揚靈滿不在乎的拍拍衣袖,“不感謝我嗎?”


    “你也配扮她!”黎昕說罷身影一晃,掠至揚靈身旁,紙扇竟比尋常寶劍還要鋒利,帶起的勁風削斷了後者的幾根發絲。


    “怎麽就不配,你我都是她的徒弟,”揚靈轉身躲避黎昕的攻擊,嘴裏還冷聲道,“你隻會裝柔弱博取她的照顧,你比我卑鄙!”


    又是這個詞,黎昕嘴角一抽,鞭腿而上,“都是拜誰所賜?”


    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化形便不能結丹。


    若不是我難以修煉,妙儀又怎會日日為我渡靈氣,以至於最後靈力匱乏,難敵幽離!


    “況且,”黎昕咬牙道,“不就是你放出的地魔獸嗎?”


    “是我!”揚靈的表情忽然癲狂,“我隻是想讓你死!我沒想讓妙儀死!”


    黎昕將楚文扇擲出,那扇子像有了靈魂,繞著揚靈的身體一圈又衝向他的後腦。黎昕趁此機會一掌擊至對方胸膛,揚靈卻像是看出了意圖,堪堪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勢一擰。


    黎昕瞬間被他渡了靈力的攻擊打倒在地。


    揚靈似是有點驚訝,低頭嘲道,“你和妙儀才學了幾天,這些招數,我早就爛熟於心,可比你這個自學的精通多了。”


    連在他嘴裏聽到妙儀的名字,黎昕都覺得是種侮辱。“不要再提她!”黎昕憤怒地起身,又是一掌,運了十成的功力,卻連接近揚靈都做不到。


    還未近身就被對方的法術震得連連後退。


    揚靈似是察覺出端倪,“你怎麽不用靈力?”


    黎昕胸中氣血翻湧,強忍著不要命的又掠上,要說他恨過誰,就是幽離和揚靈。


    這兩個人他恨不得將其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揚靈滿不在乎的避過,手上乍起一個光球,衝著黎昕的後背砸下。


    “咳...”黎昕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一陣腥甜衝向喉嚨,猛的嘔出一口血來。


    “你怎麽這麽弱,”揚靈輕緩譏誚的說道,“還虧你也跟妙儀學過幾天法術。”


    黎昕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似是河水生生灌進耳朵裏,整個人變得混沌非常,後背被靈力灼傷,一陣陣火辣的疼痛。


    “咳咳..”喉嚨不斷嗆出的液體讓他忍不住咳嗽,楚文扇落在不遠處。


    不能放過他...都是他害的妙儀魂飛魄散,受輪回之苦...


    不能放過他...


    樹下舞劍的女子隨風而去,昨日美好皆化作泡影。


    心中不斷重複的聲音催著黎昕起身,今日揚靈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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