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門被黎昕重重摔上,下一刻就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額頭上冷汗涔涔,臉色白的嚇人。


    “老樹精,”弈鳴落下的瞬間化成人形,一把扶住他,“你怎麽回事?去哪了?”


    “秀...秀水山,”黎昕胸口憋悶,有些喘不上來氣,“砍人去了...”


    “砍人?”弈鳴雙眼瞪的圓咕隆咚,“我昨天就不該讓你去!”


    “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你告訴我一聲不好嗎?這樣我才能攔住你啊!”


    黎昕眉頭緊蹙,勉強被攙扶著躺到床上,氣若遊絲,“我就知道...你會攔著我,所以才不告訴你...”


    “黎昕!”弈鳴氣的拍床,“你瘋了嗎?殺凡人有什麽後果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黎昕被他的動作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你快震死我了...”


    “震死你?你馬上就要被劈死了!”弈鳴急的在屋裏轉圈,“要不這樣,我先帶著你回景明山找我哥,看看他有沒有辦法擋住天雷,我哥他一定有辦法的...”


    “不行...”黎昕捂著自己的胸口,“我走了晏息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她有什麽危險嗎?她會被天雷劈嗎?你不知道嗎?天雷會劈碎神格的!到時候你練妙儀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歸於天地,化作青煙了!”


    黎昕本就胸中疼痛難忍,聽他這麽吵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我讓你看著晏息,你呢?去哪玩了?”


    弈鳴雖然理虧,但也不服的狡辯,“那不還是因為晏息多管閑事,才惹禍上身!”


    黎昕性子溫柔,不習慣與別人爭吵,說了一句之後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我...我也有錯反正,”弈鳴看他半天不說話,心裏發虛,“但是你必須得跟我回去,我不能讓你被劈死吧?”


    “我給你布陣千裏辭,你現在就回去吧,”


    “行了...”黎昕體內靈力橫衝直撞,逼得他喉嚨總像憋著一口血,呼吸滯澀,斷斷續續的道,“我...我得回去一趟...闕德子還沒找到...你,咳咳..”


    弈鳴趕緊給他倒杯茶水,“慢點說爺不急。”


    “你留下來保護晏息,”


    “我不...”


    “不許說不行,”黎昕把他的話音堵回去,“我回去找你哥,多則三日便回,你替我...”


    “三日?”弈鳴目瞪口呆,“三日什麽三日啊!你回去好好養養不行嗎?你先是在幻境中動用內丹中封印的靈力,吃了九星丹又強行運氣,還為晏息療傷,今天更是去屠寨,損了功德,我真怕你直接被打回原形!你要是變成樹,我可不給你澆水啊!我就天天往你臉上吐口水...”


    “打回原形...是不可能的,”黎昕撐著起身,喝了口茶水,“我體內還有妙儀靈力呢不是。”


    弈鳴被他不管不顧的態度搞得心裏難受,雖然這個老樹精人麵獸心,平時總裝的斯斯文文,連哥對他的關心都比對自己的多,但是弈鳴知道,他所經曆過的,換做自己都承受不起,自己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他那股子為了心愛之人甘願去死的心。


    “活著真好,”小狐狸如是說道。


    黎昕長舒一口氣,身體裏的霸道的靈力像一把彎刀,所過之處皆有血肉橫飛之痛。


    這才是刻骨銘心啊,眼前的床帳開始搖晃,腦中越來越模糊,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巨手不斷將黎昕拉向深不見底的幽穀。


    窗外驟雨傾盆而降,黑沉沉的烏雲壓著天邊,地麵被拍打的起了煙,院裏那棵梧桐樹被風刮的搖曳,幾朵花隨著雨水漂到了牆角。


    晏息靠坐在自己房門口,看著眼前大雨織成的網,心中也跟著灰蒙蒙一片。


    盡管黎昕看起來並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可莫名其妙的,她總覺得黎昕有事情瞞著她。


    第一次夢到他,是在一座霧氣繚繞的山上,他坐在樹下撫琴,第二次夢到他,是在一座頗為奢華的閣樓,他坐在椅上與人喝茶。


    是因為黎昕長相氣質實在是太脫俗,自己才會在夢中把他變成謫仙嗎?


    可兩次在夢中見到他,似乎都和現在的他有所不同。


    夢中的黎昕,落寞無比,像天地間的一粒浮塵,忍風忍雨,飄零無所。


    晏息思緒千萬,每一個都沒頭沒尾。


    自見到黎昕的那刻起,晏息就覺得他是個溫柔到骨子裏的謙謙君子,不落凡塵的世外謫仙。


    盡管他多次說自己為情所困,那情也定是纖塵不染的。


    昨夜那懷抱實在令人流連,在他的身後,仿佛可以抵禦一切危險。


    涼風夾雜著雨點吹在身上,晏息有點冷的抱著手臂。


    最重要的,這衣服到底是誰給我換的!


    若是黎昕自己豈不是...


    可他今天對此事隻字未提,難道他情有所鍾,看自己和看花草樹木沒什麽區別。


    “不至於吧...”晏息承認自己大大咧咧的,但也不至於一分姿色都沒有...


    想的多了,晏息突然覺得有點餓,從醒來到現在還沒吃過什麽東西。


    廚房裏廚娘正在擇菜,見晏息過來了連忙噓寒問暖,“姑娘,怎麽樣啊,我剛聽小子們說了,你昨天受傷了?”


    “是受傷了...”晏息聳聳肩,“可是已經好了。”


    廚娘看她臉上連塊青紫都沒有,整個人看起來氣色比之前還要好上幾分。心裏怪晏竹他們瞎說,這哪裏像被土匪綁走了,這像是被土匪供起來了。


    晏息也納悶,自己昨天明明腦袋都被敲出血,今天就一點傷痕都沒有了?也沒聽說請大夫,那就是黎昕醫治的,他還精通醫術?晏息越發覺得這個落羽公子身上有著重重迷霧。


    在他身上,有很多的事情得不到合理的解釋。自己家裏剛出現鬼影,他就恰巧雲遊路過,恰巧趕走了神棍,昨天他恰巧有事離開,自己就恰巧被綁架,他一去就殺了實力看起來碾壓他的張渾,還一夜就將自己的傷全部醫好,今早又去幹什麽了,回來時那蒼白的臉色是怎麽回事?


    而且似乎剛見麵時他就帶自己很特別,很溫柔,和別人不一樣,包括種種細節,他仿佛是傾心於自己,又仿佛心裏有著另一個人。


    這樣細細琢磨起來,晏息甚至篤定黎昕身上肯定有什麽天大的秘密,直覺告訴她,所有的奇怪之處,一定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像是無形的線漂浮在虛空中,當你伸手去捉的時候,他又狡猾的消失不見。


    廚娘見他漸漸皺起了眉頭,有點擔心的問道,“姑娘,是不是不舒服了?”


    “啊,”晏息的思緒被拉回來,捂著肚子笑道,“有點餓。”


    “姑娘稍等,馬上就好了,”廚娘放下心來,轉身去揭開鍋蓋,“晏竹那會跑過來和我說給你做點吃的,一會你肯定餓,還和我說你心情不好,他不敢去打擾你。”


    晏息有點暖,晏竹很多時候還是有個人樣的。


    可是黎昕這次從外麵回來都沒有給我帶吃的。


    心裏莫名其妙一股酸意泛起,晏息又被這心思震驚到,自己什麽時候對別人的好開始覺得理所當然了?


    黎昕居然還不如粗心大意的晏竹...


    晏息突然想起什麽,張口問道,“晏斯年呢?”從剛醒過來倒現在都沒見過他,這小子連師姐都不要了?


    “那小子啊,”廚娘一邊把鍋裏冒著熱氣的麵條往碗裏挑,一邊道,“昨夜他好像是出去了,因為我今日起的比平時早了點,剛出房門就看到晏斯年從外麵回來往自己的寢房走。”


    “說起來昨天白天也沒看到他好像,我本來還以為他和你們一起去廟會了。”


    晏息覺得奇怪,出去一天一夜,幹什麽去了?上次管自己借錢的時候那麽著急,到底拿來要做什麽?


    不會是尋歡作樂去了?腦中突然閃過無數個民間小故事,青樓姻緣,窮武夫癡情青樓女...


    “姑娘,”廚娘端著一碗麵,上麵蓋著滿滿一層肉,“晏竹特意囑咐的,吃肉姑娘就會開心。”


    晏息被這個師弟的話逗樂了,吃肉就會開心的是晏竹吧,自己什麽時候吃的這麽油膩了?


    瞬間就把晏斯年的事拋到了腦後,那麽大個人,總不至於不懂點氣節,真跑到青樓裏去。


    畢竟都是一片好意,晏息開開心心的端著碗回屋裏了。


    窗外大雨依舊,自己挑著回廊走,基本沒淋到。


    腦袋裏裝著事,晏息一邊想一邊吃,直到麵都涼了才吃完。


    碗裏剩的那幾塊肉自己卻是怎麽也吃不下了,一看見這麽油膩的肉,就想起昨天張渾肚子上那幾圈惡心的的肥肉...


    一想到這,胃裏都有點抽搐。


    可是這幾塊肉是晏竹和廚娘特意給自己準備的,送回去不太好,更不能倒了吧。


    晏息腦中靈光一現,黎昕那不還有條狗呢嗎?正好借此機會還可以問點事。


    “弈鳴啊弈鳴啊,”晏息瞅著自己碗裏幾塊肉,“今天姐姐請你開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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