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哭著也就睡著了。


    睡著以後,顧小棠躡手躡腳溜進來,就看到她親愛的哥哥像個石像一樣坐在床邊,手還在被子邊緣,牢牢地握著黎念傾的手。那目光像是有實質似的,一瞬不瞬地粘在黎念傾身上。


    “好家夥,你怎麽還沒走?”


    “嗯,跟主任請了假,在這守著。”顧玉珩掃了她一眼,“絨絨牽回去了?”


    “我辦事,你放心。”顧小棠拍胸脯。


    兄妹倆安靜了一會。


    兩分鍾後顧小棠沒忍住:“哥,你們吃飯了嗎?”


    “淩晨有個急診,還沒來得及。”


    “哦……那你要不先去吃飯,我先替你看著?”


    “不用。”


    “哦。”


    又陷入了沉默。


    三分鍾後又忍不住開口:“哥,你那個假好不好請?我這幾年都沒見你請過假哎。要不你先去工作,等傾傾醒了我通知你?”


    “不用,之前攢下的假多,主任今天在科室,正好把之前的假請了。”


    “好家夥,你這要是報複性休假,你們科室主任要瘋……”


    “嘟囔什麽呢?”


    “啊沒什麽,就是……”顧小棠在顧玉珩麵前老實得像一隻鵪鶉,“休假好……休假好……勞逸結合嘛。”


    “……”顧玉珩知道她心裏有話,但是她不說,他也不問,“你要是實在無聊,要不下去買點吃的。看看醫院對麵賣雞湯小餛飩的開門了沒有,買一份上來,順便讓他們煨一份雞湯,裏麵要放的中藥我已經發給你了,去藥房抓了,然後送過去,讓他們放在雞湯裏,等中午的時候我去取。”


    “哦……”


    顧小棠領命而去。


    回來以後安靜的時間久了一點。


    五分鍾後再次輕聲開口:“哥,我能采訪你件事嗎?”


    “你說。”


    “就是你看你是個學霸啊……就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做的很多是無用功呢?”


    “……”顧玉珩對於無用功三個字格外陌生,“什麽意思?”


    “或許我的哥,你有沒有聽說過有一句話,叫做……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


    “完了完了,”顧小棠扼腕,“你這個追女孩的技能點全點在科研上麵了。”


    “你直說。”


    “就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改一改你那個臭脾氣?”顧小棠繼續諄諄善誘,“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努力了這麽多年,結果連花帶盆,被蘇景遷端走了?”


    “……”握住黎念傾的那隻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你看啊,你是喜歡傾傾的,對不對?”


    “……”


    “是吧,你看你又不回答。從小到大我每次問這個問題,你都不回答,要不然就是扯開話題。行行行,你顧大少爺的麵子可比什麽都金貴,怎麽能因為這點情情愛愛就喜怒形於色呢?”顧小棠攤手,一副了然的樣子,神神秘秘地湊近顧玉珩,“哥我能說句話嗎?”


    顧玉珩瞥了她一眼,想說你這一會說的話還少嗎。


    “你覺不覺得你像那個大傻子?”顧小棠問的非常誠懇,看起來非常正經,沒有任何想要侮辱他的意思——當然可能她也不敢——她真誠地發問,用的居然還是陳述的語氣。


    顧玉珩:“???”


    “你知不知道,追女孩是不能這麽死要麵子的,又不是人女孩追你?你說你天天拉拉個大臉,動不動就凶人家,哪怕你是好意吧,但是人隻會怕你不會敢喜歡你的。”


    “這點你就得學學蘇景遷。”顧小棠為了她哥,不惜把她眼中隻會花言巧語的狗男人搬了出來,語重心長地教導,“你看看人家那時候,噓寒問暖,甜言蜜語天天掛在嘴邊上,說的全是廢話,但就是特別好使。每次在你特別凶地發過脾氣以後,雖然我承認你那些脾氣的發作對象不是傾傾啊。但是你沒發現每次都是你在前麵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完了之後身後蘇景遷把傾傾抱懷裏輕聲細語地哄嗎?”


    “你得學會跟小姑娘相處啊,學會表達啊。實在不行,你找點什麽機會,單獨和傾傾相處,幫她解決點什麽問題。解決完了之後,你把人小手那麽一拉,小腰那麽一摟,用你那張臉迷死她也行啊我的哥,美男計你會不會?你小時候看過那麽多書,你就沒看過那個封神榜?你就把你自己想象成那個妲己你知道吧,上手那麽一勾~”


    “再不然就是裝作不在意地跟她一起辦晚會啊,普普通通的共事關係。你跟傾傾大學的時候辦過那麽多次晚會,”一提到這個,顧小棠臉都皺成了包子,“我的哥你知道你的妹妹,舞蹈學院跟傾傾同在學生會的副主/席,我,每次為了讓傾傾單獨跟你一起辦晚會,有多努力嗎?”


    “每次啊,每次,隻要一聽說是你們學校跟我們學校聯誼,我裝病都快裝出花來了。頭疼胃疼屁股疼,但凡能阻止我去現場,給你倆創造獨處機會的,我全都得過。人家那時候有個梗,說‘你這一輩子有沒有為什麽人拚過命?’,我想說我有啊,我為了我哥的終身大事拚了老命了,奈何我哥他不爭氣啊……”


    “不會表達感情是會吃虧的我跟你講。你看你,當年本來想學航天或者是航海的吧?結果因為傾傾小時候學舞蹈,經常受傷,好家夥報誌願臨了臨了了,改成了醫學。結果嘿,妹想到吧,人家畢了業沒兩年就跟蘇景遷在一起了,用不著你的醫術了。”


    “太遠的咱不看了,就看眼下,她睡著了,你在這巴巴守著了,又是看著點滴又是要去煨雞湯的。完了等她醒了的時候,又是一副‘我很忙,我隻是抽空來看看你’的傲嬌模樣,你圖啥?”


    顧玉珩:“……”


    “你說你小時候臉皮薄,好麵子,我忍了,是吧,畢竟小年輕都是很看重麵子的。但是我的哥你現在三十一了,雖說男人三十一枝花,但是你不能總在風中搖曳,等著人來采擷你吧?關鍵你這花還帶刺兒,”顧小棠平生第一次敢對她哥露出嫌棄的表情來,“不對,何止是帶刺兒,你簡直就是朵食人花啊。”


    “三十一了我的哥,傾傾都結了一次婚了。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一盆花已經叫人端走一次過了,好不容易現在那人要把花盆放回原處了,你還杵在這幹嘛呢?你當你是花圃裏的稻草人,擱這守著等著這盆花第二次被端走呐?”


    “能不能放下一點你的麵子,衝人笑笑很難嗎?實在不行你就想象一下蘇景遷他們公司的小愛豆對站姐的那種態度?爭點氣行不行,我眼睜睜看著我哥一手帶大的嫂子成了別人的媳婦,你還要讓我再看一次這種慘劇嗎?”


    顧玉珩麵對著自家妹妹那殷切的目光,被子邊上握著黎念傾的手手指小範圍地摩挲著黎念傾的手背,也是生平第一次:“不……不太會……”


    從來都是他高高在上,在兩個小丫頭長到十歲以後,黎家和顧家的長輩就常年在外經商,兩個小丫頭就交給他照顧。長兄如父,麵對顧小棠和黎念傾,他習慣性地擺出一副威嚴的麵孔,來震懾兩個腦子裏時時刻刻都想在作死的邊緣試探的小姑娘。


    現在突然要讓他換個思路,他感到無所適從。


    “不會……”顧小棠急得跳腳,“你看文獻看累了的時候,能不能抽空看看娛樂圈的新聞?你能不能去看看吐槽博主?你能不能了解一下當前的娛樂圈的梗?能不能去聽聽‘你是我的姐’?哎呀我可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蘇景遷喜歡招這些高中都沒畢業的小愛豆,好家夥那真是能屈能伸,你這種事業有成的可太難搞了……”


    顧玉珩:“……什麽‘你是我的姐’?”


    “??你果然不知道,”顧小棠覺得自己人已經麻了,“不是,你親愛的妹妹,好歹也是娛樂圈裏麵的老板,你能不能看在你妹妹的份上,在你繁忙的工作之餘,偶爾關注一下你妹妹的死活?關注一下你妹妹每天生活的大環境?”


    “我覺得你天天生活得挺滋潤的。”顧玉珩反駁,“雙下巴都快出來了。”


    “臥槽……”


    “不許說髒話。”


    “……”顧小棠閉上嘴,隨後翻出包包裏的手機,“我看我還是給爸媽打個電話,早點送你出家吧。臥槽出家你都不夠資格,人家要文學院畢業的,你丫學什麽醫學啊,真是男怕入錯行……算了看看媽最喜歡去參拜的靈隱寺能不能給你走個後門,別晚了排不上隊……”


    顧玉珩:“……”


    “不是哥你咋想的哇?在一個姑娘在請求你對她的工作環境多加重視的時候,你,說人家,雙下巴快出來了?”顧小棠掰著手指,即使壓低聲音也能聽出語氣裏的難以置信來,“你這個時候的正確做法,應該是問她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需不需要幫助?而不是提醒她她快有雙下巴了,懂嗎我的哥?”


    “我……”顧玉珩剛想接著說什麽,就感覺到握住的手指在手心裏動了動,一時間忘記和顧小棠鬥嘴,“傾傾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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