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彪哥煩躁地擺了擺手,打火機在手裏打著了火又蓋上,再掀開打火。


    如此幾個來回之後,他走到黎念傾麵前,蹲下,肥碩的肩頭抖了抖,哼哼地笑了兩聲。


    粗得像五根胡蘿卜插在饅頭上的手油膩地拍了拍黎念傾的肩膀,幫她把羊絨衫上的灰塵撣去。


    “你當我傻?讓你轉賬給我,拿到我的信息,等你回頭去報案?”


    “沒有,隻要你拿了20萬放了我們,以後願意對……莓子的過往守口如瓶,我保證,我不報案,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黎念傾坦然直視著他的眼睛,做出保證,“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給你寫一個贈與協議,這20萬是我自願給你的。”


    “傾姐!”


    除了大祥之外,剩下的三個男人都有點震驚。


    過了兩分鍾,還是彪哥先開了口,“行啊,看不出來,你還真是有情有義。哎,那小婊/子,給你賺了不少錢吧?”


    “你胡說!”杜若被他一口一個小婊/子叫崩潰了,不顧處境地開始掙紮,哭喊道,“你放開我!”


    別說三個綁匪,連黎念傾都被她吵得腦仁兒疼。


    “閉嘴!”幾個人異口同聲。


    但杜若變本加厲,不停地哭鬧,完全不像一個從大學時候就開始自力更生,甚至還養活了姐姐的成年人。


    綁匪那句“這個人不能動”隱約順著風聲傳到她耳朵裏。


    在這種情況下,這句話顯得格外突兀。


    但現在來不及想這麽多了。


    黎念傾皺緊了眉頭,摒棄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雜念,依舊冷靜地和麵前的彪哥做著交易,“怎麽樣?同不同意?同意的話現在就可以帶你們去取錢。”


    彪哥乜了一眼還在撒潑的杜若,又眺望了一下不遠處的天台的入口,抬腕瞅了瞅時間,嘴裏嘖嘖有聲,“有錢是吧?有錢那就不止20萬了。”


    黎念傾一瞬不瞬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他在等。


    再想起高瘦男人的那句“這人咱不能動”,黎念傾心裏略略有了些底氣,“那你想要多少?”


    “要多少?”彪哥眼珠轉了轉,和高瘦男人比了幾個手勢,然後給自己咳了兩下壯壯膽氣,開了個價,“2000萬!”


    “哥,這會不會有點多?”高瘦男人一聽這個數字,表現得比黎念傾還慌亂,在他身後搗鼓他。


    被彪哥一巴掌打開。


    彪哥豎著兩根粗短的手指,比劃到黎念傾麵前,“2000萬!給不給?!”


    黎念傾麵不改色,平靜道:“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們放我們走,從此以後不要再提莓子的過去,當作從來沒有認識過她這個人,這錢我可以給。”


    “臥槽大哥,”綠毛也被這個天文數字吸引了過來,麵露喜色。


    “咱們這次抓了條大魚啊!早知道這樣,還抓他幹嘛,廢物一個,兩千塊錢都拿不出來!”


    他一巴掌扇在大祥的後腦上,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把人扇得往前一趴,然後順腳把大祥當成了踮腳石。


    “不行,這女人別耍詐。”彪哥也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快,張開手往下壓了壓,穩住了三個人的心神,“你真有這麽多錢?”


    “有,”黎念傾怕他再往上加價,謹慎道。


    “不過現在能拿的出來的應該也就這麽多了,如果再多,資金鏈出問題,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暴露。”她提示道,“你們應該沒想把這件事情鬧大吧?”


    “傾姐!”杜若的聲音終於有了可以被稱之為恐懼的味道。


    她連連搖頭,幾次想要站起來,奈何腳上的繩索實在是捆得太緊,掙脫不開,她嘶喊著,聲聲泣血,“傾姐你不能答應他們!你不能給!”


    “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會會!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傾姐!程彪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最開始是怎麽說的!”


    “操,”彪哥咂了咂嘴,本就被滿臉橫肉擠成一條線的小眼睛眯了眯,“死娘兒們,吵死了。”


    綠毛得了他的眼色,朝杜若走去。


    杜若淚眼朦朧,卻突然喊道:“傾姐!對不起!我錯了!”


    接著一記悶拳,黎念傾還沒來得及出聲,杜若就軟軟地倒在原地,耳孔和鼻管裏都慢慢流出血來。


    “你說過會放我們走的……”黎念傾突然有了些不確定。


    她似乎有什麽東西判斷錯了。


    “當然了,我也不想殺人,我們這些人,要點錢還行,要背上人命官司,那可不太好。”彪哥又給高瘦男人使了個眼色。


    高瘦男人領命而去,彪哥又挑起黎念傾的下巴,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樣,“打她那是因為她不乖,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往外說。”


    “但是你放心,我弟的那一拳,絕對沒動她的臉,最多也就是有點腫,用點好藥給敷敷,不想花這個錢,過兩天自己也能好。”


    “保證她醒了以後,還能老老實實給你幹活。至於你嘛,隻要你乖乖地把錢交出來,我們當然是不會為難你的。”


    “好,多謝。”


    三個人質現在歇過去兩個,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


    也分不清是冷風吹的,還是害怕,黎念傾打了個寒戰。


    彪哥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壞笑出聲。


    “哎,我說,”覺得她太好對付,等手機的空隙,彪哥蹲在她麵前跟她聊天,“你這小娘們兒,長得可比莓子好看多了。”


    “你要是出來賣,絕對比莓子要價高。”


    “怎麽樣?不考慮下哥哥我的建議?陪哥哥我一晚,哥哥我考慮少要點兒,就當你陪哥哥的過夜費?”


    那張臉看一眼都像連吃幾塊肥油,一口一個哥哥在黎念傾麵前自稱。


    黎念傾是真想吐他一臉——


    真是晦氣,老娘的哥哥隻有顧玉珩。


    眼下卻隻能智取。


    黎念傾抬起那雙桃花眼,拿出表演的功力,臉上一副萬花叢中過、見過大世麵的世俗和譏嘲。


    “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幹過,後來覺得沒意思,左右也就是那麽點事兒。還是做幕後老板爽,身不動膀不搖,就能每天有進項。”


    “那怎麽能沒意思,”彪哥一聽,眼底的綠光更盛,“那是你沒見過好的,要不要跟哥哥試一試?”


    “試什麽?mac嗎?”黎念傾一時衝動脫口而出。


    “什麽什麽c?”


    “沒什麽,”黎念傾發現他們聽不懂自己語氣裏的嘲諷,暗自鬆了一口氣。


    “好的也見過一兩個,”黎念傾繼續以看破紅塵的姿態道,“不過後來身體不行了。幹我們這行的,就是這方麵的風險太大,有的人有病不告知你,等你自己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靠在身後的水泥塊上,“不過這幾天還行,吃了藥,沒什麽大反應了。你要是非要試一試,也不是不行……”


    “呸!”話音未落,彪哥衝她吐了口唾沫,“婊/子就是婊/子,老子還不想得病呢!趕緊把錢轉給老子,然後帶著這兩個膿包滾蛋!”


    黎念傾要的就是他這個反應,瞟著昏迷過去的杜若一動不動,姿勢扭曲地躺在冰冷的水窪裏,心下一緊,“你把她帶過來。”


    “嗯?”


    “2000萬買的是我們三個人的命,”一場虛驚後,黎念傾克製不住地有些抖,但還是極力穩住。


    “這麽冷的天,她一個人穿這麽少,躺在水裏麵容易濕溫。你們把她帶過來。”


    “一個婊/子,死了就死了。”彪哥吊兒郎當地向後掃了一眼雪水中的“莓子”,嗤笑一聲,沒理會她的話,眼底卻有了一絲凶光。


    高瘦男人從天台的另一邊取回黎念傾的大衣,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按亮了屏幕,瞄了一眼以後發出猥瑣的笑,“呦,這還有人給她打電話呢。”


    “打電話?誰啊?”彪哥一聽也起了興趣,兩個人頭湊著頭,一起點了煙,煙霧繚繞裏,彪哥把手機接過來,伸長手臂拿遠了點,眯起眼睛一看,“呦,還真不少,四五十個電話呢。這什麽名字啊?玉……什麽東西?玉行?”


    “彪哥,不是那人吧?”


    “不是,那人名字我認識啊……不是,你小子又胡說八道什麽呢,”


    彪哥一邊吞雲吐霧,不經思索地回答了一句之後才反應過來,一角踹在高瘦男人的屁股上,“把嘴給我閉嚴實了,不該說的不要說!”


    “哎,哎。”高瘦男人也對彪哥有幾分忌憚,被踹了也隻能揉著屁股陪笑臉,“那現在怎麽辦啊?”


    彪哥沒立刻回話,他拿著黎念傾的手機,左右劃拉了一下,掀起眼皮,“密碼?”


    “0328。”


    解了鎖以後,彪哥翻看著漏話信使,樂了,“這小子還挺執著啊,還有個叫小棠的,也二三十個呢。哎?你什麽人啊?”


    她給顧玉珩和顧小棠的備注都沒有加前麵的“顧”字,就是為了有一天出什麽事的時候不會暴露身份。


    比如此刻,她風輕雲淡地道:“家人。”


    “哦。”彪哥覺得這個答案沒什麽新意,“那怎麽著?這2000萬,你準備怎麽給我?”


    “數額太大了,個人網銀可能轉不過去。”黎念傾沉著道,“讓我給我家人打個電話,讓他們在公司直接用公司的賬號轉給你。”


    “嘶——”彪哥又不耐煩起來,拿手機的那隻手杵了杵她受傷的那邊肩膀,“你是不是想耍什麽心眼子?”


    “我能耍什麽心眼?”黎念傾非常無辜,“我現在被綁成這樣,錢不拿到手,你又不會放我走,我跟你耍心眼有什麽好處?”


    “……”三個綁匪有點動搖。


    “而且,我一夜沒回去,”黎念傾看了一眼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我家人已經給我打了這麽多個電話,你覺得不先穩住他們,再拖下去,他們不會報警?警察不會找過來?”


    “哥,這妞說的,好像有點道理。”綠毛呆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台的風吹傻了,整個人都有些木訥。


    三個人文化程度都不是很高,也搞不清楚什麽公司網銀和個人網銀究竟有什麽區別,為什麽公司的網銀就隻能在公司的人才能用。


    再加上一筆巨款從天而降,當下都在小心行事和劍走偏鋒之間,選擇了搏一搏。


    “打電話可以,”彪哥留了個心眼,“必須開免提。”


    黎念傾真誠地答應:“沒問題。”


    於是三個綁匪商量了一會,決定給那個看起來最著急的“玉行”打個電話。


    電話剛撥過去,等待音的第一個音符還沒來得及發出來,顧玉珩那邊就接通了。


    顧玉珩的聲音裏有掩蓋不住的疲憊和緊張,是弓弦被繃緊到極致,即將斷裂的最後關頭,卻還是憑著一股意誌榨幹身體裏最後一絲韌性。


    “傾傾,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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