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還沒看清楚麵前來的是誰,但是顧玉珩已經看清了眼前這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如臨大敵。


    他動作流暢地把六月從黎念傾懷裏抱出來放在地上,圍巾迅速地把黎念傾的口鼻蒙起來,把人藏在自己身後。


    “???”六月在一整套的操作中迷失了方向。


    “六月!”子真在她身後叫她。


    六月懵懵的轉過身,倒映著玫瑰花的眸子如星星閃亮,剛想伸手去接,發現是子真送過來的,立刻抽回小手。


    “拿著呀!”子真把花又往前遞了遞。


    藤蔓上還沾著泥土,看出來是剛剛被薅下來不久。


    “你不是喜歡嘛?他們剛剛把花都拔掉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幾支沒有沾上土的。”子真認真解釋道。


    “不要!”六月很有骨氣,還記得自己“不要跟子真天下第一好了”的誓言,兩隻胖嘟嘟的小手背到身後,脆聲道,“你剛才凶我!我才不要收你送來的東西!”


    “六月……”子真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受傷,本來伸得直直的兩隻手臂也猶豫著放下來。


    看得黎念傾有點心酸。


    六月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措辭有點過分了,兩隻腳無措地在地上小貓踩奶了幾個來回,又不好意思拉下臉來去哄。


    隻能這麽麵對麵的站著。


    “六月,”黎念傾躲在顧玉珩身後,衝六月招手,“你過來。”


    “傾傾姐姐,怎麽了嘛?”六月找到個機會,趕緊離開了那個修羅場——


    雖然也沒離開幾步就是了。


    黎念傾單膝蹲下,和六月平視,“六月,這是演戲,不是真的。”


    “可是他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方式呀!”六月很不理解,“為什麽小錦就要對小姝這麽凶呢?”


    “因為如果不這樣,小姝不會聽啊。”黎念傾莞爾,這話說給六月聽,也是說給顧玉珩聽,“小姝要知道,不管小錦做什麽,都是為了自己好。所以哪怕小錦在表達方式上有一點點問題,小姝也要理解一下,畢竟小錦也已經包容小姝很多了。”


    “是嗎?”六月將信將疑。


    “對啊,”黎念傾仰頭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但是很明顯背脊已經僵直了的顧玉珩,又重新看回六月臉上,給六月指了指子真手中的玫瑰花,“你看,本來以後的劇情裏麵,劇組都不會有花了,這是劇組最後一次出現花花哦,子真把最後一束花給你帶回來了。還不趕緊去拿,再晚就沒有了。”


    子真很緊張地支楞著耳朵,在聽這邊的動靜。


    一個軟軟香香的小身影跑出來,一把捧過他手中的玫瑰花跑遠了。


    “哎!”子真愣了愣神,反應過來以後追出去,“六月!那上麵有刺!你小心一點!”


    兩個小孩子一前一後地跑遠了。


    原地的黎念傾站起身,和顧玉珩並肩而立。


    “真的這麽喜歡?”


    顧玉珩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麽一句。


    黎念傾知道他問的什麽。


    “喜歡。”黎念傾沒看他,目光在遠處來劇組把花全部拉走的卡車車鬥上,“小時候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總覺得過敏就吃藥,沒什麽大不了的。每次上台演出之前,因為演出完了以後要有獻花的環節,後台也經常有人送花來,所以都會吃藥。但是沒想到這種抗敏藥吃多了也容易產生抗體,現在也不敢隨便吃了,還是按照你的囑咐,少接觸過敏原比較好。但是……”


    黎念傾很惆悵,“本顏狗實在是很喜歡這種東西。”


    顧玉珩沒再接話。


    他拉著黎念傾的手,轉身出了片場。


    一路上黎念傾問他去哪,他也不回答。


    到了目的地以後,黎念傾差點以為他開錯了地方。


    很難想象,顧玉珩這種天生自帶冷傲屬性的貴公子有一天,會跟翻糖蛋糕扯上關係。


    但是事實就在眼前。


    這家知名的翻糖蛋糕博物館,曾經數次登上博聞雜誌。老板也多次捏出以古典人物為原型的翻糖蛋糕,而成為翻糖蛋糕界的傳奇。


    這個傳奇現在站在店門口,瞧見顧玉珩的車,就春風滿麵地走上起來跟他打招呼。


    “哈嘍,顧醫生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了?”


    巫深是個有點格調的蛋糕師。盡管每天和各種各樣的食材打交道,但身材維持得相當不錯,一身休閑的牛仔套裝,穿在他身上也並不突兀。


    他接過顧玉珩交過來的車鑰匙,隨手扔給了等在一旁的侍應生,“把顧少的車開到地下停車場,有個專屬的停車位。”


    停車場?專屬?


    黎念傾的腦袋裏開始飛速運轉。


    “這位是?”巫深探究的小眼神越過顧玉珩的肩膀,很好奇有被顧玉珩親手接下車的待遇的究竟是誰。


    “這位是黎念傾。我的……”顧玉珩把黎念傾引到他麵前,躑躅了幾秒,還是道,“未婚妻。”


    黎念傾:???


    “哦,失敬失敬。”


    巫深也很吃驚,但好歹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像顧玉珩這種身份,來他這裏,身邊帶個伴兒很正常,反而是之前顧玉珩一直一個人來看起來不太正常。


    他向黎念傾伸出了手,兩人寒暄了一番之後,巫深帶他們進了博物館。


    黎念傾跟在顧玉珩身後,手指偷偷戳顧玉珩的後腰,被顧玉珩抓住了作亂的手指,包進掌心裏。


    “誰是你未婚妻?”黎念傾沒法再戳戳樂,皺起鼻子,凶狠地開口,“有求婚嘛?有訂婚儀式嘛?我有答應嘛?什麽都沒有,誰是你未婚妻啊?誰?”


    那隻生著薄繭的手執起她的手腕。


    手腕上有一隻手鐲,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黎念傾:“……”


    早知道今天不帶出來了。


    “顧少,”巫深的出現恰如其時地緩解了黎念傾的氣悶處境,“今天想練練什麽花?”


    顧玉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人。


    唇齒微動。


    “紅、玫、瑰。”


    “行,那我去準備材料,你們也趕緊洗洗手,把圍裙係上,做好準備啊。”


    巫深囑咐了以後就從翻糖教室出去了。


    畢竟滿屋子的粉紅泡泡,外人在裏麵呆著不合適。


    空氣擠壓得太狠,容易缺氧。


    “穿圍裙啦!”


    黎念傾才不要傻乎乎地問他,你幹嘛要做紅玫瑰。


    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子真送的那束紅玫瑰,加上她又剛剛奪命四聯問的緣故。


    於是她不問,顧玉珩也不會主動解釋。


    兩個人心照不宣,但都沒有選擇捅破那層窗戶紙,而是按照巫深的話,一起去教室的角落拿圍裙。


    圍裙都洗的很幹淨,還有淡淡的青草芳香。


    黎念傾自己挑了一條粉色hellokitty的,掛在自己脖子上。


    轉頭發現顧玉珩在一堆黑色圍裙裏翻找。


    她跑過去,壓住了被顧玉珩翻起來的圍裙,長臂一揮,從一堆花花綠綠的圍裙裏給顧玉珩挑了一條,舞到顧玉珩麵前。


    天藍色的,色彩飽和度高到離譜。


    主要是係帶中央往下的位置還有一個大大的口袋。


    胸口的圖案是一個大大的圓腦袋。


    哆啦a夢。


    顧玉珩的眉頭擰的死緊,連眉梢都跳了兩跳。


    “要不要穿嘛!”黎念傾征求意見。


    嗯,好像語氣也不是那麽征求。


    顧玉珩歎了口氣。


    算了,反正也隻是一件圍裙而已,穿什麽樣的,作用不都是一樣的嘛。


    黎念傾發現自己現在見證的“第一次”屬實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了,就比如說,如果換成原來的顧玉珩,一定會默默把圍裙掛起來,然後固執地選一件能夠凸顯他的穩重的黑色圍裙。


    去而複返的巫深一進門就被屋裏的一紅一藍閃瞎了眼。


    “顧……顧少……”巫深再三確認,“您……”


    “沒事,”顧玉珩哆啦a夢威嚴,“開始吧。”


    巫深:嗯,是原來的顧玉珩沒錯。


    不得不說,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足以令人驚歎的程度。


    黎念傾眼睜睜瞧著本來平平無奇的一堆原材料,經過融合,切割,刻畫紋路,成了人體皮膚的顏色,包裹住剛剛凹出來的和人一樣高的支撐架,一個人形就顯出來,栩栩如生。


    “這是……”黎念傾繞到正麵,蛋糕還沒進入最後描畫五官的步驟,隻是初現雛形,就已經展現出來曼妙的身姿。


    “是我下個月要去參加國際賽的作品,”巫深揉著手中調成暗金色的麵團,笑道,“想做一個咱國家古代的舞女,聽到音樂起舞的造型,不過沒有接觸過舞蹈這一行,這也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中國舞主題的造型,不太清楚這個手型之類的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講究,所以還沒做,準備過兩天找專家來看一看,給點意見。”


    巫深揉好了麵,揪成一點一點的小劑子,拿出麵雕的工具,“你們知道黎念傾嘛?我聽一個朋友說起過她,說她現在在國家舞劇院做首席,是這個年齡段最優秀的。太可惜了,我從入行以來,最想做的就是把咱國家的美人都展示出來,所以一直在忙著到處參賽,直到最近開始做這個主題,才想起來去研究研究中國舞。”


    “啊……”黎念傾張了張嘴,“您也是很優秀的,現在做的已經非常棒了,我也看您拿過非常多的國際大獎,您的作品我也很喜歡。”


    “謝謝,”巫深把畫筆包一展,從中抽了最細的一根,蘸著加了金粉的食用顏料,如履薄冰地在被塑成發絲細的麵耳飾上填色,“不過還是有待改進。以前做的人物不太需要舞蹈的動態效果,比如什麽楊玉環啊,甄宓啊,西施啊,都是注重外在場景的刻畫。”


    “比如楊玉環,重點就是放在她的發髻和發飾上,畢竟是寵妃嘛。西施,主要就是要做出青山綠水,強調小溪的動態效果,畢竟西施浣紗嘛。但是人物本身動態其實不太多。”


    “不過現在的比賽也是越來越卷了,想要這個舞女逼真,還真是要花點心思研究她舞動起來的時候這個身體線條的走勢。”


    “不過我這麽急,也不知道人家在不在s市,”巫深搖搖頭,“聽我那個朋友說,他們每個月都是有巡演,她作為首席,任務很重,而且她的票超級難搶,我連想借著看演出見她一麵都不一定能搶到票。”


    “她……”黎念傾道,“在的。”


    “是嗎?”巫深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不過我跟人家又沒什麽往來,而且一聊就知道,我完全是個中國舞的門外漢,貿然請人家去幫忙,人家也不一定幫。我朋友說,她還挺高冷的。害,畢竟是藝術家嘛。”


    “額,這種事情,我想她應該會幫忙的。”黎念傾幹笑。


    她之前很高冷嘛!?


    “啊?”巫深眉心一挑,欣喜道,“你怎麽知道?你是她朋友嗎?能不能幫我跟她約一下見麵?或者我能請她來這裏,現場指導一下嘛?”


    穿著hellokitty、被評價高冷的黎念傾:“……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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