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的黎念傾不敢耽擱,和巫深告了別。


    巫深把他們送到博物館門口,“那你們先忙,謝謝念傾今天的幫忙,到時候我在報作者的時候,會把你也報上去的。”


    “那倒也不用,”黎念傾揮揮手,“畢竟都是您從頭到尾設計製作的,我也隻是在自己的專業範疇之內提了一點點建議而已,算不上什麽作者的。能多一種渠道把中國舞傳播出去,應該是我們舞者感謝您才對。”


    “害,”巫深又是一個語氣詞,“說這些多見外。後麵如果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可能還要麻煩您,到時候還希望您賜教。”


    “好,有什麽問題,你給我發消息就好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就直接過來。”


    “那行,那就多多麻煩你了。”巫深答應道,眼睛往上一抬,覷到顧玉珩還是那張冰山臉,不由帶了點玩笑的語氣:“顧少爺……”


    顧少爺不想理你並帶著他的未婚妻大步離去。


    到了公安局,正碰上何局在吩咐工作,打了個照麵之後,兩人被直接請進了會見室。


    黎念傾作為被害人,這場詢問以她為主角,顧玉珩也隻能遵守詢問規則,坐在會見室外麵一層等待。


    和何局一起坐在黎念傾對麵的還是上次接見顧玉珩和顧小棠的女警。


    女警打開電腦,把詢問筆錄的模板調出來,準備開始記錄。


    一些諸如“年齡、姓名、是否清楚虛假陳述的法律後果”之類的套話之後,何局進入了正題。


    “我們已經對三個犯罪嫌疑人進行了兩次詢問,目前得到的口供裏發現了另一個人,但是我們現在還掌握不到確切的證據,所以可能需要你們來輔助調查一下。”


    “您說,”黎念傾坐在正中間,禮貌微笑,“我一定全力配合。”


    “首先跟您說一下,這幾個嫌疑人可能涉黑涉惡,在這場綁架之前也可能有過其他違法行為沒有被追究,要一起放在這一次查清楚,所以耗時可能會有些長,希望您不會著急。”何局笑容可掬地跟她解釋,“也希望顧少不會著急。”


    “不會,”黎念傾擺手,“我不著急,顧玉珩就更不會著急了,我還沒見過顧玉珩為了什麽東西著急過呢。”


    “咳……”何局和女警對視一眼,決定跳過這個無關話題——


    小兩口之間的事情就讓小兩口之間去解決吧,警察局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


    “先是從您被綁架來說,請問您還記得那天究竟是怎麽被綁的嗎?之前有沒有什麽征兆?比如有人跟蹤或者是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和電話?或者之前有沒有跟什麽人結仇之類的?”


    “征兆的話,”黎念傾回憶了一下,“你們說得這些倒是沒有,但是那天我是送我一個同事回家,但是她的表現讓我覺得有點奇怪。”


    “哪個同事?叫什麽名字?請說一下她的具體信息。”


    “是我們劇院的一個小姑娘,叫杜若,去年六月份剛從舞蹈學院畢業,考進劇團,年齡好像周歲我記不太清了,大概22、23歲的樣子。”


    “杜若。”女警把這個名字記下來,“跟你一起被綁架的那個女生也叫杜若,是一個人嗎?”


    “對,就是她。”


    “那她有什麽讓你覺得奇怪的地方呢?”


    “那天我送她回家。這個女孩性格有點內向害羞,之前我也送她回家過,她一般都很安靜,我把車停到哪,她就從哪裏下車。但是那天剛到離她小區最近的一個路口,她就叫我掉頭回去。表現挺反常的,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麽失態,嗓子都快喊破了。”黎念傾想起那天耳邊堪比車喇叭的分貝,還是皺了皺眉頭。


    “那之後呢,意識到不對勁以後,為什麽沒有聽她的話掉頭?”女警鷹隼般的眼神銳利起來。


    “因為當時掉頭已經來不及了,”黎念傾有點無奈,“她家那邊是廢舊的主城區,街道很窄,而且是單行道,當時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車擠車的,隻能跟著往前走。”


    “後來呢?”


    “後來到了她家小區門口,我剛把車窗降下來,想要跟她打個招呼,一個人就從車窗外麵把手伸進來,對著我噴了兩下什麽東西,然後我就有點不受自己控製了。”


    “被噴了以後是什麽感覺?”


    “就有點暈乎乎的,想要說話也說不出口,雖然還能看見一點東西,但是也還有重影,等走幾步以後就沒有意識了。”


    “那你能看見的時間大概有多久?”


    “也就是十幾秒?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挺快的,好像都沒走二十步。”


    “那這麽短的時間裏,你看到了什麽?”


    “看到什麽?”黎念傾費力回想了一下,不太確定,“好像有一個女生,穿的是一雙米色小皮靴,我隻看她從我和車之間走過去了,但是之後我就被人帶走了,也不知道她跟這件事情有沒有關係。”


    “那你看一下,”何局把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遞給她,“這個人你認識嗎?”


    照片上的人帶著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的,隻能看到一個小巧的下巴。可能是怕人看出他的身材,連衣服穿的也是寬鬆的棒球服,頭發藏在寬鬆的外套裏,看不出長短和發型。


    “好像不太能認出來……”黎念傾從各個角度試圖能看出點什麽,但最後也隻能放棄,“不過這頂帽子我倒是知道,是lv的當季款,除此之外……”她為難地笑了笑,把照片歸還,“我好像幫不上什麽忙。”


    “好。”何局也沒有強行要她想起來什麽,照片收回來之後繼續問,“那你在之後醒過來,是在什麽地方?周圍有什麽人?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比如之前被侵犯或者是被施加了暴力措施之類的?”


    “醒過來就已經在天台了,”黎念傾也很無語,“周圍就是彪哥、一個瘦高男人,和一個綠色頭發的男生。還有杜若和一個叫大祥的小男生。”


    “從你被失去意識到第二天醒過來,中間大概有多長時間?”


    “大概八九個小時?”


    “醒來以後就是我們去營救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嗎?”


    “對,我也很奇怪,按理說夜裏應該比白天更冷,八九個小時呆在天台上,說不定就直接給我送走了。但是我醒了之後,確實有點冷,但不是那種被凍了一夜之後的僵冷,而是那種好像是從一個很溫暖的環境裏麵剛剛出來,冷熱對比之下,產生的那種冷。所以我猜,天台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何局敲擊桌麵的節奏亂了兩秒,之後睨了一眼女警麵前的電腦屏幕,低聲吩咐:“把這句話標出來。”


    “是。”


    “那嫌疑人有沒有跟你說過為什麽要綁你們?”


    “據他們所說的話,是因為和杜若的情感糾紛。”黎念傾把那天在天台聽到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了他們,“大概就是彪哥在杜若身上花了錢,以為杜若是他的女朋友,結果沒有想到杜若實際上是有男朋友的,還沒分手,所以氣不過,就想要杜若和她的男朋友還錢。”


    “還多少?”


    “20萬。”


    “那為什麽又會變成兩千萬?”


    “可能因為我答應得過於爽快,被他們認為我不缺錢。”黎念傾反思,“因為當時情況比較危險,我和杜若都被綁著,隻有一個大祥,還不敢反抗,估計反抗也是打不過。他們還打人,我怕事情鬧大,覺得他們不過就是心理不平衡想要讓杜若把花他的錢還給他,20萬跟三個人的安全比起來也不多,我就答應了。”


    “為什麽會答應?按理說這隻是杜若跟他們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他們為什麽會綁架你,都是一個很蹊蹺的事情。你跟他們之前有打過交道嗎?”


    “沒有,沒見過。我要是知道我可能就不會被綁了。”黎念傾否認三聯,“要是說唯一的聯係,可能就是我是杜若的團長,她的上司,實話實說,在出事之前我比較器重她,僅此而已。至於我願意出錢,就純粹是為了買個安全。”


    “好的,”何局點頭,“那在這過程中,他們有沒有說些你覺得比較特別的話?”


    “有。”黎念傾瞳孔微縮,一改剛才一問一答的被動,敘述清楚那天杜若意有所指的幾句話後,將這幾天腦海中的疑問和盤托出,“第一,杜若為什麽說他們背信棄義,他們是不是本來就有什麽約定,這個約定是和誰做的,有沒有可能還有除了我們六個人之外的第三人?第二,那些人為什麽說我不能動,綁都綁了,他們也對杜若下了手,為什麽隻有對我有所猶豫?第三,我聽玉珩和小棠說,他們那天在那棟樓裏遇到了蘇景遷,以我和蘇景遷結婚三年對他的了解來說,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去到那種在他看來不夠高檔的地方的,那他那天為什麽會那麽巧,出現在那棟樓裏,他跟這件事情有什麽關係?第四,”她眯了眯眼睛,“我的車究竟是誰開走的?之後為什麽把車開走的人就憑空消失了?為什麽查不到這個人的線索?”


    她處於主動地位的時候,原本精致的五官就會顯露出更強的攻擊性。


    是一隻白狐瞄準了獵物,隻待一擊即中的確信。


    耀眼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你說的這些,我們會在之後對嫌疑人的訊問裏作為重點。”何局和黎念傾對視了半分鍾,在那雙桃花眸裏找不到任何躲藏和隱瞞的情緒。


    那雙眸子很幹淨,有著對上多年的老刑警也毫不拘謹的澄澈。


    “謝謝你的配合,但是我們有規矩,在案件還在偵察階段的時候,我們不能向你透露案件的進展。”何局有些可惜。


    思維這麽敏捷的孩子,怎麽就去跳舞了呢?來做警察多好。


    他站起身,情不自禁地向黎念傾伸出了手,是長輩對晚輩的嘉許,“今天的詢問就到這裏,如果還能想起來什麽,請及時跟我們溝通。希望這個案子能早點偵破。”


    “當然。”黎念傾嫣然一笑。


    一打開會見室的大門,門口等待的顧玉珩站起身,迎了個正著。


    “怎麽這麽長時間?”顧玉珩眉宇微蹙,“他們為難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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