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的時間一閃而過,殺青那天劇組人都頗有感慨。尤其是六月,跟黎念傾建立了惺惺相惜的感情,那天殺青宴結束之後,摟著黎念傾的脖子不願意撒手。


    被人好說歹說“現代的電視劇後期很快的,上映的時候就能再見了”才算放手。


    那天回家之後,黎念傾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見到顧玉珩了。


    兩個人都是行業的佼佼者,兩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兩個人忙起來的時候都是不分晝夜的。


    顧玉珩那邊因為之前請假請的太頻繁,算是把之前攢下來的年假休了個小半,但是接下來電視劇上映之後還要配合宣傳。


    於是為了後期能夠調休得過來,顧玉珩每天兢兢業業,不是在醫院病房手術室,就是在學校實驗室圖書館,立誌要把之前休掉的假重新補回來。


    而黎念傾,要協助夏瑾和鬱辰兩個人之間進行磨合,把一些不太適合夏瑾的動作改成別的技巧,然後再看著一群小皮猴排練。


    順便還要再挑一挑除了夏瑾之外,還有哪個是能帶出去的。


    巫深徹底愛上了中國舞舞劇,不管做什麽人物,都想往裏麵加點舞蹈元素,和黎念傾的合作也越來越多。


    完成作品的過程中,會經常來請教她,把骨架確定之後,才能慢慢往上添加一些其他的東西,所以除了在劇院的時間,其他的時候她大多都在巫深的那間工藝教室。


    好不容易過去了忙碌的兩個星期,剛停下來,正逢顧小棠給她敲了一檔綜藝,和她當年剛剛當上首席的時候參加的那個綜藝有點像,區別是當年的那檔綜藝完全以舞蹈為主線,評選標準是選手的舞技。


    而這次的綜藝是一個選秀,號稱是要選出內娛第一個國風女團。


    主線有兩條,唱跳、國風。


    和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契合,因此顧小棠跟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於是又馬不停蹄地從s市飛到h市,作第三次和第四次公演的評委和飛行導師。


    還帶上了她重新選出來準備帶入圈的人——司瑩。


    有點殘忍地說,相比於杜若和夏瑾,司瑩的條件在舞劇院,幾乎是被完虐的。


    小姑娘長得很甜美,圓圓的臉蛋,但下巴還算小巧,因此雖然是西瓜子臉,但好歹也屬於瓜子臉的範疇。


    一雙眼睛也是圓圓的,鼻頭也因為山根並不挺拔,而顯得有些鈍鈍的可愛。整個人長得非常討喜,很適合演一些年紀小的角色。


    加上身高並不算出挑,也就堪堪夠到門檻。司瑩是有些肉感的身材,雖然和普通女生比,這身材恰到好處,但和舞劇院的絕大多數人比,看起來都圓潤了一圈。


    司瑩自己也知道自己先天條件的不足,節食,吃藥,什麽方法都試過了,卻總也沒什麽效果。


    有時候在劇團的食堂碰到黎念傾的時候,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麵對麵,司瑩也毫不掩飾她內心的愁苦。


    司瑩說過讓黎念傾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她的自嘲。


    她說:“我覺得我可能也就隻能演一演唐代的小丫頭了,可是等年紀再大一點,再演小丫頭,也不合適啊。唉,可能我天生就是要嫁人生子的命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個中午,老舊的食堂窗戶被食堂裏打飯的阿姨推開。


    走過她們桌邊的阿姨聽到了這句話,操著一口帶著鄉音的普通話,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這麽喪氣的啦,那咱們劇團全國都有名的可曉得哦,能考進來說明你已經很厲害的啦。”


    “再說了小女孩子胖胖的怎麽啦,那健康的哇,身體搞垮掉了誰幫你受,沒人幫你受的呦,你們年輕人不曉得這些厲害呦……”


    司瑩當時被說得紅了臉,靦腆地接受了阿姨的安慰。沉重的氣氛被打破,司瑩也沒有再拾起那個話題繼續往下說。


    但黎念傾知道這樣不是個辦法。


    一個演員,哪怕隻是舞蹈演員,如果她的戲路隻能局限在一個時代中的一個年齡段裏,都是看不到未來的。


    司瑩今年24歲,如果找不到別的出路,再過六年,到了她三十歲的時候,哪怕她舞技精湛,哪怕她已經熬成了劇團的老人,也會慢慢退出主舞的行列,被迫讓位給更年輕的新人。


    前浪後浪,代代更迭,永不停歇。


    但司瑩是在團裏算是跟她最親近的人,小姑娘沒什麽心眼,一心一意隻想把舞跳好,經常跟在她身後請教,像個小妹妹一樣,乖巧又活潑。


    所以選司瑩是有私心的。


    她不想以後這個天天跟在她身後的小妹妹,真的落一個蹉跎歲月的結果。帶進圈子裏,說不定能發現一些別的出路。


    “團長,你為啥選我來參加這個比賽啊。”司瑩梳著兩個丸子頭,遠看跟個哪吒似的,上了飛機以後,等飛機開始起飛了,進入雲層之後,她看著窗外一縷一縷的卷雲,忍不住問坐在她旁邊閉眼小憩的黎念傾。


    黎念傾睜開眼,就看到這個東北大妞既緊張又興奮地扒在座椅扶手上,兩隻眼睛像落了窗外的星辰。


    “嗯……”黎念傾沉吟片刻,還是沒有說實話,“因為我要帶你來讓她們見識見識國家隊的實力。”


    “哎呀團長,”司瑩又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晃了晃黎念傾垂在扶手上的胳膊,“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的,咱們團裏優秀的舞者這麽多,杜若走了就不說了,夏瑾不也是你一直很看好的人嘛?那你這次怎麽沒帶她來啊?”


    “好好好,我說,”黎念傾投降,“因為我覺得,相比於其他女生,你或許更適合這個圈子。”


    “團長……”雖然黎念傾說得非常委婉,但司瑩還是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加上她本身的條件,致使她對於這種話非常敏感,“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其實不太符合劇團的標準……”


    “沒有……”黎念傾怔住,思考了一會,道,“既然把你招到劇團裏,肯定對於你的專業成績是認可的。我隻是覺得,其實你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團長你不用安慰我了,”司瑩有些惆悵,“我知道,我的條件比不上杜若,要是論力量呢,也比不過夏瑾。我就是憑著對舞蹈的一腔熱愛堅持到現在的,當年招人的時候,就是因為那年恰巧是個小年,報劇團的人沒有那麽多,所以才從上往下捋捋到了我。”


    “……”黎念傾不太會安慰別人。


    尤其不會安慰同行。


    但好在司瑩是個樂天派,什麽煩惱沒過幾秒鍾就過去了,一張圓圓的蘋果臉又露出笑容。


    “不過傾姐說得對,說不定來這個節目,會是一個轉機。讓我想想,作為踢館人士,我該怎麽才能一下子就抓住人的眼球呢?”


    司瑩自己靠著椅背琢磨去了。


    黎念傾被這麽一叫醒,也沒法再睡著,幹脆拿了顧小棠交給她的綜藝台本出來,研究賽製。


    看出這兩年國風這股潮流確實是很熱。


    但從各個宣傳平台和各大博主發布的記錄視頻裏看,這個節目打從創立之日起,就受到了極大的關注,第一條微博就收獲了上萬的評論,到現在賽程過半,幾乎每一條動態下都能收獲十幾到幾十萬不等的評論數。


    這還是在沒有進入最後角逐的時候。


    各大藝人公司也都是卯足了勁想把自己藝人往這個節目裏麵送,挑出來的藝人,資料上都寫著“xx年中國舞”“xx年琵琶”“xx藝術學院畢業”“xx舞蹈附中畢業”等等,連形象照也清一色是妝點得古風古韻的照片。


    最終成團的隻有五個人。


    在各家送來的藝人經過賽前篩選之後,隻剩下80個人。


    第一次公演之後,還剩50個。


    第二次公演之後,還剩30個。


    等到第三次公演結束,隻能剩18個。


    三十減十八,隻要淘汰十二個。


    聽起來好像沒那麽驚險,但多出了一個踢館的賽製。


    也就是說,在三公之前,主辦方會再收十五位藝人,這十五個人雖然是中場加入,卻可以共同參與接下來的比賽,甚至最後成團。


    也就是三十加上十五再減去十八。


    甚至後麵加上的這十五個人,比已經知根知底的同伴更不好對付。


    她們或者有相對來說非常強的實力,能被組委會一眼看中。


    或者有非常雄厚的背景,能讓受到這麽多關注的組委會也不得不低頭。


    到最後一次公演,就是成團夜,18個裏麵選出來5個,成為接下來被重點培養的國風女團。


    有點熟悉的套路,區別是這個“踢館”的比賽噱頭,聽起來不知道是哪個腦子不好使的人想出來的。


    哪怕節目組對外宣稱,一定找的是“非常有實力,即使從一公開始,這些人也一定會順利進入三公”的藝人來踢館,但這裏麵暗箱操作的幾率有多大,明眼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一個借著國風標簽一躍成為今春最火的綜藝,本來可以順勢而為,網羅內娛最有實力的年輕女孩,選用最樸實的選秀規則,秉持公平,推出內娛第一個有實力的純國風團體。


    偏偏這麽橫插一道,玩不好直接玩散路人對“內娛可以推廣國風”的信任。


    去其精華,自創糟粕。


    自掘墳墓的玩法。


    黎念傾翻到最後,終於明白了原因。


    最後一頁赫然寫著踢館嘉賓的名字——


    “景年文化有限公司林楓”


    也終於明白了顧小棠把她送上飛機的時候那個笑容的含義,點開手機,果然發現在她登機之前,接到了一條顧小棠的短信——


    “去吧我的寶!做你想做的!整頓娛樂圈從你做起!”


    當然了,此時她隻看到了顧小棠笑容裏的第一層含義,等下了飛機,她才明白過來第二層——


    “顧玉珩?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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