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找人傳了信給我,好像有什麽要緊事,”楊煢這天梳洗打扮幹淨,肖闕順手遞過來擦臉的帕子,“吃過早飯就走,你自己當心一些。”


    是的,須得當心一些,畢竟是深山老林,毒蛇猛獸是常見的鄰居,最可怕的是遇上上山砍柴的人和獵人。


    畢竟,人心難測。


    肖闕疑問道:“你還有師父呢?”


    楊煢:“……不然呢,我又不是仙女,我的武功也不是天生的,當然是有人教。”


    肖闕不可置否,隨後幫楊煢盛了碗粥遞到麵前:“什麽時候回來?”


    楊煢也不知道師父這次叫她過去是什麽事情,隻好同肖闕說:“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定會早些回來,你一個人應該……應該沒問題吧?”


    肖闕的腿傷好的差不多了,這還多虧了楊煢日日幫他采藥照顧他。


    如今肖闕已經可以一瘸一拐地慢慢行走了,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怎麽說也是下了地,假以時日應當會恢複如初。


    “我一個人能有什麽問題,”肖闕笑著說:“再吃一些麽?”


    這語氣熟稔到落到楊煢耳朵裏,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一早就同肖闕熟識,同他住在一起的一樣。


    “不了,”楊煢輕輕推開了肖闕地過來的碗,“師父要我每一餐少吃一些,不能被他看出來。”


    肖闕:“……”


    “恕我直言,一頓吃的少應當是能看得出來,長胖了的。”


    今天早上就算了,昨天前天大前天,楊煢幾乎沒有一頓比他這個男子吃的少。


    楊煢從發間摸索了兩下,隻聽“唰”地一聲,肖闕飯碗麵前出現了一根斜插著的銀針。


    “你要是能把嘴閉上,我就多給你上兩天藥,”楊煢整理了方才弄亂了的頭發,接著對肖闕說:“這話惹我不開心了,我就隻能給你下毒了。”


    肖闕:“……知道了知道了,多謝楊姑娘。”


    此人,除了貪財之外還有些……虛偽?


    不過人還是不錯的,廚藝也是上等。


    ……


    果然不出楊煢所料,師父又罰她跪了。


    “師父,”楊煢偷瞄師父的臉色,總覺得這不像是因為她又順了人家什麽東西之後生氣的模樣,小心翼翼地說,“您可收到消息說太子還活著?”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師父都要氣炸了。


    年紀一大把了,胡子氣的都翹了起來。


    “太子,我是沒收到太子還活著的消息,你呢,你倒好,”師父氣不打一處來,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不停地顫抖著指著楊煢,“你更好,任務完成了也不知道來跟師父報個到,你那木屋這兩天也沒任何動靜,師父還以為你……以為……”


    師父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努力讓一大把年紀的自己平靜下來,揮揮手讓她出去。


    “出去吧出去吧,快滾。”


    楊煢沒動,跪在地上給師父磕了三個頭。


    “師父,我不知道您叫我來是說這件事情的,”楊煢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片金葉子,葉子上寫著“煢”字,“我今兒來也有事情想跟師父說,我打算金盆洗手,從今天起隻做一個賣白菜的小販。”


    這葉子是師父手裏每個殺手的名牌,歸還師父意為金盆洗手,流傳世間意為任務失敗,遭人滅口。


    師父皺著眉盯著楊煢,神色不悅。


    師父還沒從剛才的徒弟“確實沒事兒了”的意外中走出來,楊煢又給他扔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滾回去,這兩天別讓我看見你!”師父比以往看到楊煢順了什麽東西還要生氣偏過頭都不去看肖楊煢。


    “我知師父待我普通親生哦女兒一般,教我功夫,教我做人,”楊煢低聲說著,“楊煢今天跟師父說,想要金盆洗手師父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師父,楊煢在這裏答應師父的一切條件。”


    師父一點都不驚訝於楊煢所說的話,隻是眸中隱隱有些惋惜。


    想到處他將楊煢帶回來的時候,楊煢還隻是個八歲大的小丫頭,現在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個大姑娘了。


    “師父,”楊煢腦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連師父都嚇了一跳,“您也知道我素來沒什麽出息,任務您替我接著,人命都是旁人替我的。我如今想替自己考慮考慮,不想再越……不想做這一行了。”


    師父張了張嘴,看著楊煢一定要歸還名牌的決心,心中頗為惋惜。


    這是他最得意的關門弟子,夜間將人叫出來練功,竟比白日裏進步更甚。


    他偷偷將人留在身邊,打著自己自己的旗號替徒弟接任務,就是希望有一天楊煢能接手這個爛攤子。


    誰料到這徒弟竟然比師父還要先一步撒手,但這也是楊煢自己的選擇,師父張了張嘴,隨後搖頭歎了口氣。


    “去同你師娘說一聲吧,”師父揮了揮手,“起來,你師娘最是不喜歡女子入這一行,對你這個徒弟比對自己親生的還上心,她若是知道了……算了,你自己同她說去。”


    楊煢手裏捏著葉子,上前兩步準備放到師父手裏,師父卻搖搖頭,“你自己收著吧,若是沒了銀兩就賣了換錢,也算是師父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楊煢:“師父,你也不能小氣到這種地步吧?”


    ……


    師娘是北方女子,性子雖然粗獷了些,到做人做事還是很溫柔的。


    師父師娘兩個人對於楊煢來說,如同父母。


    所以金盆洗手這件事情比楊煢出嫁來的還要嚴重。


    “師娘,”師娘正在後院裏晾衣服,楊煢狠狠心,抄起搓衣板走到師娘身邊,搓衣板往下一放,當即就跪了下去,“師娘……”


    師娘:“……”


    “你這是做什麽啊,煢兒?”師娘也顧不上晾衣服,一把把手裏剛洗好的衣服扔在了地上,又在自己的粗衣破衫上擦幹了手才去扶楊煢起來。


    “師娘,我錯了,”楊煢濕著眼眶,小心翼翼地看了師娘一眼,“師娘我錯了……”


    楊煢沒說什麽事情,隻是重複著說自己錯了。


    “那老東西又罰你跪了?”師娘皺著眉問楊煢,“是不是他讓你替他跪搓衣板的,快起來……女子膝下有黃金,跪在搓衣板上,煢兒,黃金碎了你說還值啥錢?”


    楊煢:“……不是師父,是我……我同師父說,以後不幹這一行了,金盆洗手了。”


    都不幹了還坑自己師父一把,那可就太不是人了,楊煢心想,但是……但是又忍不住想把事情栽贓在師父身上。


    “我早就同他說過了,女子做什麽殺手,”師娘看著楊煢得眼睛裏慢慢的心疼,“煢兒怎麽想通的,可還需要師娘幫你同你那老頑固師父說點什麽?以後想做什麽,想好了沒?若是沒想到就跟師父師娘住,怎麽還養不起你一個二八姑娘了麽?缺什麽也記得同師父師娘說,別一個人硬扛著,姑娘家家,該服軟就得服軟……”


    師娘喋喋不休地同楊煢說著一些閑話,楊煢心思早就跑遠了。


    師父師娘是真心疼愛她的。


    大約是兩年前,楊煢還在巧兒家住著,那也是她第一次接到殺人的任務。


    目標是沒殺,楊煢倒是被人傷了。


    怕巧兒和她爹擔心,楊煢也沒敢回去,給巧兒留了個消息,說自己接了個任務,三五天之內回不來。


    巧兒雖然擔心,但也幫不上什麽忙。


    庵裏的師父們恐生事端,也不敢讓她進去,楊煢就一個人匆匆忙忙跑到一個山洞裏,自己待了兩三天。


    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傷口很深,在左臂,被劃傷兩道口子。


    當日夜裏她就已經發起熱了,時睡時醒,一口氣撐了兩三日。


    要不是故辭……故辭是師父師娘親生女兒,也因此,楊煢才被師父收下當了關門弟子……要不是故辭隨口念了句好久沒見到楊煢了,還沒人意識到楊煢已經出事了。


    師父趕緊讓故辭去巧兒家裏看看楊煢在不在,手裏現在幾個沒活兒的都出門去找人,老兩口在家裏也坐不住。


    找到楊煢得時候,楊煢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察覺到有人來,當即就防備了起來。


    奈何自己沒力氣,隻是愣了一下就被人抱在懷裏了。


    楊煢迷迷糊糊間聽到師娘在哭。


    “……你這傻丫頭,怎麽不早些同師父說你受傷了,”師娘指揮著師父抱起楊煢,“快些,她燒的厲害,我去請大夫,相公……你快些帶著楊煢回家,我請了大夫叫故辭他們回來……”


    楊煢心裏一驚,完了,又給師父師娘他們添麻煩了。


    身上沒力氣,楊煢皺著眉,再怎麽努力也睜不開眼睛,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那大約就是楊煢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了。


    楊煢醒過來之後,人也就沒什麽大礙了,不過師娘怕她沒恢複好,又強行把人留了幾天。


    從那以後,楊煢就更加惜命了。


    她再也不敢讓自己受傷,而一旦受了傷,定要來師娘這裏求安慰。


    當然,這也直接導致了楊煢後麵任務的完成度越來越差,師父越來越想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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