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


    李老頭瞧了一眼癱在船板上的白衣年輕男子,很明顯岸上那位騎著駿馬的清秀少年是衝著白衣年輕男子叫喊的。隻是船已經離岸邊有一段距離了,倘若劃回去或許會讓船篷裏坐著的兩位江湖武林人士生氣。


    “老船家你隻管劃你的船,我與他素不相識。”


    白衣年輕男子微微擺手,示意船家趕緊劃船速速遠離岸邊。


    李老頭卻有些莫名其妙,這位叫做蘇羽星的白衣年輕男子這般急促又是為何?這船已經離岸邊有幾丈有餘距離,未必那個身騎著駿馬,一身錦繡華服的清秀少年還會飛不成?


    但很快李老頭又再次張大了嘴巴。


    隻見岸邊騎在駿馬上的清秀少年腳尖連續幾次輕點馬背,騰空而起的同時,再將背後背負的巨大朱漆兵匣丟至半空中。在清秀少年身體即將下落的時候,剛好踏在朱漆兵匣上,再次腳尖借力,又驟然騰空而起。


    可接下來清秀少年又該怎麽辦?


    李老頭心中疑問剛起,又瞬間平息。


    隻見清秀少年的左手猛然一伸,手袖中一根烏黑發亮的繩索如馳電般將這朱漆兵匣扯回,借勢順便再將朱漆兵匣甩向身前,朱漆劍匣落於水麵,清秀少年再腳尖點朱漆劍匣,借力騰空而起,如此往複,竟然真讓這清秀少年來到了李老頭這船頭上。


    “羽星師兄,可算讓我追上你了!”


    麵容似女子般清秀的少年錦衣綢緞,談吐之間隱隱有幽蘭之氣,令李老頭眼神微撇,不由得多瞟了幾眼清秀少年。


    行走江湖,女扮男裝倒也不是稀罕事。


    “師兄?想不到閣下也是位江湖人士。”


    早已經聽到船外動靜的林逸也不知什麽時候從船篷內走了出來,與李老頭一樣,也多望著清秀少年幾眼,隨後將目光放在了白衣年輕男子身上。


    白衣年輕男子,也就是蘇羽星聳聳肩沒有理會林逸目光注視,而是無奈輕歎看著清秀少年背後與他身材極為不符的兵匣。


    “你怎麽把這個東西也帶出來了?”


    蘇羽星歎氣道。


    “師父說讓我把它交給你。”


    清秀少年嘟囔著嘴,低眉不敢直視蘇羽星的眼睛。


    “沐煙煦,你現在連你師兄都敢忽悠了。”


    蘇羽星臉色平靜說道。


    “可師父讓我把它交給你的事,這的確是真的。”


    叫做沐煙煦的清秀少年抬眸無辜望著蘇羽星,一雙眸子宛如秋水。


    “既然你師兄不想要這兵匣,這兵匣倒不如給我金斧花郎方旭遠瞧瞧?瞧瞧這兵匣中究竟放著何種兵器。”


    嘭嘭。


    聽到這渾厚的聲音同時,船隻震動,接著隻聽得船篷內突然回蕩兩聲巨響,一個氣勢凶猛澎湃的黑影從船篷裏急速躍出,眼見這個黑影那一雙寬大的手掌就要奪取在清秀少年雙手難以環抱的朱漆兵匣時,一道分外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想瞧瞧裏麵是什麽?不如先想想自己夠不夠格。”


    清冷的聲音忽然在方旭遠耳邊響起瞬間,而在方旭遠心中已經是囊中之物的朱漆兵匣也驟然抓了個空,身體也為之前傾。所幸方旭遠也不是什麽泛泛之輩,在身體失去平衡之時,單手撐船板,借勢翻了個身,俯視望著剛才在他耳邊大言不慚的蘇羽星。


    “我不夠格?”


    方旭遠猙獰的臉上泛起殘酷笑意,單手放在身後,握住背後大斧的斧柄,扭了扭咯吱作響的脖子,心中已經打算好將麵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大卸八塊。


    蘇羽星微微鬆開剛才提著沐煙煦衣領的手,餘光環顧四周,沉默不語。


    剛才沐煙煦的舉動已經將整個啟安渡口的視線吸引過來,這讓本來不想過多招惹是非的蘇羽星覺得有些難辦,但此時不想過多招惹是非的並不止蘇羽星一個。


    “方旭遠,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站在船隻一側久未發聲的林逸眼見方旭遠手上的金邊大斧就要落在仍然保持紋絲不動的蘇羽星頭頂之時,林逸終於開口說話了。


    也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恰好方旭遠手上的金邊大斧也穩穩停在蘇羽星額前一寸,鋒利的斧邊滲著令人恐懼的寒光。


    林逸勸阻方旭遠倒不是因為一時心軟,而是因為此刻關注這艘船的視線太多,雖說有‘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的說法,但鬧出人命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畢竟這裏離長啟城挺近。


    而據林逸所知,朝廷訣武院的那位最近就長居住在長啟城中。


    其實跟林逸一樣,方旭遠剛才受到蘇羽星譏諷言語激怒,心中的確想將蘇羽星大卸八塊來著,但是突然感受到身上數縷熾熱的視線,令方旭遠驟然恢複冷靜。


    什麽時候殺這小子都行,可這個時候不行。


    蘇羽星並沒有林逸與方旭遠這麽多心理活動,縱然鋒利的斧刃離蘇羽星額前一寸,蘇羽星仍然臉色平靜,拉著沐煙煦的衣領,淡漠走到了船尾,完全沒有把那柄能將自己腦袋開瓢的斧刃放在心上。


    船尾船板。


    沐煙煦依舊低著頭,朱漆兵匣立在沐煙煦身邊,隱隱還比沐煙煦高出一個頭,而蘇羽星又是無奈長歎了一口氣,遙望兩岸青山。


    “你剛才殺意沒露,可你那雙眼睛卻是瞞不住人。”


    聽到蘇羽星說話,沐煙煦抬起頭,雙目燦爛,彎眸笑道:“還是羽星師兄最懂我了!不過剛才羽星師兄不拉我,他就已經死了。這人的斧子或許有點難對付,但人我應該是還能殺掉的。”


    沐煙煦輕巧說著令人心寒的話語,手袖內藏匿的繩索滑落,烏黑的繩索索尖驀然散發著利刃寒光,殺意不斂。


    “你一個女孩家家不要這麽大戾氣。”


    正如李老頭所猜測的一樣,沐煙煦的確是女扮男裝,隻是李老頭怎麽也沒猜到這看似羞澀的沐煙煦性格下,隱藏著卻是殺意與嗜血。


    “你這次下山沒有人跟著你?”


    蘇羽星像是想到了什麽,探頭望向沐煙煦身後問道。


    “大師兄被師父派去另一個地方了。”


    沐煙煦搖頭說道。


    “他們又在山中琢磨什麽怪玩意呢?我不在山上,餘老頭子也隻能讓千霧凇這個悶頭葫蘆下山去買酒了?”


    蘇羽星搖搖頭自語,也不去琢磨名義上是自己師父的餘老頭子到底在想什麽,而是看著沐煙煦旁邊的朱漆兵匣。


    朱漆兵匣上並未有什麽繁瑣的雕紋圖案,簡單質樸,卻讓人望而生畏,仿佛裏麵關押著什麽怪物一樣。


    “你背這朱漆兵匣來尋我也沒用,我也沒能打開這朱漆兵匣的鑰匙。”


    蘇羽星曲膝打量著這曾經陪伴他幾年的朱漆兵匣,無奈搖搖頭說道。


    “啊?師父說鑰匙在你身上……”


    這回沐煙煦也有些驚訝了。


    船蓬內。


    “你可探出白衣年輕男子與那清秀少年的深淺?”


    林逸坐在船篷桌前,望著船內凹陷木板之中的腳印痕跡,心中略感意外,沒想到這方旭遠以力化巧的方式還算不錯。


    “一個不怕死,一個愣頭青,還能看出什麽深淺?”


    方旭遠呸了一口唾沫,怒氣未消說道。


    林逸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心中暗忖,剛才那白衣年輕男子拉著清秀少年的舉動似乎有些奇怪,給人感覺並不是急忙拉著清秀少年躲避,而是在勸阻清秀少年。


    這種奇怪的違和感也是林逸開口讓方旭遠停手的原因之一。


    “賈安村之行,你我要不要嚐試著聯手?”


    林逸突然開口說道。


    “能和您這樣的大人物聯手,自然是方某的榮幸!”方旭遠聽到林逸這句話,頓時猛然坐起身,臉上橫肉一抖一抖,搓著雙手緊張說道。


    可惜的是林逸未曾看見方旭遠激動眼眸深處的鄙夷,方旭遠卻看見了林逸欣賞雙目深處內毫不掩飾的不屑。


    船頭上,李老頭打著哈欠,撐著船擼,船已至河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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