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有一個小胖子,曾舉著拳頭信誓旦旦的說:“我要做世間最有錢的人!建一座最高的閣樓!一直建到天上去!”


    如今小胖子成為了一個大胖子,距離成為世間最有錢之人僅僅一步之遙,也造了一座極高的樓,隻不過是在另一片小世界。


    “唉,生命在於奮鬥!在於挑戰!什麽錢不錢的,不俗氣?”房間內,劉月月全身珠光寶氣,他一邊對著鏡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一邊滿臉嫌棄之色的感歎。


    一旁妹妹汀雨實在聽不下去他故作姿態的嘮叨,翻了一個“嫵媚動人”的白眼,姐姐汀煙則是掩嘴嬌笑。姐妹二人今日盛裝打扮,皆一襲明黃色錦繡鳳鸞長袍,身姿高挑,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下凡天仙,瀑布般的長發猶如三千銀河傾瀉,一舉一動雖未刻意,卻處處攝人心魄,美豔不可方物。


    劉月月故意裝作沒有看到汀雨的小動作,而是認真打量了姐妹二人一眼,臉上頗有些老父親看閨女越看越驕傲的神色,點頭道:“嗯,不錯,養了你們這些年,終於是像點樣子了。說不得明年天機榜開榜之時,你倆能在那天顏榜中進個前十?哈哈哈哈……”


    兩姐妹聞言一陣無語,那太平書院天機榜中的天顏榜顧名思義,就是一個評定天下女子容顏的榜單,前十之人無一不是豔冠天下的絕世美人。但在她們兩人心中,那就是一群山上修士飯後談資罷了,一群花瓶爭奇鬥豔,無聊至極。


    “管事大人,您老人家如果再不快些,恐怕今年這七星燈會,就隻能在晚舟城內席地召開了。”姐姐汀煙看了看時辰出言提醒道,發現已至未初,如果再不打開小天地大門,讓各門各派開始進入,那這拍賣會怕是開不成了。


    “也好。”劉月月看看天色卻是不早,點點頭不再調侃姐妹兩人,隻見他一甩衣袖,信步而出。


    “走著!讓這全天下瞧瞧,我慕容家究竟有多少寶貝!”


    ......


    永安王府。


    眾人吃過小郡主的生辰宴,便準備稍作休息,出發前往拍賣會。瀟湘天雨閣所在的小天地時間流速緩慢,所以整個天燈盛會在其中共計三日。前兩名為“大市”,是為百萬修士準備的交易之所。“大市”之中,法寶、丹藥、靈草、各種修行材料應有盡有,且供貨量極大,可以說普通拍賣會的一些寶物在“大市”之中可以十分輕易的找到,且價格極為便宜;兩日大市過後,第三日才是真正的七星天燈拍賣會。


    七星天燈拍賣會,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入的,隻有天下極為龐大勢力才會收到邀請,方有參與競拍的資格。此次晚舟盛會,共計七十二家大勢力獲得入場資格,永安王府作為聖朝三大尊神王之一,又坐鎮晚舟,受邀排行次位僅次於朝廷特使。兩日前周正就收到了慕容家送來的身份玉牌,其上刻有一個“貳”字。胖子對於這枚玉牌一直極為小心的保管著,因為這不僅是進入天燈會的通行證,更是在瀟湘天雨閣內享受最高級別待遇的憑證,更是涼之接下來計劃的關鍵。


    “走吧,老大,時辰不早了。”胖子方才再次清點了一下芥子之中的寶錢數目,這已經是他這幾日第三十二次這麽做了。王爺離府前將王府多年積攢的天通寶錢兌換後,悉數交予自己的小兒子,並告訴他一切使用之權都由涼之隨意調配。王府多年以來巡守蘇、汀二州宗門,收取山門賦稅、剿滅叛亂,積累了極為龐大的財富,除去發放供奉的日常開銷外,依舊堪比超級宗門,甚至猶有過之。胖子原本是要把寶錢直接交給老大的,他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財迷,卻隻愛自己所賺之財,父親將數量如此龐大的寶錢交給他,讓他實在坐立不安,整日提心吊膽。奈何涼之堅決不拿,理由是你胖子既然相當富甲一方的大商人,那便要對錢財足夠的尊重,無論財富多少,都要握得住拿的穩,拍賣會有需要的時候,他自然會跟胖子說。


    “不急。”涼之繼續坐在桌旁喝了一口茶,微笑說道:“再等一人。”


    “還有誰要去?”胖子有些摸不到頭腦,他一直以為今日同行之人,隻有他自己、涼之、畫卷兒、小白、肖雲哥以及負責侍奉他們幾人的綠芽兒,黎老則坐鎮王府以防不測,不曾聽說還有別人同去。


    “難道是小柳子?不應該啊……”胖子自言自語,打一開始胖子就私下裏喊柳玉哲為“小柳子”,隻因那位不知何方神聖的大公子長的實在有些妖嬈,與老大的真容俊美不相上下,就是比涼之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似女子的柔媚,讓胖子一度懷疑柳大公子是不是宮裏的那種“身份”出身,所以就偷偷起了個小柳子的稱呼。


    “自然不是他,我們去參加盛會的時候,他有極為重要的事去做。不過胖子,你要是敢當麵喊那家夥一聲‘小柳子’,以後我讓你當我老大怎麽樣。”涼之笑著引誘他。


    “嗬嗬嗬嗬……”胖子幹笑幾聲,轉身拒絕回答老大的話,開玩笑怎麽可能當麵這麽稱呼,自己又傻。胖子早就看出來了,那柳大公子跟老大都是一路貨色,別看整天笑眯眯的你好我也好,關鍵時刻絕對是坑人連眼睛都不眨的那種,坑死你還要你幫著數錢的狠角色!坊間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叫“眯眯眼的都是怪物”,更何況柳玉哲一直負責收集與傳遞情報,其情報之詳盡讓這位王府三少爺看了都隻覺得毛骨悚然,他可不想惹這樣一位神仙,那可真是連上茅房都會被盯著!


    胖子正想著,突然王府前院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好似什麽東西重重的砸在地板上,讓整座前廳都顫了三顫。胖子下了一大跳,葉肖雲作為王府戶為統領,第一個閃身衝了出去,緊接著屋外就傳來猶如擂鼓的粗壯吼聲——


    “幹甚幹甚!?你們這些小崽子,還敢把箭對著我?反了你們啦?那幾個臭小子哪去了?老子來了還不端酒出來迎接!等著我一個個踹你們嗎?還有小花卷哪裏去啦?快出來看伯伯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屋內胖子聽到響動就覺得不對勁,王府此時開啟的陣法十分強悍,又有黎老的術法加持,非府中之人根本不能進入,究竟是誰能搞出如此大動靜。當他聽到來人的怒吼聲後,一張胖臉立刻皺成一團,肚子中不由自主一陣酸水湧動,剛剛吃進去的飯差點就壓製不住!


    與胖子的反映截然不同,小郡主花卷兒則是捂著小嘴驚呼一聲,興高采烈的衝了出去。胖子眼神幽怨,回頭瞪了涼之一眼,表情裏俱是“委屈”二字,後者起身衝他露齒一笑,不理會神色如同便秘一般的胖子,帶著不明所以的小白走出屋去。


    屋外,最先衝出去的葉肖雲抱拳躬身,表情僵硬,身後一排王府侍衛同樣麵若死灰。葉肖雲此刻心裏以及把涼之罵了個通透,你小子明知道這位活神仙要來,居然補提前說!


    之間郡主小小的身軀幾個蹦跳瞬間撲到來人身前,然後被那個小山一般的身影雙手高高舉起。


    “赤鬼伯伯!你來看花卷兒啦!”小郡主一溜煙跑到來人身旁,正是永安王府三大供奉之一的赤鬼,當之無愧的十二卷巔峰大修士,也是花卷兒口中的赤鬼伯伯。


    “哈哈——那當然,咱們小花卷兒的壽辰,伯伯怎麽能不來呢?”赤鬼抱起小花卷兒,用大紅胡子蹭了蹭她的小臉兒,又將她往天上低低的拋了幾次,逗得小家夥咯咯笑得不停。這位赤發赤須的王府供奉,滿臉凶神惡煞,平日裏別說王府護衛與下人們見著了大氣不敢出,就連王府的幾位少爺都怕的要死。葉肖雲跟胖子兩人的表情可不是裝的,幾年前這位大供奉心血來潮,說要鍛煉鍛煉府中幾位少爺的體魄,老王爺竟然樂嗬嗬的同意了。自此之後的半年時間,王府後院演武場,每日從早到晚都會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嚎之聲,讓路過的家丁聞之悚然!而接受鍛煉的五個年輕人,自是王府三位公子、與他們從小玩到大的碧落營統帥林溪以及那時還未成為護衛統領的葉肖雲。


    那時候赤鬼一邊讓小郡主在他脖子上騎高高,一邊用各種難以言語的方式鍛煉兄弟幾人的體魄,就連天生雙腿無法行走的王府老二都用特殊之法鍛煉。那時候剛滿周歲的小小郡主騎在赤鬼脖子上咿咿呀呀,指點幾位哥哥努力奮鬥,每天開心的不得了,但被鍛煉的幾人就沒這麽好命了,底子最差的胖子那段日子都不知道昏過去了多少次,每次鍛煉完都會將頭一天吃的食物吐得幹幹淨淨,以至於現在胖子一聽到赤鬼的聲音,肚子就條件反射肚子!


    好在半年以後,幾人終於度過了地獄般的生活,赤鬼也回到石門小居閉關,這才讓他們覺得撿回一條命,就連最有韌性的、最能忍耐的葉肖雲都數次想過放棄。當然了,跟隨十二卷大修時修行,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幸事,幾個年輕人倒不是真不懂事,隻是對赤鬼太過畏懼罷了。


    “晚輩涼之,見過赤鬼前輩!”正廳門前涼之走了出來俯身一拜,小白見到這位身型比自己還要壯碩數倍的紅發大漢先是一愣,也隨自家少爺行禮,隻有胖子跟在最後,磨磨蹭蹭,苦著一張臉,緩緩拜倒——


    “周正——,見、見過老師。”胖子說話都有些結巴,那時受訓的時候,赤鬼都讓幾人稱他為老師,這樣一來顯得很有學問像個如家讀書人,二來操練幾個小家夥的時候也更加“名正言順”,舍得下狠手。


    赤鬼像原來一般將小郡主放在左邊肩膀上讓她穩穩坐住,隨後打量了一番眾人,先是對著對著葉肖雲暗自點頭,暗道這位葉家獨苗這幾年境界提升雖然不快,底子卻十分紮實,不愧當初一番教導;之後他掠過涼之,在小白身上停留了一下,挑了挑眉,顯然是看破了他的根底,見涼之點點頭,心想不愧是這小子,竟然能有如此稀有血脈的妖族成為同伴;隨後看到黎老時,這位十二卷大修士竟然極其少見的低頭示意,好似書院書生見到儒家賢人一般,黎老同樣微笑點頭,隻不過二人動作不曾讓他人發現罷了。


    最後,赤鬼的目光落在胖子身上。


    “嗯——?”一聲充滿疑問的輕哼自赤鬼口中傳來,傳入胖子耳中時,卻好似天雷灌頂!胖子全身一個激靈,腦中急轉,用出了三月三那日對涼之的套路!


    “老師——老師您來了!”隻見胖子嗷的一聲幹嚎,接著三步蹦下台階,一把撲倒在赤鬼腳邊,開始痛哭流涕!一邊嚎一邊含糊不清的說什著什麽“日日想念您老人家親身教導”,“學生恨不能常伴老師左右”之類的話,身後涼之聞之滿頭黑線,小白偷著樂。


    如今或許隻有葉肖雲知道這家夥是真哭了,而且是嚇哭的。原因就是赤鬼那聲好似催命符般的“嗯?”,看看胖子如今這身材,必然是那時之後再沒有努力鍛煉修行過,就像書院學子考試時半點不會又恰逢監考先生路過;又像男人在外喝花酒恰巧碰見自家娘子,反正除了哭也沒啥辦法了。


    赤鬼作為十二卷大修士,修行百年什麽大場麵沒見過,此刻也被胖子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小郡主一邊偷笑,一邊在赤鬼耳邊耳語一番,赤鬼這才醒悟,原來是這混賬小子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方才那聲帶著疑問的“嗯”聲,其實是瞧見了胖子體內不知何時多了一股不俗的商家氣運。商家修士自古並以來其實並不成係統,與其餘諸子百家不同,沒有十分完整的道統傳承,這也與千年前聖朝未曾未統一天下有關。那時列國紛爭,商賈之人周遊諸國,都懂得財不外露,所以就有那句“良賈深藏若虛”,在加上各國錢財造幣並不統一,就使得商法不能形成受天道眷顧的正統學說。


    如今聖朝建朝千載,商道大興,類似慕容家的諸多家族興盛,這才讓新天道之中堪堪形成商之氣運。商道氣運如同儒家文運或王朝龍運,極其稀少難得,往往是生而天授或者後天對此道行大貢獻之人,受天道認可方能獲贈。得商道氣運庇佑者不僅容易財源廣進,遇事更多能逢凶化吉,冥冥之中似有聖人護體。


    赤鬼憋了眼站在一旁看戲的涼之,心中了然這小子應該早就看出來了,不知為何昨夜不曾提及,不過此刻顯然不是詢問的時刻。胖子仍舊哭號不斷,赤鬼一手將他提起,怒吼一聲——


    “行了——!老子還沒死呢!”


    被赤鬼這麽一吼,胖子果然立刻閉嘴,收聲之快堪比禦劍飛仙,接著胖子便被赤鬼一腳踹到一旁,不再搭理他。


    “前……老師。”被胖子影響,葉肖雲也差點喊錯,好在反應快,強行改口之後,他再次一禮,開口問道:“不知老師為何突然前來,按照聖朝律令,王爺不在州內坐鎮之時,客卿府須自封,昨日我等見小居已然封閉,不知老師前來是為何事?”


    “終於有個會說話的了。”赤鬼幽幽一歎,甕聲甕氣的說道“這第一嘛,老子…哦不老夫自然是來給小花卷兒慶賀生辰的,我們幾個老家夥一塊用昆吾暖玉給她造了一個玉床,我這不前來拿給小家夥,看看她喜不喜歡。”說著從芥子之中取出一件一人高、通體玉造的大床,轟的一聲仍在地上,接著將花卷兒從肩頭抱下來,放到玉床上。


    聽到“昆吾暖玉”四個字,胖子立刻嘴巴大張,半天合不攏,涼之與小白也是十分意外。這昆吾暖玉乃是極為珍貴的稀世寶玉,尋常修士哪怕獲得手指尖大小的一塊暖玉,就能不斷溫養體魄數十年,若凡人有幸得此玉石,更是能祛百病,如今小居裏的幾個前輩,竟然用此玉做了一張床?!這幾位前輩對花卷兒也太寵愛了些。


    小郡主坐上玉床後,床身表麵頃刻間騰起一股極淡的霧氣,將她緩緩包裹起來,身處其中的小郡主隻覺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分外舒服。


    “謝謝伯伯,花卷兒好喜歡呀。”小郡主奶聲奶氣的說道,聞言赤鬼十分滿意。


    “此來的確還有一件事,今日的天燈會,老夫跟你們幾個一塊前去!”赤鬼突然說道,聽語氣並非詢問,而是就這麽定了。


    “可是老師…”深知其中問題的葉肖雲聞言開口,“石門小居按律當封,老師此時在王府倒也無事,若是跟著前去拍賣會,朝廷勢必要問責於王爺。”


    “對對對。”胖子也知道此番不妥,他以為赤鬼是需要什麽寶物,所以立刻拍拍胸脯附和道:“老師您需要什麽寶物,盡管開口就行,學生一定全力幫您老人家拍下來!”


    “哼!老子才看不上那些破銅爛鐵!”赤鬼哼了一聲,明顯對這倆小家夥的智商感到著急,旋即罵罵咧咧的說道:“他娘的廢什麽話?老子說去就是去!如今這城內修士百萬,修為達到十二卷的大修士就有數十人,十卷更上是更是比比皆是!如此多的老匹夫,各個手段通天


    ,就算有他慕容家管製,卻難免他們暗地裏搞些見不得光的小動作,老夫既為王府客卿,自然需要護得你們周全!還有,朝廷那邊你們父王扛著,誰還能說的著老子怎麽著?不行讓王爺一哭二鬧三打滾,就算這年輕監國也得點頭!”


    “無妨,赤鬼前輩一同前去吧,的確大修士太多,沒有前輩護著話,有些事我們很難做到。”涼之開口道,小郡主聽聞赤鬼伯伯會一同去拍賣會,高興無比,在玉床上揮著小拳頭,嘴裏喊著看這下誰敢欺負我們!


    眾人相視一笑,滿目凶相的赤鬼也不禁莞爾,隨後胖子見眾人準備完畢,便從芥子中取出慕容家邀請令牌,左手掐訣,向其中打入一道淡淡的靈氣,隨即令牌所在指出穆然出現一座瞬陣。赤鬼抱起小郡主,率先踏入其中,涼之幾人隨即跟上,眾人頃刻間消失不見。


    眾人傳送走後,神往府外的一間茶樓中,柳玉哲放下手中書卷。


    “都開始吧,時間有限,切忌任何失誤。”柳大公子表情第一次有些凝重,在他對麵,南方花樓魁首李楚依同樣點頭。


    “得令!”陰影處,傳來幾聲受命回應,旋即消失不見。


    柳玉哲看看窗外景色,嘴角浮現一抹輕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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