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走近廂房門前,姚蘊便聽到屋子裏頭傳來娘子們的談話聲,好像還提到了自己。


    她擺了擺手,示意白露莫要做聲。


    “我聽說了,那姚娘子在門前勤勤懇懇地守了半個時辰,沒想到最後還是吃了個閉門羹,還被都護給狠狠罵了呢!真是死不要臉的......”


    是那位剛得了恩寵的思思姑娘在揶揄她,而且字字句句皆是汙穢不堪。


    “思思姐姐,看來這姚娘子還真是不受寵。不過她也隻是個出生卑微的妾室,應該不足為懼吧!”


    “是呀是呀,不用怕她。而且你記住了,切莫在都護麵前喚她夫人。我昨夜在他麵前喚那老女人為夫人,都護頓時氣得怒罵她卑賤不配,還命我日後再也不許念叨夫人二字。你可記住了?”


    “嗯嗯,記住了記住了,多謝思思姐姐提點,要不然妹妹還被那老女人所牽連了。”


    念念姑娘還拉著她熱切地問東問西,滿懷期待地想要抓住下一次機會。


    “思思姐姐,我真是羨慕你,日後若是富貴了,莫要忘了提攜妹妹我呀。不知妹妹我何時才有機會呢......”念念姑娘滿眼豔羨地望著她,羨慕之情都要溢出眼眸蜜罐了。


    “妹妹言重了,不過是承了一次恩寵,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思思姑娘緊緊抿著唇,努力保持著臉上的燦然笑意,然而其中的苦澀隻能自己默默吞回腹中了。


    姚蘊無奈地歎了口氣,拉著她匆匆離開了院子。


    白露氣得哼著鼻子直跺腳,壓著嗓子岔岔不平道:“娘子,這思思姑娘當真是沒良心,昨夜若是沒有娘子你的助力,她怎麽可能會有機會得了恩寵......”


    她搖了搖頭,淡然自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不氣不惱的,你在氣什麽!”


    姚蘊本來還想著找蕭承毓為她求個名分,讓她的日子過得舒坦些。如今想來,她也沒必要如此迫切積極地幫著她們說話了,任由她們二人自生自滅,而且日後也還是要來求著她的。


    “好了好了,莫要憂心了。今日我們還有要事呢,去把帷帽和錢袋替我取來。還有叫上薛淮和十四。”


    白露得了命令,麻利地回了屋子取東西,又去尋了薛淮和小十四一同外出。


    今日她們的確還有很多雜事要忙,最重要的便是出府去采購置辦貨品。


    姚蘊美滋滋地點點頭,今日真是能盡情隨意花錢的好日子呀!而且不是花自己的錢,一點都不心疼!


    蕭承毓已經沐浴更衣過,此時安坐在書桌前翻閱著從長安新送來的公文,然而他時不時抬眸往門邊多瞧幾眼,似有些心神不寧。


    “她不是說了晚些時候過來嗎?怎麽到現在還沒過來?”


    他陰沉著眼眸看向身側的侍衛,想從他口中得到明確的答案。


    蕭二的兩條粗大眉毛都快要哭唧唧地擰成麻花怪狀了,方才明明是都護親自把姚娘子趕走的,此時為何又要來問他如此刁鑽的問題呢?


    “都護,屬下馬上去打探一下可好?”


    蕭承毓抿了抿唇,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


    片刻之後,蕭二回來了,可是麵露難色:“都護,姚娘子領著薛淮和十四去城裏置辦貨品了,院子裏的侍女說大概要晚些時候才能回府。”


    蕭承毓沉沉悶悶地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


    這金滿城是庭州界內最繁華的城鎮了。雖然從前荒蕪了很長的一段時日,自從回歸到大周的領土後,比起與北狄相接壤的金輪城,此地周邊還算太平無事,商賈遊人絡繹不絕,日漸繁華熱鬧起來了。


    一行人先是來到了一家看上去生意興隆的絲綢鋪子。


    “白露、白芷,你們也去各挑一匹自己喜歡的布匹吧。”


    白露和白芷得了她的允許,歡欣雀躍地去挑選自己喜歡的花樣和紋路。


    姚蘊正在掌櫃台子前結賬,麵前的香爐子香氣悠然,餘香嫋嫋,又是那一股熟悉的桃花香味。看來這桃花煙粉侵蝕的地方是越來越多了。


    她笑盈盈地望向身前的掌櫃郎君:“敢問掌櫃這是什麽香呀?好像與外頭的香粉味道不太一樣,真好聞。”


    掌櫃才從這位富貴娘子的手裏掙了一大筆錢,當然是要好聲好語地哄著。


    “娘子,你應該是新來這金滿城不久吧,真有眼光,這是近日在城裏很受歡迎的桃花香粉,小人是從西街的濟德堂買來的。在這鋪子裏頭燃了這桃花香粉,鋪子生意都比從前好了許多呢。”


    “真有這麽神奇嗎?”她萬分好奇,卻又有些懷疑,似真似假地瞅著他。


    “娘子,小人可不敢說假話,這桃花香粉也是那濟德堂裏的人先主動送來給小人試一試的。後來過了幾日,這鋪子生意果然有了起色,願意回顧幫襯的客人當真多了些,我們才敢用起來的。你再聞聞,是不是頓時覺得周身舒爽暢快了許多?”


    姚蘊笑吟吟地頻頻點頭,不願再在此處繼續逗留了,領著一行人速速離開了。這香薰氣味聞多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薛淮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伏在她耳側低聲道:“姚姐姐,這桃花粉是不是與那掌櫃娘子煙鬥裏的煙粉有些相似?”


    姚蘊覺得他近日是越發敏銳洞察、八麵瑩澈了,性子也沉穩了許多,看來他在蕭承毓那裏的確學到不少東西。


    一行人繼續逛著東街兩側鱗次櫛比的鋪子,前頭的一間鋪子排著零零散散的小長隊,排隊之人皆穿著粗布麻衣,身形孱弱,萎頭垂腦有氣無力的模樣,不知道是在兜售什麽貨品。


    再往前抬眸一瞧,原來是專賣鹽貨的官家商鋪。


    姚蘊想起來府裏正好也缺米油鹽醬醋,順手買些也是極好的。可是當她看清楚了價錢,心底頓時寒涼了萬分。


    每鬥鹽的價格竟然高達三百文錢!


    就算是長安和洛陽這樣的富貴繁華之地,每鬥鹽的價格也不過是一百二十文錢!


    平史之亂後,當權者們為了彌補國庫空虛,解決中央財政危機,開始設立新的鹽稅法,任命新的鹽鐵使,還特意頒布了全國統一通行的食鹽專賣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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