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反複默念著,隻願終有一日可以再次踏入玉門關,親眼見到心心念念的正已先生,還有牽掛於心的長安舊人。


    “六爺,我瞧著這家客棧燭火足、人煙旺,要不然還是住這家吧?”


    姚蘊挪了挪僵直酥麻的腰腿,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素色絹絲衣擺。


    他們一行人已經連日連夜趕了七日的路,愣是一天都沒好好歇著,終於越過了天山南麓。一路上山路崎嶇,沙石眾多,坎坷起伏。這馬車上癲下波、左搖右晃,反複顛得她暈暈乎乎了好幾日。如今在這茫茫頹山黃沙之中,終於遇上一家還算得上正經規模的客棧,當然想要好好休整一番了。


    這一路過來,蕭承毓還是隱姓埋名隱藏身份,因此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入住官驛。


    “六爺,你看看薛淮,還有小十四,他們那厚重的黑眼圈,還連連打著哈欠,他們年紀還小呢......”


    蕭承毓估摸了一下時日,終於答應停下來修整一番。


    入了客棧院子,門口小廝熱情地迎著一行人入內。


    姚蘊有意無意地往四周多瞅了幾眼,不禁咽了咽口水,猶猶豫豫地抬腳邁步,生怕又不小心入了另一個賊窩。


    蕭承毓似乎看出了她眼眸子裏的忐忑不安,竟然破天荒地主動來到她身前,站在前頭領著她一同入了客棧。


    “哎呦,歡迎客官,請問貴客要住什麽客房呀?今日還剩下一間上房、兩間下房......”


    客棧掌櫃是一個明豔動人、身材豐腴的中年娘子,她揮著絹絲紅袖熱情地招呼他們二人,笑意嫣然、精神抖擻。


    她的手中還搖晃著一隻銀質磨損的長形旱煙鬥壺,一陣一陣的旱煙味道飄散開來。氣味奇特,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氣嫋嫋飄散而來,芬芳馥鬱,似乎還能讓人清醒幾分。


    姚蘊吸了吸鼻子,麵上雖然依舊笑意盈盈,心底卻是暗沉了幾分。


    她麵目陰沉地上了樓上廂房,來來回回忐忑了好幾回,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何?又瞧出什麽古怪了?”


    蕭承毓的眼皮底下也暗沉了幾個度,眼底泛起了絲絲縷縷的紅血絲,想來也很是疲憊。他躺在一側的胡榻上閉目養神,見她眉頭緊蹙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總覺得那煙鬥的煙粉味道似曾相識,似在哪裏聞到過。”她搖了搖頭,周身疲憊,苦悶地吐了口氣,“算了算了,我頭暈腦脹的,想來是我過於憂心忡忡了。”


    她重新舒展了眉眼,半蹲在胡榻邊上,扯了扯男人的寬大衣袖,有些欲言又止的赧然模樣。


    蕭承毓察覺到她在自己耳邊吞吐的溫熱氣息,灼熱幽香。他半眯著眼瞧她,一副看好戲的賤兮兮模樣。


    她清了清嗓子,嬌嬌軟軟道:“六、六爺,今夜你就、就在這胡榻上歇著可好?”


    他更是睜大了雙眸赤裸裸地盯著她,幽深的眼眸裏頓時多了幾分不明情欲,燙得人心馳神往,似要將她狠狠地吃幹抹淨。


    “哦,娘子是在主動邀請夫君我共度春宵嗎?夫君我當然是樂意的,不過娘子嘛......”


    她冷冷地瞪著他,一隻手掌握成了拳頭,嬌軟酥麻地往他胳膊上臂恏上了兩拳。


    “哼,那算了,我去尋薛淮和十四,他們肯定願意收留我的。”


    “你敢?”


    “哼,我怎麽不敢,丟臉的可是你蕭大將軍。我現在就......”


    姚蘊正要起身,嬌嫩手腕驟然傳來灼熱氣息,就被身下的男人猛地拽住了。本以為他會發作出來,卻隻聽到他淡漠沉悶的嗓音:“我累了,今日別折騰了。”


    她微微鬆了口氣,輕聲軟語地哄著他:“好好好,蕭大將軍您先歇著,我去喚人打些熱水來。”


    她有時覺得,除了偶爾要為他做那羞人不恥的閨房之事外,他還是挺好哄的。


    兩人輪流梳洗過一番後,終於下樓用晚膳。薛淮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在胡桌前恭候了。


    那掌櫃娘子親自前來招待他們三人。紅裙搖曳,衣裳飄袂,她的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桃花香味。若有若無,沁人心脾。


    “客官們休息好啦,可要吃些什麽?”


    “薛淮,你可有什麽想吃的?”姚蘊笑盈盈地轉頭問他。


    薛淮舔了舔幹唇,眉開眼笑地正要說話,又不自覺地瞥了眼身側麵色淡漠的男人。


    “要不還、還是大哥你來點吧!”


    掌櫃娘子白了一眼男人,嘖嘖地不屑笑出聲來:“哎呦喂,大老爺們磨磨唧唧的,要不老娘我直接給你們上了如何?”


    姚蘊笑了笑,溫聲柔語道:“掌櫃娘子,那就上幾道你們家的招牌好了,一定要有葷菜哈!”


    掌櫃娘子爽朗地點點頭:“好咧,正好宰了隻小羊,就給你們來個新鮮的炙烤羊排。再來個熱乎乎的羊雜辣湯,再沾著點白饃子來吃,包管你們吃得飽飽實實的。”


    姚蘊見她是個爽朗愛笑的女人,心思湧動,最後特意要了一壺客棧裏最貴的當地特色陳年黃酒。


    掌櫃娘子一怔,難得瞧見有娘子主動叫了壺酒。她愉悅地取來了酒,對她還有些許刮目相看了。


    酒足飯飽後,姚蘊瞧見掌櫃娘子在櫃台前笑意盈盈地使著算盤算著賬。


    她慢悠悠地起了身,拎著隻喝了幾口的黃酒壺來到她麵前。


    掌櫃娘子一愣,不解地抬眸看她。


    姚蘊的眼眸柔和下來,撲閃撲閃地望著她,故意甜憨著嗓子道:“掌櫃娘子好呀,我們幾人不勝酒力,這餘下的酒就請娘子你喝了。”


    萱娘抻了抻高挺的玉鼻,不禁心馳神往,這陳年老酒是真的香呀!她也是真得饞呀!


    她放下了手中的算盤,目光凜凜地望著她:“敢情娘子點了一壺我們店裏最貴的酒,卻是全給掌櫃的喝完了,這是什麽古怪的道理?老娘才不上你的當呢!”


    姚蘊嬌嬌軟軟地扯了扯她的緋紅衣袖,睜著無辜的天真棕眸望著她。


    “掌櫃娘子,小女當然是有事求您了,這壺酒就當做孝敬您了。小女瞧著您這煙鬥子的味道真好聞,不知道抽得是什麽好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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