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倘若真如想的那樣,又何嚐不可?可先前皇上將朝廷上下懶政官員接連斬首,特別是那些曾在朝廷上地位顯赫的門閥世家剔麵懸示城門一事,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皇上造福精微沒有誅其九族,事後九族沒有滋事,相繼請命歸鄉反省,難道這就說明相安無事了嗎?除此之外,皇上乃女子之軀,襲成皇位,後宮又作何整頓?臣下固然事事相隨皇上,那麽費王呢?”青月道。


    “費騰他自幼體弱多病,且方方麵麵都不如朕!十六歲臨冠後惡疾突發,他不承皇位,是對的,況且現在費王不也樂得逍遙?此外,還會想什麽?”費玉道。


    青月欲要再說些什麽,就被費玉打斷,“青月!我知道你這麽說都是為了朕著想。但黑氣本身就是一場災難,誰沾染上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黑氣匿跡於紫晶頑石內!”


    短短半月內,費玉研出藥方,在費國修繕了大大小小的藥堂供需所用,還將魚肚紗製為尋常衣衫發放到每家每戶,費國平安喜樂的日子也由此開始。


    為了徹底鏟除行屍,費玉將費國分為五個部分,北上樂戶、南下灶戶、西臨匠戶、東沿廟戶。各方宗主在除瘴修士中選任,分別是,靈秀、關上、啟明君和陰陽子。


    成立四大世家的大典上,費國各式各樣的慶祝禮儀都派上用場,較之費玉毫無儀式的登基,此次典禮慶祝得浮誇非凡。


    費玉道:“承修士之德,浩我大費江山。同心協力鎮四方,謀民福,督官僚,仗江湖俠義事!樂戶靈秀,灶戶啟明君,匠戶關上,廟戶陰陽子,皆為朕親自審察的宗主!”


    李公公道:“如今,怪病不再,瘴霧不現,除瘴修士戰果累累,英雄倍出!吾皇恩澤!餘下所有除瘴修士修業圓滿,當以功論賞!封官加爵!”


    禮樂起,歡呼不止。


    陰陽子穿過熙攘的人群,走進高聳的狹道,蹬上一輛民用的馬車前往廟戶。


    “往生道,魂歸來;往生道,魂歸來。”布滿死皮的手緊握著藤蔓,破爛的布包參差出枯木枝條。


    陰陽子道:“往生道?”


    馬夫道:“大人有所不知。凡到了從心之年,這些老叟皆會尋道往生,通過搜尋一些遺世孤魂來積今世之德,悔今世之過。”


    陰陽子從簾邊細小的縫中探去,望著蔓藤和枝條道:“那兩件東西是拿來做什麽的?”


    馬夫瞟了老叟一眼,道:“枝條劾鬼。如遇到惡鬼,枝條揮之即散。藤蔓結繩鎖魂,一結一魂。待積夠德,悔了過,老叟就會去洛川頂下發願往生。大人或許不知,這洛川頂下有個奇怪的墓碑,上麵寫著收人魂,不要活魂,要死魂。在這天下間,哪兒有什麽活魂死魂這一說法?但碑上明確寫著,活魂畏生不畏死,死魂畏死不畏生。碑上也明確寫了,一魂可兌往生一槨,能做燈芯再兌往生一槨。說也奇怪,這洛川頂下一般人踏破鐵鞋找不到,隻有到了從心之年的老叟才去得到。”


    陰陽子疑道:“往生槨?”


    馬夫道:“從費都到廟戶,又從廟戶到費都,來來回回間我也做了半輩子的馬夫。但是關於往生槨隻是耳聞其名。”


    瀑從天來,附帶的泠沁蜜香,如果是為了除去死魂的臭,那也算是一種善終。


    原本就有些駝背的老叟在墓碑前躬身立著,神情極為虔誠,老手撚著打結的藤蔓。


    “一十五魂兌一十五槨,一十五槨化一十五盞燈。”


    老叟一邊念叨,一邊將藤蔓一端插入碑頂小孔,墓碑與瀑潭相連的切口處逐漸流出似火焰的燃魂立於精小的寶槨間。


    寶槨逆流而上,附槨燈魂,登頂往生,反者順流而下作還願信物贈與尋道者。


    “欸!這是在哪兒?怎麽一片火紅!好熱!難道…我這是來到了火海……常言道葬身火海……難道我現在就是葬身在火海?!餘歌呢?怎麽不見餘歌!難道餘歌沒死?!她怎麽能夠忍心讓妹妹獨自一人葬身火海呢!”餘舞重重的哼了一聲,焰氣爆騰隻過一瞬便落了下來,“姐姐……真的丟下我了……”


    “我怎麽可能會丟下你!”


    ……


    “餘歌!”


    “餘歌你在哪裏!”


    餘歌嫌棄的道:“你怎麽那麽笨!我們是雙胞胎欸!我當然是在你的身邊啊!”


    餘舞轉眼看到了離自己非常近的燈火,按耐不住喜悅的心情直接往餘歌身上蹭。


    “你離我遠點!太熱了!”


    “吱呀”


    沉重的木門微了個縫,一道細長的身影輕盈躍過。


    一襲飄逸白衣,內繡花蝶作襯,容貌俊秀,嗓音寬亮,細數著新添的寶槨。


    “沒想到陰司長得這麽俊!早知如此,就應該快點葬身火海!”


    “葬身火海?”餘歌不解的環望四周,又道:“你自己好好的看看,這哪裏是什麽火海,明明就是燈火通明的宮殿!”


    “餘舞啊餘舞,我現在才知道,你不光笨你還瞎。”


    “你才笨!你才瞎!全天下你最笨最瞎!”


    “怎麽吵起來了?”一縷清風拂過,餘舞就此安靜了下來。


    餘歌直勾勾的盯著那雙奇異的眸子,緩緩的道:“妹妹她火氣比較大。”


    “請問陰司您貴姓?我和姐姐要怎麽稱呼您呢?”餘舞忽然激動的道。


    她怔了片刻,應聲道:“五色蘭燈。”


    “五色蘭燈!你就是五色蘭燈!”餘歌和餘舞同聲道。


    餘舞道:“原來你是個陰司呀!”


    五色蘭燈道:“陰司?”


    餘歌道:“好了!餘舞!陰司這個話題就不要再說了。重要的是把我們的故事告訴這位哥哥。”


    聽到哥哥兩字五色蘭燈輕聲笑了笑,“我知道你們的故事。”


    “知道我們的故事?那…為什麽我和妹妹都變成了燭焰呢?”


    五色蘭燈道:“你們死後,有人把你們送到這裏,所以你們成了寶槨裏的燈魂。”


    餘歌道:“原來我們死了…那,那個好心人是誰?家在哪裏?我和妹妹也好登門拜謝。”


    餘舞道:“你這個樣子登門拜謝,會把恩人嚇死吧?”


    餘歌對五色蘭燈問道:“我們還可以恢複原樣嗎?”


    五色蘭燈打量著眼前的兩點星火,道:“不可以。”


    餘舞道:“那我們還可以變成人的模樣嗎?”


    她薄薄的唇角有抹獨特的笑意,道:“好好修行,是可以幻化人形的。”


    餘歌和餘舞還有問題要問,五色蘭燈沒有發出任何訊息的消失在宮殿內。


    宮殿正麵有一尊黃金鑄造的流雲像,雲像側邊篆著“降雲宮”三個大字。


    雲像周圍,字訣環繞。


    餘舞念道:“紅燭靈柩,升平往生。”


    餘歌望著往生道怔了怔,感慨道:“這燈火通明裏分明是陰鬱的。”


    一個裹著黑網的矮老頭點指間將一口烏黑光亮的大棺口悄無聲息的合上靈蓋,餘歌和餘舞被他隔空一撚,燃放到大棺之上。


    香煙飄渺,小老頭走在行棺之前,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餘歌和餘舞乏得入眠。


    睡夢中,棺壁已經被煙熏成青色,火焰燃燒的味道籠罩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


    星火灑落,煙霧開始膨脹。


    餘歌和餘舞相覷嗆得咳嗽,彼此的神情蹙到了一起,


    餘舞道:“餘歌?”


    餘歌道:“餘舞?”


    餘歌和餘舞同道:“我們幻化成人形了!”


    小老頭響指一出,一切散去,“終日妄想不成大統!我要你們來是齊力把塵棺送往天宮的。”


    餘歌道:“塵棺理應入土,送往天宮做何?”


    小老頭道:“塵棺送往天宮自然是做天棺使用。”


    餘歌道:“天棺?”


    餘舞道:“是死了的神仙用嗎?”


    小老頭道:“呸呸呸,神仙哪兒會死?”


    餘舞道:“不會嗎?”


    餘歌道:“那天棺是用來做什麽的呢?”


    “一則鎮魔降妖;二則度化往生;三則修煉使用。”


    “你們不是想幻成人形嗎?好好的修行,五百年後方可幻化成我這番模樣。”


    餘歌和餘舞被小老頭的話嚇得焰火直挺,小老頭笑笑,“不瞞你們說,我是最快幻化為人形的燈魂,也是唯一的一個。”


    餘舞道:“前輩!請恕晚輩直言。”


    小老頭道:“講。”


    餘舞道:“不知前輩是如何修得人形的?”


    小老頭道:“遵律懂法,牢記‘紅燭靈柩,升平往生’八字真言。”


    餘歌道:“能在具體點嗎?”


    小老頭瞥了兩人一眼,餘歌又道:“等我和妹妹能幻成人形了,前輩的功勞是最大的,我和妹妹一定會報答前輩的。待這次將塵棺送往天宮後,我和妹妹決定用一天的時間幻成人形!”


    餘舞心道:“是你自己決定的吧!”


    小老頭輕哼了一聲,鄙夷的道:“如果你們可以用一天的時間幻成人形,你們不用報答我,我拜你們為師!”小老頭頓了又道:“運一千棺即可。”


    餘舞道:“運一千棺到天宮,最短也要五百年,一天的時間簡直白日做夢。餘歌,你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餘歌道:“你才腦子壞掉了!”


    餘舞道:“好啊!是我腦子壞掉所以決定一天運一千棺!”


    餘歌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餘舞道:“承讓,承讓。相較於姐姐,姐姐明顯要比妹妹厲害太多!”


    聽得餘歌和餘舞吵不休,小老頭怒道:“好了!不要在吵了!天宮就在不遠處,得罪了仙官,天牢的大門隨時都為你們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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