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汐的身邊,少女看著還是那樣沒有什麽變化,空月一把把睡著的她摟入懷中,聞著她身上獨有的少女清香,感受著她的真實,卻無法入眠。


    其實,最近每天晚上空月都無法入眠,也許這就是他的命,明知道再次出手的危險有多大,可他不得不去。


    就這樣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天空本該是繁星滿天,可這兩夜卻不知為何,是那樣不明的黯然。


    看著熟睡的雲汐,空月不自覺的摸上少女的臉龐。這兩天來他在盡自己一切所能的寵著她,為她下廚,為她梳妝,為她解悶,陪她嬉戲,陪她看花看月亮,哪怕像現在這樣隻是看著她的睡顏,他都甘之如飴。若是可以,他多麽希望能寵著她一輩子,這天永遠不要亮起來。


    可是天還是快亮了,臥室的窗外露出了一絲魚肚白。空月的眼裏是滿滿的雲汐,他最後親了下少女粉粉的唇畔,留戀了許久才不得不放開。他換上了黑色夜行服,帶上了黑色麵巾,那孤寂的身影上,成熟銳利的眸子裏是深深的眷戀與不舍。


    清晨的一縷陽光照了進來,汐公主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行清淚從臉上滑過。她不是沒有感覺,這兩天月看著對她過分寵溺,可她看得出他眼裏隱藏的深深不舍。昨晚他看了她一夜,其實她一直都醒著,卻不忍他擔心,閉著眼睛裝睡。直到他離去,她都不敢睜開眼,怕從此眼中再也見不到她的月。


    玉兒輕輕拍了拍門:“公主,宮人傳旨,王上命您今天要去西郊獵場,轎子已經在外候著,奴婢服侍您梳妝打扮。”


    “不必梳妝打扮,我換身衣服就出來。”


    “是。”


    那雙本是純淨無暇的眸子睜開,裏麵有了複雜的情緒,最多的是不安與害怕,卻又不得不麵對。


    西郊獵場今天是格外的熱鬧,大家閨秀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爭奇鬥豔般的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公子哥兒們更是個個意氣風發,等著大展拳腳,歡聲笑語的場麵好不愉快。


    一個人的出現卻與這場合格格不入。汐公主穿著一身白色孝服,長至腰際的黑亮長發上沒有任何一樣裝飾,隻簪著一根樸素的簪子,臉上自然沒有絲毫妝容。她麵無表情的緩緩走向雲王所在的涼亭,遠遠看去不像是去拜見君王,更像是去奔喪。


    汐公主走進去,像是沒有靈魂的玉娃娃,一眼不看四周的王子官員們,隻是向著雲王微微鞠了個躬,也不等雲王發話,就自己往一邊走去。


    本是心情不錯的雲王,看著這樣的汐公主氣得正欲發作,一旁的太子雲蘇立馬出來打圓場。雲蘇本不想出來,可這次他的汐妹妹實在是有些過了,哪個君王能容忍有人在他麵前穿孝服,雖然雲王不會殺了她,可絕對不會輕饒她。


    “父王,難得今天您這麽高興,兒臣一定獵個大物給您,好想快些開始,兒臣都等不及手癢癢了。”


    麵對兒子的有意轉移話題,雲王皺了一下眉頭,不過這麽多人在場,他還是會給他麵子。“好好,那今天的狩獵正式開始。”


    雲蘇,雲治以及一些雲國的王子們第一批進入林子狩獵,沒多久,年輕的官員,以及一些大臣的兒子們也加入了隊伍。林外加油聲此起彼伏,不少名門閨秀更是激動的揮著手帕,隻希望能讓林中的公子們能多看她們一眼。


    汐公主一個人躲在人群角落裏,好像和這個世界無關。她是真的很害怕,今天的她亦不是無緣無故穿這身孝服,空月的離開,又正好是皇家狩獵,無助的少女卻隻能在心中默默向著上天祈禱。可不管雲汐現在多麽的虔誠,她最害怕的事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皇家獵場中突然出現了一大批的黑衣人,隻見黑衣人們慢慢分了開來,留出可容一人通過的小路,露出一名有著成熟銳利眼眸的帶頭男子。他的眉宇間此時有著不可抗拒的霸氣,手上拿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在地上劃出一絲線痕跡。他眼中那逼人的凜冽銳氣,直直的望向涼亭中的雲王。


    隻是這次很快就有官兵衝出來,把他們攔在了獵場的中間,離那涼亭遠遠的,和黑衣人動起了手。黑衣人不顧一切的一個個衝上去,揮舞著大刀浴血奮戰,哪怕渾身劃得稀爛,也還是不管不顧。官兵們麵對著這些個亡命之徒,也是奮起攻擊,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就替上去,場麵一發不可收拾。


    那些個公子小姐貴人們是亂做了一團,特別是經曆過太子壽宴事兒的那些人,難道他們真是被閻王附體了,怎麽到哪都能碰上廝殺啊!他們這次回去要好好燒燒香拜拜佛。現場喊叫聲,呐喊聲,哭泣聲源源不斷,人群拚命的在四周逃命,特別是那獵場的外圍,他們想逃出去,卻被一大幫士兵圍住。


    黑衣人中帶頭的男子武功高強,生手了得,眼看著黑衣人漸漸占據了上風,卻不想獵場四周出現了許多拿著弓箭的獵手,團團圍住了整個獵場,這明顯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圈套。


    雲汐從帶頭的黑衣人出現,眼睛就沒離開,不去管四周的喧鬧逃跑,在她身邊跑來跑去的人群。隻是看著那個黑衣人,關注著他的一切,此時她的心裏隻剩下他,也隻看得到他,向著他的方向慢慢走去。


    鮮血開始在眼前模糊,這是赤裸裸的屠殺,眼看著黑衣人們一個一個被箭射殺,兵刃隨意的掉落在地上,鮮血肆無忌憚的流淌出來。他們就是死,也還在用那血肉之軀保護著他們的帶頭人,那個他們的主子。


    黑衣人的四周已是屍橫遍野,活人的氣息漸漸低落,活著的人更是慢慢減少。帶頭的黑衣人左手邊,一個黑衣人右臂上插著一支箭,卻用不熟練的左手拚命地砍著眼前的射來的剪支,保護著他的主子,麵目猙獰。他右邊的黑衣人大聲的吼叫,眼角嘴角流出了血來。


    帶頭的黑衣人,扔掉了手中的劍,從懷中摸出一顆連贗品都算不上的次品珠子,緊緊的捏在手中。那雙成熟銳利的眼睛看到了那個向他慢慢靠近的雲汐,他看著她,拚命地搖著頭,眼裏的絕望卻比不上對她的關心。


    少女看著他卻笑了,笑容幹淨清澈地繼續向著他走去,一根箭直直的插在少女的麵前,險險的差點就要了少女的命,卻還是沒能阻止她的腳步。


    趕回來的雲治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特別是那不要命的雲汐,他想上去拉住她,卻被李義拚命地攔著,雲治瘋了般地叫著“汐兒”。


    可少女完全不看他,現在她的眼裏隻有著那屬於她的那月,不顧射向黑衣人的劍雨,繼續靠近她的月,眼看著就要離他越來越近。突然少女被一個人抱在了懷裏,盡然是太子雲蘇。


    一向溫文爾雅的雲蘇怎麽都沒想到雲汐會這樣不顧自己死活的胡來,所有的偽裝風度都被眼前的少女刺激的蕩然無存。


    “你好好看看,那個男人,他今天必死無疑,你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他。”


    雲汐什麽都不說,拚命的想要掙脫雲蘇的懷抱,她隻是看著空月。空月則不停地搖著頭,他不要心愛的女子為他送命,他隻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兩個人交織的目光深深刺痛著抱著少女的太子。


    “汐妹妹,你父母被我父王殺死,你的國家是被雲國滅國,你被我們囚禁了快七年,現在你就好好看著,你愛的那個男人被亂箭射死。要知道你要是死了,我們還是這大陸最尊貴的人,雲國還是最偉大的國家。你真的相信那無稽之談的預言,甘心讓你最親最愛的人都白白死去。”雲蘇故意在雲汐的耳邊說道,知道她已經不在意生死,他要讓她有活下去的動力,哪怕是恨。


    聽到雲蘇的話語,雲汐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無以倫比的痛更深地刺激著她的心髒,眼淚泉湧般的流出,模糊了她的雙眼,卻還拚命睜大眼睛,可是她也不再掙紮。


    少女親眼看著她的月身邊的同伴一個一個死去,放眼望去,已是屍橫遍野。天地間像是突然過分的安詳寧靜,隻剩下一根根箭劃破長空和進入血肉的聲音,滿目的瘡痍和毫無生氣的絕望。


    那些不眨眼的箭終於刺進了空月的身體,一根,一根又一根,就像是射進了她的心中,淩遲著她的心,疼痛已經無法形容她那完全碎裂無法拚起來的心髒。


    她的月始終看著她,雙手緊緊的捏著,那雙成熟銳利的眼中是對少女深深的心疼,直到最後,他的眼睛都不曾閉上,摔在了那群屍體上,再也沒有爬起來。雲汐的心早已四分五裂,痛到極致淚水流盡已經哭不出來,可她還是逼著自己去看著眼前的一切。


    直到空月他們沒了呼吸,直到沒有箭再射出,那皇家獵場中隻剩下慘絕人寰,屍橫遍野,天地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安靜的詭異。有時候人活著,卻比死去更累更苦,死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那活著的人卻要背負太多太多。


    所有人都想不到,此時的雲汐會掙開雲蘇,跑過去抱起屍體中的空月。她拉下他臉上的黑色麵巾,露出他那張精致英俊的俊顏,吻上他已經慢慢失去溫度的薄唇。她的一隻小手同時偷偷打開了他握緊的拳頭,那裏麵是她唯一送給他的禮物,那顆珠子,還帶著他最後的體溫,她拿在手裏,心痛的早沒了感覺,她要牢牢記住今天的一切,總有一天她會讓整個雲國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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