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裏人來人往的禾雲樓,今日卻顯得格外冷清,門前四個無賴懶洋洋的站在那裏,將欲要進入禾雲樓的顧客皆盡擋了回去。


    禾雲樓的老板,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站在門前對著折返而去的顧客不斷抱拳表示歉意。


    “下車吧,倒要看看他們有何花招,奪我產業!”陶夫人掀開簾子,被琵琶扶著下了馬車。


    “喲,陶夫人來了!”


    虞七一行人剛剛露頭,便見癩六這無賴,此時陰陽怪氣的走過來。


    “哼!”陶夫人冷冷一哼,沒有理會他。


    癩六見此,目光貪婪的在陶夫人身上掃過,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怪怪的一笑,然後跟在其身後,進入了禾雲樓。


    禾雲樓雖然今日被人包下,不對外迎客,但是樓中的人卻並不少。都是烏柳村有名有姓的大戶,一些上了年紀的耆老,此時端坐在大堂,圍繞著一個個方桌坐了下來。


    細看去,樓閣內都是一些熟悉的麵孔。


    虞七眸子裏露出一抹精光,掃過禾雲樓大廳,足足擺了八張方桌,沒一張方桌上圍繞著七八個人坐在一起。


    大堂內竊竊私語聲猶若是蒼蠅般,不斷在傳播,待到陶夫人一行人走入,整個大堂驀然安靜了下來。


    大堂中都是熟人,縱使不是太過於熟悉,平日裏大家也是點頭之交。


    陶夫人對著堂中眾人行了一禮,然後方才尋了一個空桌坐下。


    “夫人,那賤貨與那個崽子也來了!”琵琶忽然對著陶夫人道了句。


    陶夫人聞言目光一凝,循著琵琶的指點看去,果然看到了幾道熟悉的人影。


    有三個陶家本族的漢子,還有那招娣、英兒,此時坐在方桌前,看向陶夫人。


    四目對視,目光接觸,然後紛紛偏離。


    馬東模自大堂角落裏走出,來到了陶夫人方桌前:“見過嫂夫人。”


    “我夫君可沒你這忘恩負義落井下石的兄弟!”陶夫人冷冷一笑。


    “那畢竟是八千兩銀子,我與陶兄雖然交好,但族中還有一眾長輩盯著。待過了今日,定然親自給嫂夫人賠罪!”馬東模虛偽一笑,麵色誠懇至極:“今日我等請來村中理正,三位九十多歲的耆老,更有翼洲城第一訟師:王撰。王撰此人,乃是翼洲城百戰百勝,從無敗績的訟師,背景通天徹地,熟讀大商所有律法。上能通州府,下能達販夫走卒。為將此人請來,以示公證,我可是花費了不少銀子。”


    在這個時代,並非所有事情皆要去衙門。有事情先調節,若調節不好,在去衙門。甚至於,有的時候你即便是告入衙門,也會被衙門發配回來,請村中耆老斷絕。


    村中的耆老,在某一方麵來說,所做下的的決定,等同於衙門,是同樣具有法律效應的。


    陶夫人聞言冷冷一哼,轉過臉去,並不理會馬東模,叫其吃了一鼻子灰。


    “這賤人,錯非被哪位法師看中,我非要叫你像狗一樣,趴在我床上叫喚不可!”馬東模眸子裏露出一抹陰翳,然後賠了一個笑臉,方才轉身離去。


    虞七掃過大堂眾人,然後目光落在陶夫人身上,見其精神緊繃,內心緊張,不由得輕輕一笑:“夫人莫要緊張,我已經找到了破綻,斷不會叫人奪了夫人田產。”


    “有幾分把握?”陶夫人聞言如獲救星,猛地轉過身看向虞七。


    “十成!”虞七斬釘截鐵的道。


    “果然?”


    “嗯!”


    這邊話才說完,就聽門口一陣騷動,幾道人影接連走出。


    領頭的是三位垂垂老矣,老態龍鍾步履緩慢的老者,三人俱都是一臉褶皺,身上散發出一股老人獨有的腐朽之氣,滿頭白發,嘴裏說話的時候,露出了跑風的牙齒。


    跟在三位老者身後的,乃是一三十五六歲,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襲錦衣麵色俊朗,笑起來猶若帶有一股春風,隻是唯有一雙眼睛,露出的那一股子氣機,有些陰冷刻薄,令人心中不喜。


    他便是翼洲城第一訟師:王撰。此時正風度翩翩的雙手抱拳,不斷與堂中眾人打招呼。


    一番客套,待到雙方落座,才見那訟師慢慢站在案幾前,手中研磨,急速書寫了一會,方才抬起頭:“陶家的人可來了?”


    “來了!”招娣身邊一陶家青年應了聲。


    “陶夫人來了嗎?”王撰低頭書寫一筆,此時又抬起頭問了句。


    “來了!”琵琶清脆的道了聲。


    “各位苦主來了嗎?”王撰看了眾人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奮筆疾書。


    “我等都來了!”癩六、吳三、馬相公等人匯聚一團,端坐在一桌,此時喝著茶水,眼中滿是放鬆。


    天羅地網已經布下,眾人等候的便是那最後斷決,最關鍵的致命一擊。


    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證人可到了?”王撰又問了句。


    “三川道人馬上便到!”馬相公道了句。


    正說著,禾雲樓外走出一道人影,此時靜靜的來到屋子內,看著場中眾人,然後目光落在了陶夫人身上,眸子裏露出一抹灼熱,方才不著痕跡的道:“來了!”


    然後來到陶夫人身邊,對著陶夫人躬身一禮。


    “法師,萬萬使不得!”陶夫人趕忙站起身。


    “老夫有罪!沒有保護好陶相公。陶相公生前,乃是老夫最為得意的弟子,可惜了……今日雖然鐵證如山,但我還會為你暗中周旋的,能不能找到脫身的機會,還要全靠你們自己!”老道士慈眉善目,眸子裏滿是悲愴。


    “多謝法師!”陶夫人聞言眼眶紅潤,她一個婦道人家,驟然聽聞這等消息,早就方寸大亂六神無主。


    虞七雖然說他有十足把握,但陶夫人卻依舊心中難安。


    “請證人入座!”此時王撰道了句。


    三川道人點點頭,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看著三川道人的背影,虞七慢慢收回目光,露出了一抹沉思。


    “如今苦主、證人、陶家之人皆已經到齊,咱們便正式開始!”王撰慢慢放下筆,抬起頭看向馬相公等人:


    “爾等說陶相公做生意賠了,向爾等借債,是也不是?”


    “是!”馬相公道。


    “諸位要向陶家討債,可有憑證?”訟師不緊不慢道。


    “有陶相公親筆文書!”吳三高聲道。


    “呈上來!”王撰道。


    有人將那借據拿起來,擺放在三位耆老身前,那三人端著文書仔細打量,半響不語。


    “閣下是證人,可曾親眼目睹陶相公借債的一幕?”王撰看向了三山道人。


    三山道人撫摸著胡須:“是借過債,不過借了多少,卻不清楚。而且,我隻見過陶相公與馬相公借取銀錢,那吳三之輩不過地痞,怎麽會有這般多的銀錢?若有這麽多銀子,豈還用得著整日裏遊手好閑?再說,荊州距離此地千裏之遙,不知陶相公做生意賠了,怎麽向吳三等人借債的。”


    “是陶相公出發之前借的!”吳三此時並不驚慌,這一切之前都有演習,不過是為了配合那老家夥獲得陶夫人芳心罷了:“我等前些年在山中挖出一座前朝古墓,所以到積攢了一些銀錢。”


    不單單配合老道士贏取芳心,而是要將這最後的破綻也消去。


    “況且,有證據在此,乃陶相公親筆印信,斷然做不得假!”馬相公道。


    “陶家可能提供馬相公親筆書信,前來對照一番?”理正此時道了句。


    “有!”那陶家青年準備好一份書信遞了上去。


    三位耆老、理正四人圍繞著那書信、借據不斷對比分析。


    過了半響,才見中間的那位耆老搖了搖頭:“親筆書信無誤,字跡一般無差。將憑據傳下,公示諸位相公,以做公證。陶家人可來辨認一番,若有異議盡管提出。”


    不管說什麽,書信再此,鐵證如山。


    說一千道一萬,鐵證如山,你又能如何?


    聽聞此言,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俱都是眸子裏露出一抹詫異,有小廝端著書信,不斷在大堂中傳閱。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雖然隔著很遠,但虞七對眾人的話語卻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毫無疑問所有風向都在向著陶家不利的一麵刮了過來。


    待到堂中眾人傳閱完畢,文書回到三位耆老身前,理正才不緊不慢的道:“陶家之人上前做辨認!”


    “嗡~”陶夫人大腦一片空白,身軀有些發軟,虧得琵琶手疾眼快將其扶住。


    然後蒼白的麵孔此時轉過身去看向虞七,眸子裏滿是無助,令人痛心的柔弱。


    虞七搖了搖頭:“無妨,夫人隨我一道上前去觀摩一番此輩的鬼蜮伎倆。”


    三個人一道上了前台,與那陶家招娣、英兒碰麵。


    “相公!相公!”此時招娣上前,一把持起文書,看著那熟悉的文書,熟悉的親筆字眼,不由得悲呼一聲,猛然一掐大腿,眸子中淚珠滾滾而下。


    聲音悲切,聞者落淚。


    一道清風在堂內刮過,招娣麵頰處一滴淚水,不經意間順著香腮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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