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響,打破了後院的死寂,那凝滯的空氣也似乎開始了流通。


    “奶奶、姑姑,我又來了!我又來了!”小丫頭蹦蹦跳跳的向後屋走來。


    略帶昏黑的屋子內,武彩屏與老太太俱都是停下了手中動作,那死寂的眸子內露出一抹神采。


    腳步聲輕快活潑,不過十幾個呼吸,就已經蹬蹬的跑了過來,然後一把推開虛掩的屋門,伴隨著猛烈的陽光撕扯了屋子內的陰暗霧霾,整個昏黑的屋子一片白亮。


    “老祖宗,姑姑,你們又躲在這裏討清閑。”小丫頭蹦蹦跳跳,直接竄入了老太太的懷中。


    “乖孫女,你怎麽來了?”老太太一把將小丫頭摟住,眼神裏滿是疼愛之色。


    聽了老太太的話,小丫頭躺在老太君懷中:“門外來了一個叫黃龍的道士,說是想要求見奶奶,叫我代為通傳。”


    “黃龍?”老太君聞言目光一閃,眼球移動,與武彩屏目光碰在了一處。


    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了吧?


    “是不是,請進來就是了。這世上或許叫黃龍的道士有很多,但是敢登臨我武家大門的黃龍道士,卻隻有一個!”老太君眯著眼睛,眼神裏充滿了怪異之色。


    黃家可不是那些小門小戶能比的。


    “丫頭,去將那位道長請進來,回頭奶奶給你買糖吃。”老太君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捏了捏對方的小臉蛋。


    “謝謝奶奶!”小丫頭聞言頓時像是一條泥鰍般,鑽出了老太君的懷抱,然就像是一個撒歡的小狼狗般,向著大門外走去。


    看著小丫頭遠去的背影,老太太目光落在了武彩屏的身上,眼神裏露出一抹感慨:“老婆子我無牽無掛,早就看透了紅塵中的一切,享受過了紅塵中的一切,在這後院裏孤獨終老,也免得去外麵礙著年輕人的眼。你小小年紀風華正茂,怎麽隨我這老婆子躲在後院中討清閑?你終究是女兒家,還是要嫁人的……。”


    講道理,在這個世界,修行人壽命至少兩百年,武彩屏尚未過甲子,年齡不說很小,但也絕對不大。


    “爹死了,哥哥也死了,我現在隻有娘一個親人了,我又豈能看著娘孤獨終老,一個人在這個冷清的院子裏了此殘生?”武彩屏帶著哭腔,眼淚緩緩順著眼角滑落。


    侄子算不上親人。


    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一旦有了隔代親,就算不得親人了。


    黃龍正站在武家大門外,看著武家朱紅色大門,那金黃色的牌匾,眼神裏露出一抹唏噓,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喂,老道士,我家老祖宗叫你進去呢。”小丫頭一雙眼睛看著老道士,眼神裏露出一抹歡樂。


    那是屬於童年的歡樂。


    孩童時代的歡樂。


    純真無邪,一隻蟲子能玩一整天。


    “小丫頭,你我看起來頗為有緣,你可曾拜過師傅?”老道士看向武彩鈴。


    “師傅?師傅是什麽?能吃嗎?”武彩鈴頓時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能吃!能吃!”老道士哈哈大笑,眼神裏充滿了笑意。


    一邊說著,老道士隨著武彩鈴向後院走去,二人一路上說笑,竟然不見有黃家侍衛上前阻攔。


    一路徑直來到後院的大院子內,整個院子內雜草叢生,落葉在草叢內飄舞,一片片枯黃的落葉,伴隨著蜘蛛網,以及那老舊的窗紙,整個大院子毫無人煙,沒有絲毫的煙火之氣,充滿了遲暮之感。


    “原來果然是法師來了”就見屋門內走出身穿白衣的武彩屏,看起來整個人毫無血色,格外的憔悴:“彩屏見過真人。”


    “你這丫頭,當年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才五歲,不到我膝蓋,現在已經成了大姑娘。”黃龍歎了一口氣。


    “是呀,時光匆匆物是人非,彩屏已經長大了,可法師依舊是如當年那般模樣。”武彩屏歎了一口氣。


    “這幾年的變化太大,發生的事情太多,倒是叫法師見笑了。”老太君自門內走出,蒼老的猶如是披著人皮的白骨,整個人正在靜靜的看著黃龍,雙目內充滿了渾濁:“素心見過大法師。”


    “我當年見你之時,你才嫁入黃家,如今韶華易逝,你也老了。”黃龍真人麵色唏噓。


    聽聞黃龍真人的話,老太君無奈一笑:“素心已經老了,大師卻依舊青春永駐不減當年。”


    “寒舍簡陋,大師請入內一述吧?”老太君讓開路,請黃龍真人進入了屋子。


    武彩屏牽著武彩鈴的手,一路徑直走入了屋子內。


    小丫頭麵色懵懂,看不懂大人的喜怒哀愁,眼神裏充滿童真,沒心沒肺的笑著。


    “法師乃是大忙人,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今日來我黃家,見我這即將入土的老婆子,所為何事?”老太君看向了黃龍。


    黃龍掃過屋子,然後看到了那金剛經與道經,在落在武彩屏的身上,隨即低聲道:“老夫人在這小院內是準備落寞終老,可彩屏丫頭依舊年輕,難道你要叫這丫頭在這裏呆一輩子不成?”


    “法師的意思是?”老太君心頭一動。


    “西岐大公子紫薇,自從當年與彩屏分開,被武靖那一雙父子強行棒打鴛鴦之後,一直不曾成親,也不知道在等著誰。”黃龍真人端起茶盞,靜靜的喝了一口。


    一邊武彩屏聞言蒼白的麵孔上更是浮現出一抹詭異的潮紅:“大法師,彩屏立誌在此陪母親孤獨終老,陪伴母親,我已經斷了兒女情長,此等事情法師莫要再提了。”


    黃龍笑而不語,隻是靜靜的看著老太君。


    “還請法師言明”老太君道。


    “你這丫頭老去,還有彩屏作陪,要是有朝一日你老去,可是誰又會來陪伴彩屏?前些日子大廣師兄與我說,西岐大公子紫薇,願意與彩屏這丫頭重修舊好,所以托我來走一遭。”黃龍不緊不慢道:“當年彩屏與紫薇,皆是青梅竹馬,卻因為那可笑的天數,而離家的老頑固棒打鴛鴦。現在武靖也去了,你隻剩下這麽一個血親,總歸是要為她考慮一番吧。”


    “大法師……”武彩屏欲要阻止黃龍的話語。


    “此事老身允許了,還請法師回去後派遣使者前來提親。我不管什麽天下大勢,我隻知道我的兒女生活的一定要幸福。”老太君打斷了武彩屏的話,聲音裏充滿了果決:“當年夫君在世之時,我抗衡不得夫君。靖兒在世之時,我看他日夜殫精竭慮為武家未來考慮,也不忍駁了他的麵子。但現在他們都沒有了,武家一切我說的算。”


    “娘,我哪裏也不去!我要陪著你!”武彩屏眼角淚水滑落。


    “胡說八道,這門親事我做主定下來了,不容許你反抗。”老太君這個做娘的,如何不知道自家女兒的心意?


    “娘,我不,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裏陪著娘……”武彩屏在哭啼。


    “住口,你這孽障,莫非要氣死娘不成?”老太君猛然一拍案幾,經書為之震動。


    武彩屏果然哽咽著不敢在言語。


    “此事說定了,法師回西岐,請人來提親吧。”老太君看向了道士。


    “好!好!好!貧道這就回去,不出三日便派人提親,迎娶這丫頭過門。”老道士眼神裏滿是興奮。


    此事成了!


    自己要是悄悄著將武家的後院給點燃大火,將虞七與紫薇化作姻親,到時候紫薇就是虞七的親姑父,看他如何是好。


    大義壓天下,孝道更是大商的主流。誰要是敢做不孝子嗣,亂了人倫禮法,隻怕會被天下人噴死,再難容天下。


    香火?


    信仰?


    還會去信奉一個不忠不孝之人?


    收集手下,建立勢力?


    誰會去投靠這等不義之徒?


    連自己的長輩都不尊敬,更何況是對自己這些毫無親情血緣的手下?誰還敢相信他?


    老道士走了,留下老太君與武彩屏、小丫頭坐在屋子內。


    小丫頭此時被老太君抱在懷中,武彩屏麵顯淚痕:“娘,我哪裏也不去……”


    “這是娘的命令,你要是不去,我便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老太君眼神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果決。


    見此,武彩屏低頭啜泣,不再說話。


    “丫頭,去將你父親叫來,老身與你父親有話要說。”老太君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


    小丫頭蹦蹦跳跳的遠去,不多時就見武器自前院快步走來,一路徑直來到了那屋門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孫兒武器,見過老太君。”


    “武器不成器,武德沒有德。武家到了你們這一代,可是愧對了武家資源的栽培。”老太君搖頭晃腦,慢慢站起身,將武器扶起來:“起來吧,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跪什麽跪。”


    武器聞言麵色羞愧:“不知奶奶今日將孩兒喚來,可是有何吩咐?”


    老太君抬起頭看向庭院內枯黃的老樹,眼神裏露出一抹思索:“這棵樹,乃是我當年嫁入武家大門,與你爺爺一起栽種的。當年的小樹,如今已經鬱鬱蔥蔥,成為了百年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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