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夙淩塵在風羽舒旁邊坐下,問道,“什麽問題?”


    風羽舒抬起右手,豎起食指,“不化骨死了沒有?”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自己落得這般淒慘的下場都是被那家夥害的,他要是沒有死那自己就虧大了。


    “死了,魂飛魄散、粉身碎骨、屍骨無存!”轅夙淩塵語氣平淡、神情漠然,卻還是隱約透露出濃濃的恨意,仿似不化骨落得如此下場仍不得解氣一般。


    “那龍族呢?”風羽舒又問。“他們的尊主與殿下都死在咱們手上能善罷甘休麽?”


    轅夙淩塵微微一笑,嘴著露出一抹嗜血的冷意,“從今以後再沒有龍族了!”早在她回宮的第二天便下令屠盡龍族,在經過半年的搜索與追殺,整個龍族被她屠盡,就連埋到地底、海底的龍蛋都被她挖出來毀了。


    “你全殺光了?”風羽舒打了個哆嗦,下手也太狠了吧?


    轅夙淩塵仰起頭,望著廣袤的蒼穹,冷聲說道,“想滅我轅夙一族的人,我會先讓他滅族!”凜然決絕的殺氣凍得周圍的空氣都倏地冷了幾分。


    風羽舒縮了縮脖子,她家的塵兒好有魄力,自己是拍馬也趕不上了。她吐吐舌頭,伸出中指豎起兩根手指,“第二個問題,那不化骨跟咱們有啥深仇大怨的,非得鬥個你死我活。咱們兩家都屬天地間的異數,都為天地所不容,更應該和睦相處才對啊!”


    “這算是七十多年前我跟龍野的恩怨。七十多年前,龍野到大風王朝遊玩時認識了蘭花妖蘭幽。蘭幽是長在百花穀裏的一朵小花妖,沐楓酷愛蘭花和楓葉,對這朵長得格外漂亮的蘭花也十分照顧。日久天長,蘭幽愛上了沐楓,化身為一個女孩子接近他。我雖知道沐楓隻把她當妹妹看待仍對她十分厭惡,厭惡她故作柔弱討人憐的模樣,厭惡她對沐楓糾纏不休,厭惡她橫插在我與沐楓之間。終有一日,我一怒之下將她本命蘭花連根拔除將她斷為數截,她也因此而隕命。龍野對她也用情頗深,當日便邀我決戰,要替她報仇。我與龍野在王城西麵的無忘灘決鬥,龍野被我斬首於無忘灘,從此與龍族結下不解之仇。”轅夙淩塵說到這裏又冷冷一笑,說道:“那姬飛花倒也可笑,他丈夫背叛她為別的女子而死,時過七十年她竟然還想著報仇,到頭來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愚蠢至極。”


    風羽舒打了個嗬欠,強撐著精神,說道,“這姬飛花也算是性情中人,她這樣子做也沒有錯。將心比心,如果換作是我,不管是誰要傷害你,我都會不顧一切去保護你。若我是姬飛花,當時我也會衝過來救兒子和丈夫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道是送死還要來?”轅夙淩塵的聲調提高了幾分,盯著風羽舒詰問道。當日她那樣不顧性命將本命飛劍插入不化骨的體內引爆也是這般?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了心愛的人,死也甘願。”風羽舒說道。


    “當日你去刺不化骨便是這般心思?”轅夙淩塵又問。雖早能猜到,卻從來不敢相信。


    “嗯,當時看到你有危險,也顧不得那麽多,隻求能把你救下來就好。”風羽舒點點頭,又連打幾個嗬欠,她實在是困極,可是她還有問題沒有問完呢。


    轅夙淩塵望著風羽舒,“你不怕死?”


    “怕!”風羽舒重重地一點頭,“但我更怕你有事。”想到當日的險情,想起塵兒倒在地上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她仍覺心有餘悸,抬起頭問道,“你的傷好了沒有?要不要緊?”雖然看起來她好像沒事一般,可誰知道她會不會是強裝出來的啊。


    轅夙淩塵怔怔地望著風羽舒,像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撞進了她的心裏。這孩子明明這麽弱,弱小得就像一隻小小的螻蟻,可是她的心是那般的深隧廣闊,自己從來都看不清她,有時候覺得她很簡單,毫不起眼的讓人一眼就能看完,可有時候她卻又那般的讓人費解,能在不知不覺中掌控人的心思,一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就能挑得人失控,被她所引誘。想起那日在湖邊草坪上,自己便是在不知不覺中淪陷的。


    “塵兒?”風羽舒疑惑地望著她,叫道,“是不是哪裏受傷了?要不要緊?你別瞞我。”


    轅夙淩塵收斂心神,說道,“我沒事,當時本就沒受多重的傷,隻是一時被打亂了真氣暫時動不了,略一調息就好了。”放軟了語調,她摸摸風羽舒的頭,異常溫柔的說道,“困了就去睡吧。”蹲下身子,想要把她抱起。不管靜兒的心思有多深,她相信她從來都不會傷害自己。為的也隻是想要自己的一顆心吧?可這顆心能給她麽?曾經也真的有一種將心掛在她身上的感覺,可是在她昏迷不醒的這一年裏,日複一日無望的等待,日複一日絕望的煎熬,早把一顆心撕成了碎片,早將一顆原本就冷的心凍成玄冰。自從靜兒受傷醒來,便覺得與她的距離遠了,再沒有那種親昵的親情感,也沒有再把她當作轅夙家的後人,也真正的將她與對待轅夙秋晨的那種感覺區分開來,被廢去的轅夙秋靜已經失掉了轅夙家族繼承者的資格,她現在的身體連懷孕延續血脈都不可能,已失去了所有的價值。自己還這般照顧她也隻是為了償她那份救命恩情,也隻是一種延續的習慣,以及一種愧疚吧。她也覺得自己有這般心思很冷酷殘忍,可自己就是這般心思。


    風羽舒抓住她的手臂,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有第三個問題要問,言燕和溫華君怎麽樣了?救回他們了沒?他們現在哪?”


    “你操心他們做什麽?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轅夙淩塵的聲音仍是那般的輕柔,卻少了絲情感。


    “我……”風羽舒沒再說話。她能說她是怕溫華君出什麽意外而影響到她與塵兒之間麽?


    “好了,你就別操那些心了,把身子養好才是最重要的。”轅夙淩塵說著便把她抱在懷裏送回床上。


    風羽舒躺在床上,抓著轅夙淩塵的衣襟,看見塵兒的眼裏是一片冰冷的荒涼。輕柔的動作,溫柔的聲音,卻襯上一雙無情的雙眸,她的心頓時痛了。她寧肯塵兒對著自己是打是罵,至少那是一個鮮活有情緒的她,至少能感覺到她的心,感覺到她與自己的貼近,而不是現在這樣人近了,心卻遠得找不到了。


    轅夙淩塵把風羽舒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上拉下來,再替上蓋上被子,說道:“我先回瀚宇殿了,還有事情要處理。”說罷,轉身往殿外走去。


    “塵兒。”風羽舒起身叫道。


    轅夙淩塵聞言仍舊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才停下步子,回身問道,“還有何事?”


    “阿修羅有話讓我帶給你。”風羽舒抬起身子望著屋外說道。


    “她說什麽?”


    “她說轅夙家命運□□全部亂了,氣數將近,若想延續轅夙家的氣數,就得去尋找根源,尋找這一脈的起源,找到老祖宗轅夙離風的墓穴。她還說離風老祖宗還沒有死,隻是被封印了,喚醒離風老祖宗然後以她的血氣來延續轅夙家的氣數。”風羽舒一口氣說完,重重地倒回床上。好累,真的好累,好似千萬年沒有休息過一般。


    “知道了。”轅夙淩塵說完頭也不回地踏出皇極殿。還用尋麽?轅夙家的血脈已經絕了!


    風羽舒累極地閉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心痛的淚。是什麽讓塵兒的心死了?


    那一覺她睡了好久,她夢到了她小時候生長的地方,夢到父母親還疼她的時候,抱著她去買棒棒糖。她後來又夢到轅夙秋晨,夢到她在夢中笑,夢到她在高聲的朗誦兵法,夢到塵兒對秋晨說,“轅夙家不留無用之人!”


    轅夙家不留無用之人!她現在這樣子要死不活的不正是無用之人麽?


    耳際似有誰在輕聲細語,她凝神靜聽,卻原來不是塵兒,是伺候她的婢女在輕聲交談。


    “秋靜殿下這一睡竟然睡去半月,像是和當年的秋晨殿下一般,隻怕是日子不久了。”


    “是啊,好像也有十日不見尊主過來了。我聽瀚宇殿的姐姐說,尊主已經開始為秋靜殿下建墓,據說墓址就在秋晨殿下旁邊。”


    “唉,秋靜殿下和秋晨殿下都是厲害的人物,卻都是這般的命苦。”


    “秋靜殿下厲害麽?我怎麽就見到她胡鬧了?”


    “秋靜殿下這是平時深藏不露,關鍵時候才出手。你看天侖山一戰,殿下一舉擒下四國殿下和王儲,這多大的本事!不化骨一戰,要不是殿下把飛劍插入不化骨的身體裏麵引爆,隻怕尊主和咱們這大風王朝都被不化骨滅了。就這兩樣就比秋晨殿下厲害了。”


    “這有什麽?我覺得還是秋晨殿下厲害,她把自己的生前生後事都算了出來,甚至連秋靜殿下的出現都算了出來。”


    “哦?秋晨殿下算出什麽了?”


    “就是秋晨殿下逝世前的那年秋天,那天就我和秋晨殿下在房裏,她在掐指算著什麽,當時她連算了三件事。”


    “哪三件?”


    “我見她算完第一卦時,便聽到她在說,‘轅夙秋晨,命絕於十九年秋二十四日!’咱們殿下死時剛好十九歲,八月二十四日死的,可不正應了她的話。”


    “那第二件是什麽?”


    “是關於咱們尊主的,我可不敢說。”


    “放心吧,我們決不敢說出去的。尊主這會兒在跟王帝他們議事,也絕對不會覺察到我們這幾個小婢的。”


    “就是就是,快說嘛。”


    那婢女經不住旁邊的幾個婢女的慫恿,便又說道,“秋晨殿下算的第二卦就是,‘轅夙淩塵,逆命亂倫,轅夙絕後!’”一番話震得在場的人好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才又聽到有人繼續說話,“我看這絕後倒有點譜,秋靜殿下一死轅夙家就真的絕後了。可秋晨殿下居然說尊主亂倫這就不對了,這轅夙家的人都死光了,她和誰亂啊?”


    “噓,別亂猜!你們猜第三條是什麽?給你們一個提示,是關於秋靜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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