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汀正在與那兩個黑衣蒙麵人苦戰,岌岌可危之際,見淩雲、楊振趕來,她不由長長地噓了口氣,趁勢虛晃一劍,得以脫身。


    淩雲與楊振趁勢迎上前去。


    淩雲長劍一劃,一式“飛花瀉玉”,光華一片,晃得那男子驚呼一聲,不由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脫口而出道:“你是淩雲!……”


    淩雲亦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又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此人了。


    他隻冷笑一聲,怒劍狂花,絕妙狠利的招式逼得那男子連連後退。


    那邊楊振與那女子已打成一團,難分難解。


    但她看到自己的同伴已被對手逼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而自己這邊又賺不得半點便宜時,不免有些心慌意亂了。


    而這邊,淩雲霹靂劍法,其勢如雷,呼嘯淩厲的招式中,隻聽那男子慘叫一聲,胸肋處已然中劍,一片血光。


    那男子後跌幾步,手中長劍落地。他用手捂住了傷口,身體搖搖晃晃,幾欲栽倒。


    那女子見同伴受傷,心神一亂,劍法上出現了破綻;楊振趁勢一招分花拂柳,那女子慌忙以長劍一撩,但還是遲了一些,右臂上被楊振的長劍劃了一道,立時鮮血淋漓。


    她來不及多想,一式波卷雲飛,飛身縱起,向窗口躍去。


    楊振大喝一聲:“那裏去?”飄身追去。


    淩雲見那男子掙紮了幾下已倒地,便走上前。


    那人卻驀地跳起,一道寒光直襲他的麵門。


    淩雲一驚,急忙以劍一擋,略慢了些,偷襲的飛鏢被魚青劍一攪,餘勢未減,強弩之末亦將他的左臂劃了一道,一陣劇痛,血如泉湧。


    那人隻欲做困獸之鬥,忽覺肩頭一麻,已被點中肩井穴,動彈不得。


    出手的人正是玉卿成,方才她服下了李雲汀給她的解藥,在旁邊緩息了一下,已恢複如初。


    淩雲見那人被製住,右手的劍尖一撩,一式白燕剪尾,已挑下他的麵巾。


    看時,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人竟是丁府的武師肖勇年!


    周三申見了,亦驚道:“哦,怎麽是你?”


    淩雲冷冷道:“肖武師,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府中安歇,卻跑到綢緞莊來行凶殺人,是何道理?”


    肖勇年本來是有備而來,不料竟遭不測,不由得惱恨不已,把頭一揚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饒舌也!”


    淩雲嗤笑道:“好一副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啊!哼,大丈夫,像你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偷雞摸狗的勾當,你也配麽?”


    肖勇年聞言立時如鬥敗了的公雞似的,垂下頭去。


    淩雲回過臉,衝著玉卿成道:“玉老板,今晚讓你受驚了。這個人我要立即帶回府中。”


    玉卿成道:“現在?”


    “不錯。”淩雲一邊說,一邊往外望望,“楊振怎麽還不會來?”


    正說著,楊振已走了進來,滿頭大汗,一臉的沮喪,“真晦氣,讓那女人給跑了!


    “方才我眼看就要抓住她了,不料她打了我一枚暗器,我一閃身的當兒,她就溜了,真是狡猾。不過,那枚暗器我撿回來了,你們看。”


    說著,把一支小巧的飛鏢遞上。


    淩雲接過來,反複地端詳著,若有所思。


    這支鏢刃尖發暗,隱隱透著一股刺鼻的腥味。原來,這竟是一支毒鏢。


    他覺得這支毒鏢十分眼熟,到底在哪裏見過?


    楊振見他臉上神色變化莫測,不由問道:“怎麽了,淩大哥?”


    淩雲道:“沒什麽,咱們不能再耽擱了,立即回府!”


    楊振應了一聲。


    玉卿成卻忽然道:“等等!”


    二人一怔:“怎麽了?”


    玉卿成一雙秋水般的眸子脈脈地望著淩雲的臉,不由一陣的心潮澎湃。


    她沉吟一下道:“我是說,你瞧你的胳膊,流了那麽多血,是不是先處理一下?先在這裏清洗一下傷口,上點藥,包紮一下吧!”


    淩雲瞥了一眼,見衣袖已被劃開,鮮血凝結住衣衫粘在了左臂上,便道:“不用了,哪裏就這麽嬌氣,隻是蹭破了點皮而已,還要麻煩玉老板。”


    玉卿成道:“淩統領這話就見外了!周管家——”


    其實,不用她吩咐,機敏的周三申早已安排下去了。


    須臾,幾個夥計端了清水、藥物及醫用器械來了。


    淩雲見盛情難卻,隻好由他們。他閃去衣衫,露出了整個臂膀。


    玉卿成默默地望著他那結實健美的赤膊肌肉,臉上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周三申連喚幾聲,她方緩過神來。


    玉卿成親自動手為淩雲清洗傷口,敷上藥物,小心包紮。


    淩雲道:“這點小事何須玉老板費心。”


    玉卿成道:“下人毛手毛腳的,而且對醫術一竅不通;民婦雖不才,卻還多少懂點醫理。”


    “哦?”


    玉卿成見淩雲有些驚異,笑道:“奇怪嗎,民婦祖上時代沿襲提壺之術,家父可謂一代名醫;民婦少時也隨他學習了點皮毛,故對醫術略知一二。”


    她忽然轉了個話題道:“淩統領,你臂上這個麒麟胎記好特別啊!是從一出生就有的嗎?”


    淩雲不由臉色一沉,他暼了玉卿成一眼道:“不記得了。”


    見淩雲有些不高興,玉卿成此時方覺得有些失言了。她急忙以別的話題叉開,借以掩飾。


    說話間,傷口已包紮完畢,淩雲聽樓頭上的更聲已響過三下,自知不宜再耽擱下去,遂同楊振押了肖勇年與玉卿成告辭而去。


    當然,早已有人在花榭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孫孝文。


    孫孝文醒來後滿麵沮喪地向玉卿成謝罪。


    玉卿成無心與他計較,反過來安慰了他幾句,便讓李雲汀扶他下去安歇。


    打發走了所有的人,玉卿成掩上房門,躺下,隻覺得心煩意亂。


    她忽然想笑,笑世上的事情竟會如此荒唐。


    幫主李瑞允冒充何府大公子的事情,是她與李瑞允共知的;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那個真正的何成麟是死是活,身在何處。


    如今,見了淩雲左臂上的那個暗紅色的麒麟胎記,一切終於清楚了。


    原來淩雲竟然是何府大公子!竟然是何禹廷與常青公主的兒子!造化太會開玩笑了。


    但是轉念想來,她又有幾分懷疑。世上的事真會這麽巧麽?


    但如果不是這樣,那暗紅色的麒麟胎記又怎麽會出現在淩雲的左臂上,而且與李瑞允臂膀上的一模一樣,連位置也分毫不差?


    她又想到:淩雲不管是不是何府大公子,如果沒有解藥,已活不過明日暮暝時分。


    更為悲哀的是:淩雲對此竟會茫然不知;而且他到死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是死於她的手中!……


    她不由捫心自問:玉卿成,你這樣做於心何忍?今天晚上要不是他出手相助,你命安在?


    她輾轉反側,孤枕難眠,直到快四更了才朦朧入睡。恍惚中,噩夢驚悸,掙紮了不知多久,才稍稍安靜了一些。


    待她睜開眼時,隻見房內光線普照,驕陽炙熱,想是過了晌午了吧。


    她心抖的一顫,騰身躍起,大叫:“管家!管家!”


    周三申應聲趕來道:“老板娘,有何吩咐?”


    玉卿成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周三申道:“已過午時了,剛入未時(午後一點左右),老板娘,您要不要用飯?”


    玉卿成微微籲了口氣,穿戴整齊,粗粗地梳洗了一番。


    周三申端來飯菜,她食不甘味,隻是象征性地吃了兩口,便命周三申撤下,匆匆出門而去。


    周三申納悶道:“老板娘這是怎麽了?”


    卻說玉卿成,出了綢緞莊,徑自來到刑部尚書府門前。


    她衝著守門的侍衛盈盈一笑,婉轉道:“各位差大哥辛苦了,麻煩你們去通報一聲淩統領,就說我找他有點事。”


    傾國傾城的絕代美人玉卿成,京城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連她的一舉一動皆被人傳為佳話。


    美人開口,英雄折腰,何況是這些守門的侍衛。隻可惜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淩雲剛好不在府中。


    他們為失去一次為美人效勞的機會而失望,玉卿成則更失望。


    她娥眉一皺,莞爾道:“他不在,那我為他留個字鑒總可以吧!”


    劉永、王全兩個守門的侍衛急忙殷勤地尋來紙墨。


    玉卿成連聲稱謝,並邀請他們有暇到綢緞莊中一敘。兩人不由得受寵若驚。


    玉卿成很快寫完了字鑒,封好遞上前道:“此事事關重大,望二位大哥多多費心,務必親自把此書交予淩統領,千萬不可有失。拜托了!”


    二人連聲道:“好,我們一定照辦!”


    玉卿成往回走時,心想:淩雲又會去了哪裏,十之八九是去調查肖勇年的案子了。


    又一層顧慮湧上心頭,因為這不僅僅是東窗事發那麽簡單的事了。


    正如玉卿成所料,淩雲正是去追查這件事了。


    昨晚真可謂收獲非小,這不僅僅是抓到肖勇年的事,最大的收獲還在楊振撿回的那隻毒鏢上。


    淩雲、徐直等人都已仔細研究過了,這支飛鏢與幾月前將行刺丁繼武的刺客方小黑殺之滅口的那隻毒鏢一模一樣,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這人就是昨晚闖入綢緞莊的那個女子。


    於是,那女子以及與之同夥的肖勇年,都被懷疑是天梟組織的人。


    呂文正將若幹證據擺在肖勇年麵前,問道:“肖勇年,如今證據確鑿,你就是天梟組織派來的奸細,是也不是?”


    事到如今,肖勇年隻欲做困獸之鬥,百般抵賴:“呂大人,我冤枉啊!那隻毒鏢是我同夥發的,隻可以說明她是天梟組織的奸細啊!


    “而對於她的底細,我卻不甚了解啊!呂大人,我不是天梟組織的人,我真的不是!”


    呂文正道:“我且問你,你那同夥是什麽人?”


    肖勇年一時語塞。他實在無法編出一個什麽別的人名來搪塞此事,他隻有丟卒保車,出賣自己的妻子了。


    於是,他咬了咬牙道:“是我的妻子歐陽貞!”


    呂文正道:“你們既為夫妻,難道她的底細你還不清楚嗎?”


    肖勇年道:“這就難說了,同床異夢,人心叵測,唉!隻怪我看錯了人……”


    呂文正道:“那麽昨晚你們合謀襲擊綢緞莊的老板娘,又作何解釋?”


    肖勇年道:“這完全是兩碼事。說來慚愧,也怪我沒出息,對前仇舊恨——也就是溫炳秋的那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


    “我曾幾次與賤內商議著如何報複玉卿成;雖然我與她並不知心,但畢竟夫妻一場,事到臨頭她還是幫我的。


    “哪裏想到就會發生昨天晚上那種事情!……唉,說來真是有些後怕啊!要不是她那一鏢,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呢!”


    呂文正道:“你的話可句句屬實?”


    肖勇年道:“當然,不信呂大人可以去調查!”


    呂文正當然不能輕信他的一麵之詞,他派袁平、楊振持了龍鳳玉符去丁府緝拿歐陽貞。


    丁進之雖然心中不快,但也無可奈何,隻得隨他們去捕人。不想搜遍了整個丁府,卻不見人影。


    看來歐陽貞是見勢不妙,畏罪潛逃了。


    二人垂頭喪氣地空手而歸。


    呂文正聞報,不由地攆須沉吟道:“看來肖勇年所言不假,昨晚偷襲玉卿成、發毒鏢襲擊楊振的女子果然是歐陽貞!”


    呂文正與徐直計議了一下,派淩雲、楊振、袁平等人帶領侍衛分頭尋找、追捕歐陽貞,務必在近日內將嫌犯逮捕歸案。


    眾人出來,一邊走一邊在討論著方才的案情。


    這時,淩雲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憋悶,不由地臉色一變;他皺皺眉頭,用手按了按胸口。


    楊振與袁平發現他神色有些不對頭,忙問:“淩大哥,你怎麽了?”


    淩雲用內力調息了一下,但覺並無十分不適的感覺,又不願大驚小怪的,於是便道:“沒什麽。”


    二人見狀,也沒有多想,便分頭行動去了。


    包括淩雲在內,眾人當然不會想到:這是芙蓉花毒在他身上作怪!


    按說,一般人在服用了芙蓉花毒後,是不會感應到這種特殊的毒在自己身上的異樣反應的。


    但是淩雲卻不是一般人。


    他內力造詣深厚;而這種不適的感覺對他來說,也隻是一時的感兆而已。


    可是,他卻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更沒有往深處去想。


    他現在隻打算回去吃點飯後再繼續行動。因為此時已經過了午時很久了,他覺得腹中已經在唱空城計了。


    這時,交下班來的王全正好來找他了,“淩統領,您在這兒哪!方才綢緞莊的玉老板來找您,您不在,她便留了一封字鑒,要小的務必交給您。”


    淩雲一怔道:“字鑒?什麽字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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