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帶著浣玉出了府門。兩人在京城的街道上轉了一圈,甚覺無味。


    淩雲說乏了,要回去。


    浣玉道:“再玩一會吧,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你覺得無聊,瞧,前麵有個戲園子,咱們去瞅瞅吧!”


    今天晚上演的是【南柯夢】與【霸王別姬】。


    二人進門時,戲已經開演多時了。今天看戲的人特別多,雅座俗座幾乎都占滿了。


    兩人轉來轉去,正在找空位,忽聽一聲熱情的招呼:“哎呦,是你們二位啊,久違了!”


    說話的正是丁府二公子丁繼英。


    浣玉一見他,便覺地不順眼,鼻子哼了一聲,扭過臉去。


    淩雲還了話:“二公子,你也在此啊!”


    丁繼英道:“誰說不是啊,我就說我與二位特別有緣麽!來,快請坐!”


    浣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坐哪兒?”


    丁繼英方悟,罵身邊的兩個家人丁信、丁誠:“不長眼的東西,賴在這兒幹嗎?還不出去等著!”


    丁信、丁誠喏喏連聲,連忙起身,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轟走了兩個家人,丁繼英熱情地請兩位坐下。


    浣玉見丁繼英在最裏麵,不願意挨著他,便挨著淩雲坐在最外麵。


    丁繼英全未注意到浣玉的冷漠,親切道:“玉兄,上次在醉花樓因何不辭而別,害得我們兄弟兩個好找!”


    浣玉心想:“眠花宿柳,偎紅倚翠,虧得你還好意思問呢!”隻哼了一聲,並不言語。


    丁繼英奇道:“哎,玉兄——”


    淩雲忙打圓場道:“她看戲入迷了,別打擾她。”


    說著,他有意叉開話題道:“對了,今天晚上怎麽隻有你一人在這裏,你的老搭檔何二公子呢?”


    丁繼英道:“他日理萬機,脫不開身。”


    淩雲“哦?”了一聲,有些困惑。


    丁繼英道:“當然,說是日理萬機可能過分了點,不過這一陣子他的確忙得夠嗆:一邊應付三年一度的科考,一邊應付他大哥的婚事籌辦。”


    淩雲道:“怎麽,何府大公子要成婚了?”


    丁繼英道:“是啊,時間就定在八月初九。新娘子呢,當然就是我姐姐嘍!”


    淩雲心神一散,丁繼英下麵的話他沒有聽進去,大約是丁繼英在問他什麽,一連問了兩遍,他才緩過神來。


    浣玉酸溜溜道:“在想入非非地幹嗎呢?還不快恭喜人家!”


    丁繼英道:“大家不分彼此,客氣什麽。”


    浣玉心想:誰與你不分彼此,我正準備與你一刀兩斷呢!


    她忍不住插口問道:“丁公子方才說何二公子正在閉門苦讀,應對科考;你為什麽不像人家那樣也來個頭懸梁、錐刺股,以圖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呢?”


    丁繼英道:“咳,我才不冒那傻勁、受那份煎熬呢,我這樣的日子不是過的挺逍遙自在的麽!人生在世,瀟瀟灑灑,不勉強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情那才是正理呢——玉兄以為如何?”


    浣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心想:“不學無術,碌碌無為,還當你自己不是紈絝子弟、花花公子呢!”愈發覺得對方不順眼。


    好在丁繼英不是那種有心機的人,並未在意。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戲,覺得無聊,又把頭靠近淩雲道:“淩大哥,那日我與你說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什麽事?”


    丁繼英道:“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就是呂小姐的事情唄!”


    “呂小姐的事?”淩雲記起來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一定去糾纏她呢?”


    丁繼英道:“你沒有經曆過,怎麽能懂得這份真情?我已下定決心,今生今世非此女不娶!”


    浣玉在一旁聽得有氣,冷冷道:“但誰又知道她會不會喜歡你呢?


    丁繼英道:“所以,我才要找淩大哥替我說和說和呢!”


    浣玉哼了一聲道:“不用找他,我就可以告訴你答案。”


    “你?”


    浣玉道:“對啊,這些日子我一直呆在呂府,偶爾也聽到了一些傳聞。”


    “什麽傳聞?”


    浣玉道:“呂小姐已心有所屬,有意中人了;而且兩人情投意合,彼此傾心。所以啊,我奉勸你也不用再做什麽清秋美夢了!”


    丁繼英呆了一下道:“玉兄,你真會開玩笑。”


    浣玉道:“此事關係到呂府大小姐的名節,我能隨便開玩笑麽?不信,你可以問淩大哥。”


    丁繼英心裏有點亂,把頭轉向淩雲道:“淩大哥,你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對嗎?”


    淩雲有些不耐煩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倆爭論什麽,也不怕人家看笑話!還是先看戲吧。”


    丁繼英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人向這邊投來不滿的目光。


    他唏噓了一聲,放低了嗓音道:“淩大哥,求求你告訴我吧,到底是怎麽回事,呂小姐是不是真的喜歡誰了?”


    淩雲當然不能把呂秋月與江春的事情告訴他,同時又埋怨玲瓏太多事,於是話題一轉道:“丁公子,你不是與晉陵王府的郡主定了親了麽?”


    丁繼英道:“那又如何,是貓是狗我還沒有見過呢,哪裏又能與呂小姐相提並論?”


    浣玉心中好惱,“你沒有見過又怎麽曉得人家不好?”


    丁繼英道:“不好就是不好!她要是好,要是賢淑,又怎麽會一點規矩都不懂,離家出走,全無半點羞恥之心!還差點把她父母氣的半死。這種女子,早晚都是克夫星,誰娶了她誰倒黴!”


    浣玉氣得柳眉一挑,待要發火,又怕在淩雲麵前暴露了身份,鬧得無法收場;何況在大庭廣眾之下,喧嘩吵鬧惹人恥笑,也有失身份。


    她的氣無處可發,騰地站起,叫道:“我不看了!……”怒氣衝衝轉身往外走去。


    丁繼英奇道:“玉兄,你怎麽了,戲才演了不到一半呢,怎麽就走了?”


    浣玉不理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淩雲見浣玉忽然負氣而去,怕她一介弱女子,孤身一人不安全,隻好起身向丁繼英打了個招呼,匆匆跟了出來。


    兩人風風火火一走,惹得丁繼英在後麵直喊:“哎,兩位兄台怎麽這麽急?”


    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向這邊注目;更有甚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浣玉完全不管眾人異樣的眼神,徑自出了戲園。


    淩雲緊隨其後,直到人少了些,他才沒好氣地喊了一聲:“別走了!”


    浣玉此時跑了一路也乏了,停下身籲了一口氣。


    淩雲好惱,問道:“你到底怎麽了,不問青紅皂白扭頭就走,是誰惹你了?你真是太任性了!”


    浣玉道:“我任性,要不是那丁繼英欺人太甚……”


    “丁繼英怎麽了,他又怎麽得罪你了?”


    “他……”浣玉一下噎住了,她當然無法向淩雲解釋清楚這些,隻好自毀前言道:“算了,就算我任性好了。”


    淩雲氣道:“你是夠任性的!沒進戲園前吵著鬧著非要去看戲不可,進去了才幾刻鍾就臨陣脫逃,你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浣玉平時驕橫任性;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在淩雲麵前卻無論如何也強硬不起來,隻是分辯道:“不是的,淩大哥,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丁繼英太討厭了。”


    淩雲此時興致全無,“好了,咱們回去!”


    浣玉小聲道:“回府嗎?”


    “廢話!”


    浣玉央求道:“哎呀,才出來這麽一會兒就回去嗎?淩大哥,看在我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的份上,咱們再玩一會吧!”


    淩雲道:“你要玩你自己玩好了,我可要走了!”


    浣玉道:“你走了,我一個人害怕。”


    “那就走吧!”


    浣玉磨磨蹭蹭,不情願地跟在淩雲身後,一步三回頭。


    淩雲催道:“你能不能快點?”


    浣玉忽然瞥見路旁有個包子鋪還亮著燈光,便道:“淩大哥,我餓了,咱們進去吃點東西吧。”


    “你不是剛吃了晚飯麽?”


    “沒吃飽呢,現在又想吃包子了。”


    淩雲無奈,隻好與她拐進了包子鋪。


    鋪子裏冷冷清清的,隻有一個顧客坐在凳子上,一邊細嚼慢咽,一邊長籲短歎。


    開包子鋪的是夫妻兩個。夜深了,隻有男的還在爐火前伺候著,見又來了客人,忙上前打招呼。


    淩雲為浣玉要了一盤包子,與她一起坐下來。


    浣玉一點一點剝著包子皮,吃得比先前那人還小心。


    淩雲勞累了一天又困又乏,隻想早點回去休息,見她那慢騰騰的樣子,忍不住催道:“你能不能快一點?”


    浣玉道:“這該是你第二次說這句話了吧。”


    原先吃包子的那位顧客起初隻是愁眉苦臉地想著心事,無意間聽見兩人說話,覺得耳熟,回頭瞅去,不由一喜,急忙打招呼道:“哎呦,淩統領,幸會幸會!”


    淩雲一望,原來是綢緞莊的管家周三申。於是還了禮,問道:“這麽晚了周管家還不回去,明日如何向玉老板交代?”


    周三申歎氣道:“是啊,我正在發愁呢,回去如何向老板娘交代?”


    淩雲奇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周三申道:“老板娘前些日子忽然病了,一連數日臥床不起,懨懨無神。”


    淩雲一怔:“病了?玉老板平時春風滿麵,身體很好的。”


    “說的就是,”周三申道:“這就叫‘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淩雲道:“難道你們就沒找到個有效的醫治良方?”


    周三申道:“那還用說,各種名醫都請遍了,也多虧老板娘身子骨好,近日病情好了些。隻是要想大好,大夫說了,還必須一副主藥配些副藥服用才可見效。”


    “主藥?什麽主藥?”


    周三申道:“上好的千年靈芝。”


    浣玉插嘴道:“這東西可是千金難買呢。”


    周三申道:“這位兄台說的是,這靈芝可真是千金難買啊!我曾讓人費盡周折弄到了幾株;隻是這些靈芝,有的質地不行,有的年頭不夠——總之沒有一株令我滿意的。”


    淩雲沉吟道:“這靈芝真的這麽難找?”


    周三申道:“可不是嗎。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前幾天有個夥計在靈山的懸崖絕壁上發現了一株上好的千年靈芝,有了它,不愁老板娘的身體不能康複。


    “隻是咫尺天涯,要想從這萬丈懸崖上采擷此物,真是勢如登天。”他的臉色忽然沉下來,“情急之下我便做主說:誰能采到此物可得千金。”


    浣玉道:“千金,嘿,你可真夠大方的!”


    周三申道:“現在已不是大方不大方的問題,而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


    浣玉追問道:“此話怎講?”


    周三申淒然道:“我們店的夥計孫二,自恃身體靈便,會些輕功,又為千金所動,遂下去采摘,不幸失足跌下去了……”


    淩雲與浣玉相對無言。浣玉歎道:“真是‘鳥為財死,人為食亡’……”


    淩雲見她口無遮攔,瞪了她一眼道:“別亂說。”


    浣玉未解其意,道:“對,說錯了,應該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淩雲見她不可理喻,索性不搭理她,隻與周三申說話。


    浣玉覺得無聊,於是把目光投向店外那冷冷清清的街道。她看到,兩個披著黑色風衣的人大步向這邊走來。


    近一些了,她覺得二人的身形舉止十分眼熟,不由芳心一動。快到包子鋪門口了,她看清兩人都是晉陵王府武師裝束。


    是李炫與李武!


    浣玉乍認出二人,心差點跳出來。難道真應了那句俗話:不是冤家不聚頭麽?


    與趙威與趙揚相比,二李雖然在晉陵王府呆的時間短些,但他們還是能認出自己的。


    自從自己離家出走後,晉陵王府的人都快鬧翻天了,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尋找自己;上次她僥幸地從李炫眼皮底下逃脫,這一次自己又該如何機智地金蟬脫殼?


    浣玉見李炫、李武兄弟快到包子鋪門口了,忽然急中生智,雙手一捂腹部,“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一邊起身往外走道:“你們的包子是怎麽做的,哎呦……肚子疼死了……”


    她含混不清地嘟噥著,低著頭,從李炫與李武身邊溜了過去,投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武並未在意;李炫卻目光一閃,麵上浮起了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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