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過寬,院長大人此時正端著飯碗蹲在屋門口靜靜看著屋外的這場雨水。


    簷下的滴答雨聲很有節奏,伴隨著屋內不時傳來的咀嚼聲,這位院長大人抬起頭來看了眼頭頂上那個依舊空空的巢穴。


    雙眉微蹙忍不住想要發些脾氣,卻被屋內的一道聲音所打斷。


    “老師,你曾與小九說過,吃飯時坐姿要更利於消化。學生以為這話是對的,所以老師也當以身體重要為先。”居安站起身來,看著蹲在門口的那位老者說道。


    話剛說完似乎是又覺著高高在上與其說話有些不合禮數,趕忙行了一禮又是重新坐下。


    將要說出的話語憋到一半,以這位院長大人的脾氣自然是沒什麽好氣,頭也不回道:“我說居安啊,如今小九又不在這裏,不要這麽一本正經的來說這些廢話。”


    居安無語,苦笑道:“原來老師口中的那些話隻是說與小九來聽的。”


    院長大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端著飯碗抬頭望去,開口道:“小九初來靈學院的時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見誰都一臉不服氣,自然當是好好去教的。”


    居安同樣回憶起當時的畫麵,想起自己那位師弟天賦不好又成天帶著副怨氣的樣子,他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老師居然能將一位九歲便有膽量可斷指的孩子教成如今這幅模樣。


    院長大人輕聲歎了口氣,“說起來有些得非所願的意思,就是教的太好了些,總感覺那孩子被我教壞了,我隻是想讓他稍微改變上一些,這改變的似乎也太大了。”


    居安搖了搖頭道:“小九他很好,所以老師不用多想。”


    院長大人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提起這些往事,再次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的那個巢穴,扭頭看著那位紅衣少女沒好氣道:“你說了它去冬眠,到今年就該回來了,可現在這都什麽季節了?怎麽還沒回來?”


    居安嘴角微微抽搐,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的意思,他還可記得當時自己老師理直氣壯的說自己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這些事情的畫麵。


    那位紅衣少女聽聞此話不露聲色,隻顧著自己夾起的那一筷子米飯,隨意送到口中嚼了兩下囫圇咽肚,似乎是覺著幹吃米飯口中有些發淡,抬起筷子看了看麵前的一碟菜品卻又重新放了下來。


    院長大人見狀有些疑惑,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看著自己的學生絮絮叨叨道:“居安你做飯的時候是不是鹽放多了?我都跟你說過了鹽這種東西吃個鹹味就行,切莫掩蓋了菜品原本的味道。你讀過那麽多書,喧賓奪主的道理應該懂的啊。”


    居安起身行禮笑道:“老師教訓的是,學生下次一定注意。”


    “你笑什麽?”


    “學生沒笑。”


    “你還在笑。”


    “學生知錯。”


    ......


    少女見這師生倆鬥嘴同樣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筷子開口回道:“離的遠,懶得夠。”


    院長大人舔了舔嘴唇,看了眼自己碗中的飯菜,而後回到屋子裏將那碟子菜往其麵前推了推,而後又夾了幾筷子放到碗中重新蹲在門外,唉聲歎氣道自己一把年紀了不但要被外麵的人罵,在靈學院裏邊還要來伺候一個小丫頭。


    居安再次忍不住笑了兩聲,看著桌上離自己遠了一些的菜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盡管飽讀詩書的他覺著這個動作有些不雅。


    紅衣少女難得想起來一件事,開口問道:“望舒樓入樓試的目的是什麽?”


    對於這個問題居安同樣是好奇,雖然他不清楚自己的老師能不能解答出這個問題。


    但他卻很清楚以自己老師的性格對於這些問題是不會輕易回答的,所以開口解釋道:“姑娘你可能不太了解我這位老師,老師對於一些少有人知道的事很少會去做解釋,他認為這對於其他更多不知道的人是一種不公平。”


    “臭小子,你就很了解我嗎?什麽公平不公平?我收了你們兩個為學生沒收其他人就是對別人的不公平了?我對你們說的話沒對別人說就是我偏心了?你這些話我這雙老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院長大人隨後開口道:“入樓試的目的就牽扯到望舒樓的傳承問題了。”


    居安趕忙起身道歉,口說學生受教。


    紅衣少女不解道:“傳承問題?什麽問題?”


    院長大人抬頭望天,夾起一口已經發涼的黃花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發出一陣脆響聲,而後剔了下牙齒開口道:“望舒樓曆來有月神一職,月神這個職位由雲姓一族一脈單傳,若傳承者為男子則從其所屬部族內挑選出一名女子負責為其生育後代,這後代中便有著下一任月神的繼任者。”


    居安仔細思考了一番,很快便察覺出這其中的問題,眉頭微蹙開口道:“這不合邏輯,所生後代不可能每一位都可修行。”


    即便是望舒樓,即便是月神隻要生於天地那便要遵守這天地間的規則。


    規則就是每個人的體內都有一座山,或大或小,或高或矮。


    有些人輕易便可破開,有些人終生無法修行。


    開山是修行前的第一道門檻,哪怕是望舒樓若要直接越過這道門檻同樣也是癡人說夢。


    院長大人微微點頭,抬起筷子隨意指著天空道:“這修行一事就像老天隨意抓鬮,若是尋常人那自然是不可能,天大的運氣就算是輪著享受也該輪完了。可高處雖不勝寒,卻也能享受低處人所看不到的風景,據說曆任月神魂歸後其本源靈氣會附著於一根長生木之上,長生木到現在應該有...”


    月神大人扳了下手指,回頭問道:“望舒樓成立有多少年了來著?”


    居安開口回道:“應有八百年才是。”


    院長大人微微點頭,“八百年。據說那長生木在整片太陰山上百年隻存一顆,八百年算起來也應有八根了,嬰兒出生後在其床頭立木,體內那座大山便會被上一輩遺留的產物所慢慢銷毀而土崩瓦解,所以這世上有些人從出生便開始修行並不隻是在說大話。”


    其中意思居安聽不懂,紅衣少女似乎也不懂,他們總感覺話中應該還有著更深一層的含義。


    “所以這八根長生木已保了望舒樓八百年不衰。”院長大人補充道。


    紅衣少女的心中充滿了不解和好奇,“可這與入樓試有什麽關係?難道是木頭沒了?”


    院長大人再次挑了口飯菜,隨意嚼了兩下繼續解釋道:“剛說了傳承者為男子,若為女子嘛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紅衣少女眉頭微蹙,脫口而出問道:“有何不一樣?”


    院長大人回頭看了眼那位紅衣少女,低頭仔細思考片刻,似乎是在想著要如何去解釋這個問題。


    “這就牽扯到更深層次一些的東西了,所生後代要是有男有女那望舒樓自然是挑選男子為繼承者,但若後代隻有女子的話便不得不在中間環節上稍微改變一下方式。”院長大人猶豫了一會兒接著說道:“說的直接一點就是男月神從其部族所屬中挑選伴侶那就是為月神大人恩賜,是榮幸,祖上祖下皆有光的,若月神是女的就...你們應該懂吧?”


    居安恍然大悟,補充道:“若是女子對於望舒樓所屬的那些人來說則為褻瀆,而那女子更無法再維護自己身為月神的威嚴,因此便需要從外部來挑選合適人選,所以這入樓試也就是...入贅?”


    高高在上的月神大人又豈容他人玷汙?


    尤其是自己所統領下的那些,平常隻是高高站在九層樓上低頭看著那些螞蟻一樣小的人,誰又能忍受有朝一日那些眼中的螞蟻居然會爬到自己的身上肆意妄為?


    可現實是殘酷的,望舒樓存在八百年,總會有那麽幾隻螞蟻是可以爬到那座樓上來這麽肆意妄為的,入樓試的做法不過是挑選了個其他種族的螞蟻來做這種事情。


    望舒樓如今需要這隻螞蟻。


    不過那隻螞蟻在入樓試的過程中望舒樓並未見到,甘願作為螞蟻,便代表著再也無法逃出高樓,望舒樓不會將這些事情公布於眾。


    這也正是最終的考題為開門的主要原因,望舒樓所需要挑選的不是最強,而是最合適,見著合適的,門便開了。


    院長大人略顯滿意的點了點頭,“讀過書的人,說話就是要明白上許多,不過這入贅好像是太難聽了點。”


    紅衣少女同樣已經明了,“所以這次入樓試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望舒樓的繼承人中有了一名女子?”


    院長大人微微點頭,“按理來說應該就是這樣。”


    紅衣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一些東西,歪著腦袋邊想邊說道:“以望舒樓的實力來說讓人隨意下山去擄上幾個人來那不該是很輕鬆的事情?為何非要這麽麻煩?”


    院長大人聽聞此話微微一愣,再次回頭看向那紅衣少女眼神裏麵充滿了怪異,許久之後忽感嘴唇有些發幹,舔了舔嘴唇後開口道:“那個,女子一般應該沒這麽彪悍吧?望舒樓又不是那種邪魔外道,這種事情是他們傳承中的紕漏,要從自身方麵找些原因,又豈可如此粗暴直接危害世人?再者而說月神終究是月神,怎會甘願當作生育工具?那自當是要自己挑選滿意的才是。”


    紅衣少女眨了眨大大的雙眼,自言自語小聲嘟囔道:“那可是月神,應當有許多人搶著不願下來才是,危害世人實在是無理之說。”


    ......


    二人驚的神魂顛倒,院長大人額頭冒出一排黑線,許久之後看著自己的學生開口道:“居安啊,這姑娘才多大點?你要好好跟她講些道理才是,省的她腦袋裏邊成天想一些亂七八糟的。”


    居安點頭說是,看著麵前明顯犯困的少女頗感有些為難。


    這才想起來怪不得上次談論起誰人能夠獲勝的時候自己說起林平歸的女兒來老師會笑了一下,居安此時才明白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居安感歎道:“希望我那位小師侄可千萬別去給人入贅。”


    院長大人沒好氣怒道:“他還不是你小師侄!小九要敢沒經我同意私自收學生回來看我怎麽教訓他!”


    居安提醒道:“是老師讓小九去收一位學生的,所以小九並不算私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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