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場間不止居安有如此想法,哪怕那位九卿之首的太常寺卿同樣是有些許搞不清楚狀況。


    看著大公子拉著柳春生真的是準備求上一幅字的動作極為不解。


    若是拉攏難道不該是給予一些實際性的東西,讓人家看到好處方才有可能為你效力。


    要是抱著放長線釣大魚想法的話更應該就此收手,稍微接觸一下便帶著遺憾打道回府。


    有了遺憾才更加方便下一次的相見來彌補。


    以大公子的做法來看,直接拉攏力道有些過小,甚至都不跟人家說自己是誰。要說目光長遠又不準確,顯得太過倉促,第一次見麵你就讓人家給你寫東西,這種人以後誰還會理你?


    就像那位院長的做法一般,若非得知他是居安的老師,不然的話下次看到他往舊街巷裏邊走,必然是要早早便關上鋪門的。


    ......


    在周懷慶的眼中大公子是何人,對於細節把控何等準確?認為其顯然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難不成這人還真是過來交朋友的不成?如此想來大公子平日裏好像確實比較閑。


    大公子將對方拉到那些書寫用具前,從盒子裏取出那支古樸精致的筆來。


    左手托著衣袖,右手執筆,微遞到對方麵前,毫不客氣的開口詢問道:“不知可否能代居安先生為我題上一幅字。”


    柳春生本以為對方要送禮,難免心生警惕。


    無功不受祿,初次見麵便送禮者必有其目的,直到看對方是想讓自己幫忙題字才開始放下心來,想來應是居安先生為了提攜自己才開口回絕稱今日不便動筆,柳春生當然不會拒絕。


    對於他來說現在想要的並非是有人平白無故賞自己些什麽東西,他來到都城不是討飯來的。


    他希望有人能請自己寫字,那代表著認同。


    周懷慶抬頭看了下時辰,想著即便是太宰跑的再慢也是已經把消息送到宮裏了,皇帝陛下沒道理不會有什麽動靜才是,難道說宮裏派來傳話的也是個大肚腩?而後帶著絲陰怒看著那位大腹便便的官員。


    太宰大人苦笑一聲,心中大呼冤枉,大公子來時自己便已傳去消息回來,這都是所有人親眼見到過的。


    正在這位太宰大人想著事後該如何證實自己清白之時,一位公公從外踏著細碎步伐走了進來。


    宮裏來的公公若其手上拖著旨意那在這小小的太常寺內別管什麽太宰還是九卿之首周懷慶,都是得下跪行禮的。


    可如今無人下跪,隻是揖手與其見禮,這也就證明對方的手上並沒有拿著什麽東西。


    那就不過隻是一個閹人罷了。


    閹人...公公一路來到大公子麵前,彎腰低頭行禮道:“老奴見過殿下。”


    大公子微微點頭,也就當是回禮了。


    柳春生大驚,殿下這個稱呼可不是誰都能享受的。宮殿之下,百官之上,如此方為殿下。


    盡管是如今隻要為皇室中人都可稱呼其為殿下,使這個稱呼所有的權利漸漸開始模糊,但這已經很能說明對方的身份了。


    周懷慶見宮裏來人,不由大鬆了口氣。太宰亦是放心的雙手托著自己的肚子,不再擔心事後會被罰了俸祿。


    可這位太常寺卿抱有的想法正如之前一樣,還是認為即便是宮裏來人也是毫無用處,就算把柳春生傳到宮裏去又如何?還能一輩子不讓他出來?


    自然是不能的,所以那位公公直接來到了大公子麵前,當首先對其行禮是正確的,但更重要的是宮裏來的旨意是對向大公子的。


    公公開口道:“陛下有口諭,傳大公子春秋八百裏加急趕往宮內商討要事。”


    周懷慶忍不住樂了,低頭繃嘴以免笑出聲來,卻聽到自己身邊傳來有一陣沒一陣的憋笑聲。


    順著聲音看去,隻見那大肚起伏明顯,立馬臉色陰沉。


    他們從來沒想到過八百裏加急居然還能用到這種地方來,更沒想到皇帝陛下居然會直接把大公子調走。


    皇帝陛下的做法不可謂不精明,若是再早上一些時間定能避免二人接觸而搶先下手。


    可那位深宮內的皇帝陛下卻是沒想到這位大公子居然會來的如此之快。


    周懷慶再次扭過頭去瞪了眼太宰大人,他自然不敢埋怨是宮裏傳信太遲,那便隻能去怪太宰傳話太慢。


    場間眾人皆抱有各自想法,但要說起震驚,唯獨隻有柳春生。


    春秋冷眉微皺,看著麵前的公公開口道:“本公子這就入宮。”


    公公行禮,“那老奴這便告退了。”


    春秋叫住對方,眾人麵帶不解,公公亦是唇幹舌燥,詢問道:“不知殿下可還有事?”


    大公子開口平靜說道:“勞煩公公先行告訴陛下,八百裏加急用在此處不合適,請陛下切勿隨意開此等玩笑。”


    公公低頭回道:“老奴記著了,這便轉告。”


    待其走後,春秋回身看著柳春生,溫和笑道:“本想討上一幅書字,卻沒想到宮中有要事,不知柳先生在城內何處落腳,待先生有空之時我也好前去拜訪,完了今日這個遺憾才是。”


    柳春生趕忙揖手行禮,低頭道:“草民不識大公子真容,冒犯了殿下,敢請見諒。草民住在舊街巷,不敢請殿下大駕光臨。”公子問話,豈能不答?所以柳春生即便不敢讓對方前來,卻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哪怕是身份被揭穿,春秋依舊是那個春秋,上前扶起對方開口道:“不必客氣,就當站在你麵前的不是大公子,還是剛才的那個春秋。”


    柳春生微微低頭,不敢插話。


    春秋笑道:“可還記著我剛才的那番話?同喜書字,便隻談文學,文學上沒有高低,也沒有什麽身份。即便是居安先生此等大家,又何曾低視過街道上偷畫春宮的小販?”


    居安微微點頭,認為其這番話說的不無道理。


    柳春生抬起頭來,看著對方雙眼中的認同和真誠,微微點頭,心有感動。


    春秋示意身後眾人收起打開來的那些東西,麵朝居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開口道:“說起來也是我想藏私,這些東西珍藏許久,本是為求字才帶來,如今字是求不成了,東西也就先收起來,改日再前去拜訪居安先生。”


    居安微微低頭行禮。


    春秋輕拂衣袖離去,眾人將其送到院外,一同揖手行禮,太常寺卿開口道:“下官恭送大公子。”


    春秋轉過身來,雙眼盯著周懷慶。


    對方有些尷尬的舔了舔嘴唇,哪有到了門口還不走的?


    春秋未曾理會他,來到居安身前,揖手行了一禮而後開口道:“居安先生久居靈學院內,時常忙於教學一事,恨不能與君相談,院長大人亦是繁忙,還請先生代向他老人家問好。”


    居安與其見禮,開口道:“殿下客氣了。”


    而後眾人目送其遠去。


    大公子前來並未曾與居安深聊,隻是開始時互相問候了幾句,走時又提起院長大人,隻有這麽簡單。


    無論是皇帝陛下又或是大公子,都想要借助靈學院的力量甚至是將其收入麾下,卻又都小心翼翼的與其保持好距離,隻是因為靈學院有著兩位院長大人和那一句話。


    靈學院不參與朝事,若有人刻意用朝事想去牽連到靈學院,那可絕對是會有一堆大麻煩。


    大公子深知這些事情。


    待其走遠後太宰大人才小心翼翼的來到柳春生身邊,自言自語的小聲嘟囔道:“小氣!”


    周懷慶自然知曉太宰是何意思,那是刻意中傷大公子,怒道:“肚子大不代表就是大氣!”


    跟罵街頭小孩兒一般...


    太宰啞語,大肚腩無處安放,負責皇帝飲食和祭祀食物的官員有幾個不偷吃的?


    柳春生聽到身旁有人說話,開口解釋道:“無功不受祿,若其真是大氣了,反而是會讓人敬而遠之。”


    居安微微點頭,開口道:“不錯。”


    柳春生對於大公子為何前來並沒有什麽奇怪,因為對方已經說明是為居安而來,隻是居安不便動筆才找到自己而已。


    而柳春生明顯認為居安是知道對方為何人,想要提攜自己才不願動筆。


    來到太常寺如此,麵對大公子亦是如此,隨即來到居安麵前,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居安笑了兩下,微微搖頭示意不用客氣。


    一行人回到書房內,共同觀察著寫好的祭詞,居安微微點頭,眼神中藏不住的讚賞和滿意。


    而柳春生並未管顧他人的眉頭微皺和沉思,隻是心髒跳到嗓子眼兒有些緊張的觀察著居安,待看到對方麵露讚賞之色懸著的那顆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


    若是自己出醜丟的可是居安的臉麵。


    麵對如此提攜幫助自己的一位先生,柳春生當不起這等損人顏麵為其抹黑之事。


    周懷慶同樣未曾顧得上其他人如何,雙手將桌案上的祭詞托起,脫口而出讚歎道:“好字!”


    柳春生微笑開口道:“多謝大人讚賞。”


    周懷慶依舊未曾理會他的客套話,而是自顧自的捧著那封祭詞,略顯粗暴的擠過那個大肚腩,走出書房迎著光亮細細觀摩許久。


    鄭重收起,看著居安帶著絲感動開口道:“幸得居安先生慧眼識珠,不然我朝定當埋沒此等人才。”而後雙手向側方拱起,接著道:“我這便將此封祭詞交由陛下過目,柳先生日後必當前途無量,先在此謝過居安先生舉薦之助。”


    居安開口道:“大人客氣了。”


    周懷慶擺了擺手,示意都別互相客氣,而後將那封祭詞交由太宰,厲聲道:“八百裏加急,送往宮內!”


    太宰微微一愣,嘴角有些苦澀道:“大人,八百裏加急用在此處不大合適。”


    眾人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盡管伴君如伴虎,在朝中需要處處注意言行,但在這個追求自由的國度裏,沒有哪位會因為這樣的調笑便心生怨恨,如果有那一定是鐵了心的要治罪,若真如此即便是再如何注意言辭也注定是難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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