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熱依木一甩腰上繩索, 勢如餓虎捕食般撲向蒙箏。


    蒙箏後退無路, 熱依木去勢凶猛,容十三又被擠在洞口最外沿來不及拉,若這下真撲實了蒙箏少不得要挨上三拳兩腳。藍醉麵色一沉, 雖是不願,還是作勢想攔, 卻被君漪凰拉住手臂。


    “漪凰?”


    “等等。”


    “你敢碰我,就讓他爛在下麵好了。”


    蒙箏話並未躲避, 話說得不緊不慢, 卻讓熱依木的拳頭硬生生停頓在她麵前。


    熱依木又驚又疑,喝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你想救他上來?”


    這話一出,不止熱依木, 薩比爾也立即用熱切的目光望著蒙箏:“你……有辦法?”


    “我們又不是好人, 憑什麽救他?”


    話說到這,藍醉、容十三和白素荷都是跟三道九流打交道混飯吃的, 立馬明白了蒙箏意思, 不再阻攔。


    熱依木愣了愣,他腦子最為好用,一轉念就想通了,連忙收起怒色,擠出一臉巴結笑容:“哪裏哪裏, 是我們做得不對,是我們不好……”


    薩比爾也跟著道:“我……救他起來,我們……好好帶路, 不跑了!”


    蒙箏一笑,圓眼微眯,頗為可愛:“不信。”


    “那……那……”


    “救他上來可以,我要你們發誓。”


    熱依木聽是這要求,頓時鬆口氣,一句話不多說,膝蓋馬上跪地:“我熱依木發誓,你們都是我熱依木的朋友,如果我再做出不對的事情,就讓我五雷--”


    “我還沒說完,急什麽。”蒙箏依舊微笑,眼中卻了無笑意,手指熱依木:“我要你向你們真神發誓,從現在起對於我們的問題有問必答,不得隱瞞,不得舍棄我們自己逃離。如果再生異心,你的三個兄弟會在哢若巴薩齊中死無全屍、永墜地獄,靈魂留在這片魔鬼之地成為伊卜利斯的仆役。”


    手指微移,轉向薩比爾:“你也一樣。”


    這誓言與熱依木自己那條相比可苛刻多了,跟賣身契沒兩樣。熱依木和薩比爾聞言臉色一變,互望了一眼,略顯猶豫。


    “那個……如果遇到危險……我們總不能……”


    “現在沒你討價還價的餘地。”


    熱依木一張臉由青轉黑,連接數變,最終咬牙按照莫克教義規矩,依照蒙箏的話分別用漢語和莫克語立下誓約。


    西日阿洪是薩比爾同胞兄弟,既然熱依木都立了誓,薩比爾當下再不猶豫,跟著念完,隨即眼巴巴看著蒙箏。


    蒙箏不再理會二人,彎腰旋身從白素荷和藍醉身邊擠過,向平台那方走去。


    藍醉表情怪異地等蒙箏消失在之字拐角後,才悄聲對君漪凰道:“她幹嘛?”


    雖然大家都明知蒙箏不同以往,但她始終極力掩飾自己的變化,尤其在白素荷麵前時更是如此。藍醉怎麽都沒想到蒙箏卻會在這當□□發,剛才她還一度以為蒙箏腦子磕得太嚴重摔傻了,被夏若卿徹底取而代之。


    “生氣,撒火呢。”君漪凰淡淡答道。


    “生氣?!生誰--哦!”藍醉表情更怪異了,“你怎麽知道?”


    “你生氣的時候也這樣。”


    “我--你說蘇靈雨還是我?”


    “都一樣,我沒理你那段日子,你不也見誰都跟欠你八百兩銀子似的。”


    “……”藍醉決定轉移話題,“她那麽精於算計,這樣撒火有什麽好處?生怕白姐想不起賀蘭馥的事?”


    “如果一輩子都算得這麽精準才可怕,她這是火氣積著,氣厲害了。”


    藍醉不以為然輕哼,要說氣她才比較氣好吧。蒙箏都吃幹抹淨了,還想怎地?


    這麽一會兒功夫,蒙箏已經回來了,手上抱著洛陽鏟柄的螺紋鋼管和藍醉用來探土的鋼釺,推開熱依木和薩比爾徑直來到容十三身邊:“十三哥,我要下去,麻煩你拉著我。”


    蒙箏變臉太突然,容十三還有點懵,由著蒙箏自己將繩索分扯成兩個圈套在腿上,又在腰上綁紮實了,容十三這才將人慢慢放下去。


    蒙箏先前爬上去時就摸索過石壁是用石頭堆疊的,不過間以沙土。鋼釺釺頭專為探土做得十分尖銳,戳開沙土撥出空隙不是難事。螺紋鋼管也為入土製成,又細又韌,豎插入空隙後就成了一個簡易樓梯。


    山裏許多珍貴的藥材都專生在懸崖峭壁上,這法兒是山裏山民為采崖壁上藥材想出來的,雖說還是懸乎,也比直接踩在那光禿禿無處落腳的崖壁上穩妥。


    西日阿洪身沉腳厚,腳趾肯定沒法像藍醉那樣卡在石壁微凸處著力,這樣弄個臨時台階出來分擔一部分力道,再拉他上去就容易得多。


    蒙箏幫西日阿洪把腳邊的沙子清理部分,又把熱依木當時準備逃跑抱在懷裏的食物水囊都從水沙裏翻出來,這才一扯繩索讓容十三拉她上去。


    等西日阿洪艱難地爬進石洞,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螺紋鋼管都是空心的,雖然承住了西日阿洪的重量,受力處也全被踩凹陷了,意味著這套螺紋管全廢。


    藍醉有少許鬱悶,她們下來就隻找到了一包裝備,能打盜洞的也就這一把洛陽鏟,如果遇到要打盜洞的情況真隻能一點點用鏟尖刨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水下空穴與地麵隔離已久,空穴與平台上的空氣稍顯汙濁卻不礙呼吸,說明這裏肯定有與外界相同交換氣流的地方,用不著非打洞出去不可,端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找到了。


    狹窄石洞容納這麽多人太過勉強,既然西日阿洪脫困,便都全部上到平台上。容十三沒想到救援熱依木四人會花這麽多時間,擔憂容玖生死,堅持不休息繼續尋找出口。旁人體諒他心情,當然沒有怨言,個個抬起幾如灌鉛般的腿,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說是往前,其實這黑暗裏不分東南西北,哪裏分得出前後左右?無非是隨便找個方向亂走罷了。而且這一走藍醉才發現原來這個平台並不如她之前想的那樣是個一馬平川的平麵,每隔一段不遠的距離就會遇到一排排的柱體。隻是柱體的材質似是吸光,藍醉沒走近細看,這才沒發現。


    柱體間的空隙很窄,普通人能勉強過去,以西日阿洪的體型必須側身才能通行。每一排間相互交錯,地下又有許多孔洞,導致行走在台麵上的人為了繞開石柱和孔洞,不得不反複繞圈避開。


    這樣一走就是許久,走到後來連常年進出古墓在地底討生活的容十三都狐疑起來,猜想這些石柱和孔洞是不是有什麽鬼名堂,他們其實來來回回不過是在原地繞圈。


    人在黑暗中本來就容易迷失方向感,何況現在沒有直路可走。從起疑開始容十三就在石柱上不斷留下印刻,又走了一段卻沒發現之前印刻的痕跡,如此一來確認了他們並沒繞著石柱子打轉,隻能說這片平台委實寬廣得遠遠出乎他們意料。


    藍醉算過,從沙坑墜落掉下的深度測算,水沙的海拔高度隻略低於山腳,這個平台修築於水沙上方,他們此刻應該位於山體之內。他們躲避沙塵暴的那棟石屋離城門不遠,距離山體邊緣沒多少距離。這說明她們亂選的方向是朝向城市內部的,如此一分析豈不是說明這座修建在山脊上的小城下方幾乎是全空,處處都布滿了那種流沙坑陷阱?


    要真是這樣——這整座城市的實質就是一個超大型的流沙機關,這手筆可大了去了!


    到了這時候即便判斷出走的方向錯了也沒法回頭,這彎來拐去的他們也未必回得去,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沒人說話,隊伍中每個人的喘息聲越來越粗。從沙暴停息探查地麵城市,到救出西日阿洪、在平台上行走這一段,已經過了近五個小時。這五個小時裏大半時間在生死邊緣掙紮,全是體力活動,任是鐵打的金剛也受不住。容十三見眾人實在撐不下去了,暗歎一聲,打個手勢示意所有人原地休息。


    眾人一看這手勢,個個立馬像被抽了腿骨一樣,也不管地下幹淨還是髒,往下就趴。幾個女的還講究些,隻是坐下,熱依木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躺在地上,不足三秒鼾聲大起。藍醉靠在君漪凰身上捶小腿,聽到熱依木幾人此起彼伏打雷似的呼嚕嫌棄得直搖頭,白素荷則把食物和飲水分出幾份來,發給還清醒的幾人。


    藍醉這會也不管這台子上臭不臭了,肚子早餓得咕咕響。塞了幾口肉幹下肚又喝過水,歇了片刻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有了點精神,藍醉就開始琢磨了,對容十三道:“十三哥,這麽走下去也不是個事。上麵的城不小,我們早上走了半天也沒到頭,這台子要真跟上麵一樣大,這繞來繞去的得走多久?”


    “沒指南針在我也沒辦法,走的前麵大半段路沒做記號,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幸好這台子上沒危險古怪,看樣子也隻能一直走,這是在山體裏,總有到頭的時候。”


    “如果到頭了還是沒出口呢?這古城建得古怪,出口也未必非在城邊吧。”


    容十三一時語塞。這問題他想過,卻不能說。在黑暗裏漫無目的走了這麽久隊伍士氣已經很低落了,這話一出口熱依木四人非崩潰不可。


    如果在城邊找不到出口,這地方又這麽大,電池、食物和飲水都不足以支持他們踏遍每一寸地方,那他們就隻能想辦法破開一道流沙陷阱爬上去了。這條路難度高危險性又大,算是下下下策,不到迫不得已最好別用。


    藍醉抱著腦袋冥思苦想,白素荷三個一下到地底就是外行人,隻能默不作聲等結果。君漪凰為了讓藍醉舒服些,將人上半身攬到自己腿上,承受了她大半的體重。藍醉樂得舒服,也不顧髒了,半倚靠著君漪凰,手拖在地上,眯縫著眼理思緒。


    手指頭無意識的地上滑來滑去,這是藍醉想事情時的習慣性動作,摸了一會就摸到一個凹下去的小坑,


    藍醉指甲摳了兩下,就覺得這個小坑的觸感不對,不像是山石本身材質的凹陷,倒像是被什麽有分量的利器磕落劃過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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