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說的那個協約呢...確實是存在的。


    但你永遠別指望混跡黑道的幫派,把一紙合約看的那麽重。


    這幾年來,守望互助中的守望,這三大幫會都做到了,他們都沒有主動去沾染對方的生意,而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應付櫻田門的鷹犬身上。


    因為政府和財閥給他們的壓力確實很大,就算是抱上財閥大腿的關東聯合,也被東家的對頭隱隱打壓,大家日子過得都不算好。


    可互助嘛...


    嗬嗬。


    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了。


    不過呢,上杉清這個發難的由頭,找的還真是挺好的。


    幫派內部的權力階層進行更迭的過程中,最忌諱外人插手,這是毀人基業,實打實的死仇。


    若是出現這種事,苦主拚著魚死網破,和插手之人同歸於盡的先例,也不是沒有過。


    具東文真希所說,九龍組中的善信會和源會,都有直接參與到東文宇的謀逆一役中,源會更是派出了狙擊手狙殺東文真希,他們絕對和東文宇達成過什麽協議。


    那麽,明天這兩家,會不會也去馳援東文宇?


    或者趁著兩敗俱傷,去漁翁得利?


    哪一種可能性都挺麻煩的。


    上杉清這次來,就是想把這些可能會到來麻煩嚴重性降到最低。


    他的話音剛落,九世龍心並未有什麽反應,依舊笑容慈祥,不過在座的各位九龍組會長,麵色可都沒有剛剛那麽平靜了。


    有的笑容意味深長,有的眼神變得冷冽,有的目光若有所思,有的眉頭微皺,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在場的某些人。


    看來,東文宇和九龍組的某些勾當,也不是什麽秘密。


    九世龍心還沒開口,坐在他右手旁第一順位的中年人長身而起。


    他穿了一身有些花哨的暗紅色西裝,戴著淺色的墨鏡,臉有些長,麵相冷漠而凶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惡意--他走在街上光看氣質就能被一眼認出黑幫身份,一看就是在極道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老油條了。


    上杉清認識他。


    九龍組九條龍之一,最大的武鬥派會長,善信會,善信吉龍。


    他的善信會被警視廳劃分為“暴力團”,並且嚴加監視,但這阻止不了他興風作浪,他是最傳統的黑幫,喜歡依靠武力威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善信吉龍站起身來,獰笑一聲,隨手指著上杉清,語氣輕蔑且不屑,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啊...現在這世道,一個毛頭小子都能在我們麵前大放厥詞麽?”


    “謀逆叛黨?趕盡殺絕?”


    “嗬,真是天真到讓我惡心的話啊...”


    “混賬小子,你聽好了,前輩今天就教教你,在極道裏,是實力說話,喧嘩上等,強者為尊!”


    “現在穩坐東文會的是東文宇,像喪家之犬一樣外逃的,是你的那位大小姐,誰是叛黨,誰是正統,不言而喻了吧?”


    “你在這裏耍兩句嘴皮子,什麽也改變不了。”


    善信吉龍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眸中有凶光閃爍,他是東文宇的盟友,自然是上杉清的敵人,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讓敵人在自己的地盤肆意妄為。


    “你剛剛說話的態度,是在質問在座的諸位麽?你知道我們是誰麽?簡直是目無尊長,沒有把我們九龍放在眼裏!”


    “還等什麽?拿下他,給年輕人一些教訓,免得他...將來撞的頭破血流!”


    最後一句,善信吉龍微微轉身,是對身後的隨從說的。


    在座的各位九龍組會長身後,燭台火把照不到的陰影裏,都跪坐著兩位隨從,應該是他們的心腹手下。


    能參加這種評定會議的,肯定也不是小角色。


    善信吉龍一聲令下,他身後的一位黑西服就立馬起身,陰森著一張臉,快步的走向了上杉清。


    這人是個禿子,身材不高,但滿臉橫肉,看上去極為強壯,腰間的西服之下,隱隱能看到別著的一柄肋差的刀柄。


    等他走到善信吉龍身邊的時候,聽到了自己會長的低聲細語。


    “雄介,做了他。”


    是的,善信吉龍沒打算讓上杉清活著再說出對他不利的話。


    他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讓人閉嘴的手段,一向都這麽暴力,雖然善信會和東文宇勾結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但是畢竟沒有擺在明麵上,要是被這小子全抖出來,這可是原則問題,被總會長或者跟他不對付的幾個會長逮著機會,拿他開刀,他可是會大傷元氣的。


    現在的九龍組,也是非常時期,九世龍心年歲已高,眼看就要卸任總大將的職位,下一任九龍會長,人選還未定,現在的九龍組,派係分明,各位會長都在暗中拉幫結派,勾心鬥角。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善信吉龍才和東文宇一拍即合,他需要外界的支持,假如有整個東文會的支持,那麽他就任九龍組總大將的可能性會提高不少。


    所以,在他眼中,擋路的,都得死。


    上杉清就首當其衝。


    殺一個小毛孩,在這些極道大佬的心裏,可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況且還是被趕出東文會的東文真希的家臣,事後頂多挨九世會長一頓罵,不行就把動手的雄介丟出去頂罪,自己脫開幹係,這完全不是善信吉龍接受不了的結果。


    雄介聽到命令,臉上的表情猙獰了起來,腳步變得飛快,同時隱隱的握住了腰間肋差的刀柄。


    他看似要去推搡上杉清,卻在距離他三步的時候動作一變,悍然抽刀捅向了上杉清的心窩。


    在外行人眼裏,這一刀真是又快又狠,出其不意,顯然出手的人手底下有幾分真功夫。


    但是在上杉清眼裏嘛...


    就這?


    啥也不是。


    從雄介走路的姿勢,眼神的方向,肩膀抬起的角度,他就已經預判到,這人要突襲出刀,應該是直刺,目標是自己的胸口要害。


    在這種名師傳授出來的高徒眼裏,雄介的劍,比小孩子胡亂揮舞差不了多少。


    也許力量和速度都夠,對付阿貓阿狗的所向披靡,但是碰上專業的劍士,就是個笑話。


    上杉清很快也用冰冷的現實讓他明白了這一點。


    他左臂前身,沉肩屈肘,未卜先知一般的一記砸肘,硬生生的砸在了雄介握刀手的虎口。


    讓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之聲隱隱響起,雄介肥胖的臉上迅速的浮現出痛苦之色。


    下一秒,他就解脫了。


    上杉清揮手一攬,將雄介拉入了懷中,左臂死死的卡主了他的脖子,讓他一張胖臉漲的通紅,嘴中嗬嗬說不出話,同時,右手接住了從半空掉落的肋差,幹淨利落的一刀捅進了他的心髒。


    就像他原本要對自己做的一樣。


    殷紅的血液順著刀刃一點一點的滴在地上,雄介翻著白眼,還沒有立刻死去,他用力的掙紮著,但上杉清的手臂就像鋼鐵牢籠一般,將他死死的禁錮住,讓他隻能在絕望中感受生命的一點一點逝去。


    三秒鍾之後,在窒息缺氧,心髒破裂,大量失血的夾攻之下,雄介就已經失去了生機。


    上杉清為了保險起見,手臂用力,又扭斷了他的脖子,隨手順手將他往地上一摔,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斜持著染血的肋差,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個像小醜一樣驚悚可怖的笑容,配上屍體與血,顯得分外詭異。


    長出了一口氣,上杉清輕佻的開口。


    “既然善信會長不喜歡我耍嘴皮子,我就動手好咯~”


    “反正,我本來也就擅長這個。”


    善信吉龍的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且不說他殺人滅口的計劃失敗,就剛剛這一出,他的顏麵就基本在同僚麵前丟光了。


    極道中人,有的把麵子看的比命還要重要。


    特別在這個關頭,他是要搶一搶九龍組大龍頭的位置的,若是這件丟人的事被宣揚開了,那後果可不太妙。


    “你這混蛋...竟然敢殺了雄介麽...”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上杉清高聲打斷。


    “我說,善信會長,現在換成你耍嘴皮子了是麽?”


    “你說我沒把九龍組放在眼裏...我看沒把九龍組放在眼裏的,是你吧!!”


    “我在和九世會長說話,你卻越俎代庖,怎麽?莫非我記錯了?現在的九龍組總會長,是你善信吉龍不成?”


    “發號施令的愚蠢樣子,倒是配得上你的野心呢。”


    “九世會長身體還挺硬朗的,善信桑可不要...迫不及待啊!”


    “持刀來攻,就是九龍組的待客之道嗎?我今天可是開了眼了!”


    字字誅心,讓善信吉龍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這兔起鶻落之間,變故突生,一個恍惚,就是一條人命,還真是讓在場的數人有些微微色變。


    九龍組的評定間,可是好久都沒死過人了。


    善信吉龍陰森森的笑了一聲,沒有答話,隻是一揮手。


    他身後的另一名隨從會意,高呼了一聲。


    幾個呼吸之後,評定間的大門就被悍然推開,帶著寒意的風伴隨雨水蕩了進來,同時出現的,還有一片黑壓壓的人影。


    是善信會的武鬥派,個個藏刀佩劍,他們接到了命令,就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善信吉龍。


    這也是日本極道的現狀--我部下的部下,並不是我部下,對於這些善信會的武鬥派來說,九世龍心的命令,絕對不如善信吉龍的一句話好用。


    “砍了他。”


    善信吉龍指著上杉清,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兒,帶著滔天的恨意,恨不能將這個少年碎屍萬段。


    在座的組長們,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善信會的武鬥派來勢洶洶,隱隱的堵住了門口,絕了上杉清的退路。


    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及發。


    就在此時,九世龍心有些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吉龍啊,等等。”


    總大將的麵子,善信吉龍還是要給一些的,現在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他做了個手勢,止住了手下人前進的動作,慢慢的回頭,用陰沉的目光看向了九世龍心,聲音有些嘶啞。


    “會長...他殺了雄介。”


    “雄介跟我了二十年...你知道的...”


    “我不能讓他活著走出這裏,別說他是東文真希的家臣,就算他是東文覺的兒子...都不行。”


    “會長,你難道要幫著一個外人?”


    “現在,這是我和這小子的私仇,您還是不要管了的好!”


    這話語氣客氣,言辭可不太友好,哪有半點下屬和上司說話的味道?


    九世龍心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斂了起來,渾濁的目光變得清明,他看著善信吉龍,微微一笑,對他的冒犯不以為意。


    “吉龍啊,別太著急了。”


    一語雙關,讓善信吉龍臉色一滯。


    “我可沒有說不讓你動手,我更沒說要幫誰。”


    “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沒記錯的話,你初次出陣,是十二歲?才這麽點,就跟在我身後。”


    九世龍心比了一個矮矮的高度,眼神有些緬懷。


    “我是了解你的,吉龍,你脾氣爆,這事不怪你。”


    “我隻是想提醒你...你知道他是誰麽?”


    迎著九世龍心的手指,善信吉龍看向了上杉清,冷笑著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九世龍心曬然搖頭。


    “一個落難大小姐的家臣,沒有讓我見他的資格。”


    “他是新陰流的免許皆傳,上泉秀川的內傳弟子,衣缽傳人。”


    善信吉龍聞言,麵色悚然一變,再看向上杉清的眼神,已經有些驚疑不定。


    看到他這副反應,九世龍心微微搖頭。


    “看來東文家的那位,什麽也沒和你說啊,嗬...”


    “算了,這事我不管,但我話說在前麵。”


    “今天是你先動的手,你就要承擔後果,就算你當場把這少年剁成肉醬,我也不攔你。”


    “但事後,上泉秀川要是聞訊而來,就算你是自己人,我也不會保你。”


    “吉龍啊,你都四十多歲了,應該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你也說了,這是...私人恩怨?”


    說完後,九世龍心盤著腿,略一低頭,不再言語。


    善信吉龍手掌微微握拳,停頓了幾秒,又不甘心的鬆開。


    他倒退了幾步,回到自己的蒲團前,一屁股坐下,死死的盯住的上杉清。


    沉默的氣氛大概持續了半分鍾,他有些頹然的揮了揮手,驅退了闖進來的手下,默然不語。


    上杉清眯起了眼,他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也做好了事前的安排和準備。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上泉秀川一個名字,竟然讓九龍組赫赫有名的武鬥派組長低頭認慫。


    師父當年...到底做過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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