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雖然下著大雨,但是東京繁華的那幾個區,還是有不少冒雨而行的行人。


    人總是要活著的,就算雨再大,有些工作還是要做,不做的話,可能就有人會餓肚子。


    東京這個看上去紙醉金迷,充斥著欲望的都市,也離不開這些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血汗築成。


    開了一會的車,他竟然不知不覺的開到了學校的附近。


    他目前是請假的狀態,不過根據新聞報道,因為這一個多星期的暴雨,東京有將近一半的學校選擇暫時的放假,特別是國立和公立的學校,就算有些追求成績的私立學校,也在這惡劣的天氣下低頭--誰知道海上是不是醞釀著風暴,這時候還是在家待著安全。


    野原杏子和上泉凜的女子高中就放假了。


    不過上杉清所在的海城中學可挺拚的,竟然還在正常上課。


    在路邊停下車,發了半分鍾的呆,上杉清決定還是進去看看。


    現在還不到中午,正是上課的時候,再加上大雨,學校裏根本沒有人影,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在雨中撐傘而行。


    他倒不是來體驗學校生活的,事實上,現在所謂的學院生活,已經對他沒有什麽吸引力了。


    刀鋒間起舞,與鬼神的生死搏殺,揭開超凡世界所有的麵紗,了解哪些詭奇而新鮮的人,鬼,妖。


    這一切可比念書有意思多了。


    他努力學習的目的非常功利化,就是在事業上獲得更高的起點,在爭奪地位,權力,財富和伴侶的時候,會擁有更多的籌碼和底氣。


    很俗氣,也很現實。


    所謂的社會,也不過是被粉飾過的弱肉強食罷了,那些叢林法則,照樣適用。


    所以,在他發現那所謂的學曆,知識,在鬼神的麵前半點用也沒有之後,他才會鍥而不舍的用盡一切方法,擠進超凡的門扉。


    兩世孤寡,心火不滅,他非但要活著,還一定要比大部分人活得好--這是他踏入超凡之前最強烈的願望。


    上杉清沒有去教室,他在學校裏沒多少朋友,而經曆過蜃氣的洗禮的敏捷思維,加上前世的學習經曆,高中的課程對他來說已經連入門級的都算不上。


    他之所以來這兒轉悠轉悠,是因為前幾天工藤優一的提議著實提起了他的興趣。


    去考個東大...是不是個好主意?


    假如把人生比作一場遊戲的話,對於出生在日本區的玩家,“考上東大”的成就,最次也是個鑽石級的,含金量十足,那是光宗耀祖的排麵,也是窮苦人家孩子逆襲的不多的出路之一。


    當然,因為教育資源的差異,窮人家的孩子要走這條路,真的要比那些家境優渥的孩子難太多。


    上杉清有幸重活一回,依著他那個爭強好勝的性子,這種成就順手刷了也就刷了,白給的為嘛不要。


    現在他也算半個身子擠進了東京都的“精英階層”,認識與接觸的人都是大人物,他又不是去徇私舞弊,找學校的老師安排安排,參加一下明年春天的統考,不過分吧。


    順便再商量商量出勤率的問題--他不太想在學校浪費時間,練練劍,抓抓鬼,看看書,利刃在手,美人在畔,怎麽不比在學校舒服。


    這一路倒是沒有遇到什麽困難,學校的老師對於優等生還是十分優待的,特別是上杉清給他表演的一套絕活,隨手抽了兩張他請假期間的小考卷子,五分鍾內,用比抄答案還快的速度做完,並且毫無錯漏的時候,他的班主任和聞訊而來,特意見見這個好不容易來學校的優等生一次的校長大人都驚呆了。


    海城中學是個私立學校,私立學校要的是名聲和成績,這裏的小考試卷可比公立學校難上不少,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超綱的題目。


    在上杉清“假如海城中學出了一個高二年級就考上東大的學生的話...一定會聲名大振吧”這種直戳校長大人心窩子的前景描繪下,他甚至沒有讓工藤優一托人辦事,就敲定了出勤率和參加明年的全國統考這件事--今年的已經考過了,隻能等到明年。


    談完了事情,謙和有禮的陪著對他抱有殷切希望的老師聊了一會,他就告辭了。


    雖然說他現在有些閑暇,不過隻是暫時的。


    前幾日那個西服女的定位已經進了日本海,雖然依然在收藏品協會的檢測範圍內,但他始終覺得有些難以心安,那些人的老巢該不會在海裏吧?


    那他可是鞭長莫及了。


    還有,既然那些外神信徒已經被趕走了,為什麽這場雨依然不停?


    之前荒川區發生的那些意外--凶殺案,河中的巨大生物之影,都指向了那個荒川教派,幕後黑手應該就是他們,沒跑了。


    但更奇怪的是...百鬼繪卷認證的正派荒川之主前不久才和上杉清碰過麵。


    那麽...那個教派信奉的是誰?


    工藤優一所說的外神?


    可是信仰這個東西做不了假,既然以荒川之名忽悠信徒,那麽那些信仰之力也不會流入別人的口袋,那些人圖什麽?


    做好事,打白工麽?


    疑問還是一圈一圈,上杉清無奈的揉了揉腦袋,也沒什麽好辦法。


    現在他們的處境有些被動,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


    被逮住的山本少爺,還有放走的那個西服女,都會是不錯的突破口。


    正在他心中盤算著對策,漫步撐傘走在雨中的時候,劍士的靈敏嗅覺讓他感覺到有人擋到了他麵前。


    有些隨意的抬眸一看,上杉清略微楞了一下。


    嗯...有點眼熟啊。


    頭發都是五顏六色的,像是被打翻了的調色盤,有些乖張的彰顯著“個性”,校服敞著扣子,表情流裏流氣,為首的一個人高馬大,麵色有些凶狠,當然,也讓上杉清有些眼熟。


    嗯,標準的不良少年打扮。


    雖然是上課時間,不過這些不良的任務可不是上課,上杉清正好經過了社團活動樓的門口,被幾個眼尖的不良瞅見了,報告了他們的老大。


    擋在上杉清麵前的這位的,就是海城高中不良的頂點,也是社團活動樓整個一樓的使用者,他成立了一個名叫“鬥武羅”的社團,聚集了一幫不良,倒也不去惹是生非,閑著沒事就握在活動室裏練拳,對打,鍛煉身體,用他的話說,就是“增強實力”。


    因為這也算安分守己,所以也沒什麽老師瞎操心去管他們。


    至於他的名字,就在上杉清的嘴邊兒轉悠,可終究沒想起來。


    這人上杉清絕對認識的。


    他初見野原杏子的時候,就和這個不良朝過麵,他問野原杏子收過保護費,上杉清對於這種潛規則一樣的規矩並不算十分抵觸,試圖息事寧人,結果這不良不識相,非要找茬,結果被他賞了幾拳,丟了麵子,傷了裏子,狼狽而逃。


    上杉清本來以為他以後可能會報複,畢竟據說是極道世家,但最後也不了了之了,再往後,他忙於收藏品協會的事情,野原杏子也被他拜托工藤優一找人辦理了轉學手續,去和阿凜作伴,這個人就漸漸的被上杉清淡忘了。


    如今再見,他還頗有幾分感慨。


    若是沒有他,搞不好他還不能和野原杏子相逢呢。


    不過看他氣勢洶洶的架勢,難道是來報仇的?


    這就有點沒意思了。


    上杉清有些無奈的這麽想著--他現在和這些不良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他對付這些不良,比起人踩死螞蟻,困難不了多少。


    正當他用玩味的表情掃著眼前不良的臉,有些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著,絞盡腦汁的想著他的名字的時候...


    那人高馬大的不良頭子突然爆喝一聲。


    “上杉桑!您好!”


    他一個標準的九十度深鞠躬,兩手掐腰,聲音洪亮,絲毫不顧暴雨將他淋了個通透。


    這架勢上杉清太熟了。


    東文真希手下的黑幫,在見了他這位“東文的劍鬼”之時,就是這麽問好的。


    這是極道中的規矩,聲音越大代表你越尊重老大,這不良學的有模有樣的。


    上杉清被這下整的有點懵逼,他依舊尷尬的笑著,遲疑道:“啊...你是...”


    那不良頭子聽出了上杉清的猶豫,連忙抬起頭,滿臉橫肉的臉上堆砌出了有些浮誇的笑容。


    “在下遠阪虎,我們曾經見過麵的,上杉桑。”


    “喔!遠阪,啊...真是好久不見。”


    看這樣子,也不是來打架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上杉清揣度著遠阪虎的來意,隨口寒暄著。


    “是,我們曾經在校門口見過麵...”


    這話沒說完,他就看到遠阪虎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請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上杉桑,那是我的不對,衝撞了您,請您原諒。”


    “而且,那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上杉桑...您可能沒有注意到我。”


    “但...您單人隻劍殺進東文會本部,以鐵血手腕鎮壓評定間的極道幹部的時候...我也在場!”


    “...”


    上杉清一拍腦袋,有些模糊的畫麵在腦海中浮現。


    好像還真有這麽一回事,隻不過當時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對這種小事沒有關注罷了。


    可他馬上皺起了眉,疑惑道:“遠阪...以你的年齡,竟然也能去參加東文會的評定?”


    “你們家是東文會下屬的組?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隻不過...怎麽說去的也應該是你的父親吧?”


    大高個遠阪虎苦笑了一聲,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讓你見笑了,上杉桑,實不相瞞,那時候東文會的局勢動蕩,我家的遠阪組也受到了波及,我父親被人襲擊,受到了多處刀傷,意識昏迷進了醫院,遠阪組被我叔叔代理。”


    “叔叔一向和父親不和,其實...父親被暗殺這件事,我總覺得...”


    “算了,我也沒有證據。”


    “叔叔是個膽小的人,他覺得東文宇召開評定,宴無好宴,就打發我去參加,我也不情願,但總不能讓父親的遠阪組遭人看不起,就咬牙去了。”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我不起眼,坐在角落,離窗戶近--您從外圍一路殺進來,砍到了無數黑衣怪人的場麵,被我有幸見到了。”


    “您真是猶如鬼神般的勇猛,東文的劍鬼名不虛傳!”


    恭維話過濾過去,其餘的話說出來,上杉清頓時就腦補出不少劇情。


    也怪不得遠阪虎還窩在學校裏,父親住院了,遠阪組被叔叔控製,他估計受了不少排擠,說不定還有暗殺,隻能待在學校裏,像隻喪家犬。


    上杉清並沒有露出多少感歎之色,極道中人受傷被殺太正常了,君不見一代梟雄東文覺,依然免不了橫死的命運。


    他正打算隨便應付兩句,趕緊回家的時候,突然見遠阪虎一咬牙,轟然的跪倒在地,給他來了個更標準的土下座,咬著牙悶聲開口。


    “抱歉,上杉桑,雖然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但...隻有您能幫我了。”


    “請您救救遠阪組,救救我父親吧!”


    上杉清摸著下巴,眯起了眼。


    “我知道您是大小姐的劍術指導老師,也多虧了您,東文會才會再度回到大小姐的手裏,如果是您說話的話...一定可以讓叔叔知難而退的!”


    “父親在醫院裏的情況已經越來越糟了,我覺得其中可能有叔叔動的手腳,但我卻無能為力。”


    “我...我...隻會打架而已!”


    遠阪虎再次的俯下身子,額頭貼到了冰冷的雨水中。


    “請您幫幫我吧,我願用這條性命的餘生,來為您效忠。”


    說實話,這話說著遠阪虎自己都有些虧心。


    他和上杉清算是有仇的,但事到如今,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父親生死未卜,叔叔虎視眈眈,倒是有點像當初東文真希的處境。


    有家不能回,有一身蠻力,但卻隻能無能狂怒,這一切都讓遠阪虎的心態處於崩潰的邊緣,隻能在學校的社團活動室,用沙包發泄著心中的苦悶。


    巧不巧的,他正好看到了難得來學校一次的上杉清。


    知道他身份地位和實力的遠阪虎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索性死馬當作活馬醫,管他成不成,先來求了再說。


    有一點他沒有誇張,在他心中,一人一劍殺進東文會的上杉清,真的是勇猛的像鬼神一樣,他們這些不良崇拜強者,就吃這一套。


    上杉清聽完了這個不算有新意的故事,其實沒想管閑事。


    他又不欠遠阪虎的,遠阪虎又不是身材爆表,家務全能的合法蘿莉,他操那份心幹嘛。


    他隻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初入超凡的萌新劍士,又不是大慈大悲觀世音,普度眾生。


    這世上比遠阪虎慘的人要多的多,他還能每個都幫襯幫襯?


    不現實的。


    可他突然轉念一想,心中冒出個主意。


    他的聲音變得很平靜,俯視著土下座的遠阪虎,也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遠阪,我聽說...你的人緣不錯?”


    遠阪虎抬起頭來,聽著這語氣,似乎覺得有戲,忙不迭的點頭。


    “是,上杉桑,別看我這樣,整個東京都的不良,我基本都打過交道,那幾所東京排的上號的高校,我都有說得上話的人,如果有什麽我能夠為您效力的地方,請不要客氣的吩咐我吧。”


    “如果您能幫我渡過這關,遠阪組願意成為您最忠實的爪牙。”


    後半句上杉清其實不在乎。


    他不需要一些三流黑幫作為爪牙,沒什麽用。


    不過...


    摩挲著脖頸上掛著的青燈暖玉,上杉清的笑容也變得神秘莫測了起來。


    “嗯...”


    “遠阪...”


    “你...信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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