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


    不知為何,柳落櫻隻要一想到洛霆那張清冷的麵容,便有些心緒不寧。


    上次他做好事,將自己送回賬內,都惹得一頓責罰,這次二人消失了一夜,恐怕更是有口難辯。


    思量再三,她決定以道謝為由,親自去洛家的營帳送食盒。這樣既可以解了二表哥的難處,又能讓外祖父為了麵子,不再苛罰與他。


    “迎春,送給二表哥的吃食,可準備好了”


    “嗯,準備好了,奴婢這就去那邊送去。”


    “閑來無事,我和你一同前去罷,正好還未向外祖父請安,報聲平安呢。”柳落櫻利索的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衫,向洛家的營地款款走去。


    “表妹來了。”洛家的大表哥洛雷成,身穿墨竹長衫,身後跟著小廝,瀟灑的搖著折扇,儼然一副貴族世家子弟的模樣。


    若不是同在逃難,柳落櫻還以為他這位大表哥是京城闊少,在此遊玩呢。


    她對這位表哥以前的印象,還算不錯。覺得他照顧小輩,為人謙遜和善,腹有詩書,卻懷才不遇,為此還經常惋惜感歎,替他在林沛彥麵前的求過官職。


    然而經曆了前世後,她現在一看到這張臉,就恨從心中來。若不是還有理智,恐怕早已上去甩他兩巴掌了!


    上一世,洛家百十餘口慘死午門,就是因為洛雷成貪生怕死,戰場臨陣倒戈,投奔金國,折損上萬精銳,家族滿門抄斬。


    而他卻活得瀟灑,不但沒有任何悔意,甚至還以金國使臣的身份,回國談判,好一頓炫耀,甚至嘲笑是柳落櫻保舉他成為將軍,是害死洛家的罪魁禍首。


    直至她死前,這個小人都還在外逍遙快活,幫助金國殘殺本國無辜百姓。


    “表妹可是表哥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


    柳落櫻意識到自己沒有控製住恨意,讓洛雷成有所察覺,連忙換上笑臉,欠身道:“大表哥說笑了,櫻兒隻是許久不見,覺得你越發器宇軒昂,忍不住看的有些入神了。”


    “哈哈,表妹真是調皮,連大表哥也打趣。”洛雷成最喜歡聽別人的讚美誇獎,心中樂開了花,得意的將頭揚起,“表妹,你這是要去找祖父嗎”


    “是,昨日和大家走散,聽聞外祖父擔心,便來向他老人家報聲平安。”


    “表妹真是越發乖巧懂事了,祖父看到你,定然會十分高興,隻是眼下......”洛雷成微微皺眉,看向營帳的方向,“還是先等等吧,祖父正在氣頭上,恐怕會波及到你,不如你先去我的營帳坐坐”


    “氣頭上”柳落櫻心中擔憂,隻覺此事和洛霆脫不開關係,而大表哥接下來的話,也確實印證了她的猜測。


    “還不是那個洛霆,和他母親一樣,手腳不幹淨,偷了晴晴的東西。”


    洛雷成輕歎搖頭,擺出一副慈善兄長的模樣,道:“表妹,這種人心懷叵測,你可一定要理他遠一些才好,以免被算計了。”


    “謝謝大表哥提醒,櫻兒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柳落櫻轉身快步向洛家營帳走去,剛剛還一臉笑容的洛雷成瞬間陰沉下來,不屑的冷哼一聲。


    “嗬,還真是一對賤皮子,倒是般配。”


    “還是少爺有先見之明,早早便和徐家的小姐私定終身了,日後必然能飛黃騰達,位居高位。”


    “哼,這個家裏,也就我有這種遠見,一群井底之蛙!”


    洛雷成搖著折扇,雖身在洛家,可他卻對這個家族沒有半分好感,隻覺眾人平庸,辱沒了他的才情。


    這邊,柳落櫻剛到營帳外,就聽裏麵傳來外祖父洛慶年的怒吼聲。


    “混賬東西,你還敢嘴硬!這匕首上的寶石,一看就價值不菲,豈是你能有的還不快說,這是你從哪裏偷來的”


    “老爺子,為了這麽一個野種生氣,不值當。依我看,還是將他趕出洛家,自生自滅的好,反正他到底是不是咱們洛家的孩子,誰也不知道。要不然就直接扭送去官府,免得日後禍害其他人。”


    這捏著鼻子說話的音調,實在是太有標誌性,一聽就是二表叔家那位最受寵的小妾春姨娘。


    這女人以前是個唱小曲的,行事做派都如同戲子一般,嬌柔做作。


    因著她第一胎沒有坐住,流了產,再也不能生育,從此以後,她便將爹不疼媽不在的洛霆,當做眼中釘。


    可以說,洛霆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都有她在背後推波助瀾,添油加醋。


    柳落櫻微微蹙眉,低聲道:“糟了,這女人也在,想要幫二表哥,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了。”


    “小姐,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迎春,你在這裏等我。”


    “小姐,這......”


    “一炷香後,我若是還沒有出來,你就去找姐姐來救我。”


    迎春滿麵擔憂,伸手想要拉住自家小姐,可她已經撩開門簾,笑盈盈的走進營帳內。


    “外祖父,櫻兒怕您擔心,特來向您報聲平安。”


    主位上,洛慶年原本滿腔怒火,但在看到柳落櫻那張與小女兒八九相似的麵容後,火氣瞬間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寞與悲痛。


    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那苦命的小女兒,花一般的年紀,連一天福都沒有享過,就早早撒手而去。


    實在是老天無眼啊!


    往事湧上心頭,愛女之心,讓老人紅了眼圈,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不由輕呼一聲:“寧兒。”


    眾人了然,不敢吭聲。


    柳落櫻望著外祖父,心中也是一陣酸楚,深知母親是外祖父和父親心口中,一處無法愈合的傷痕。


    她曾見過父親臥室裏掛著的畫像,與她長大後後的模樣,一般無二,不同的是,母親的眉宇間更多的是似水柔情。


    也正是因為這相似的容貌,才讓兩個最親的人,對她敬而遠之,害怕勾起心痛的回憶。


    上一世,她叛逆不遜,對父親與外祖父多有怨言。


    重生後,她才明白,他們的愛是多麽珍貴。


    所以,她一定要抓住這兩個最重要的親人,不再與他們背道而馳。


    柳落櫻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外祖父,你認錯了,我不是娘親,我是櫻兒。”


    洛慶年隻覺耳邊響起“哢嚓”一聲脆響,夢境被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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