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這裏一說,馮姑娘不禁好奇:“孩兒頭是什麽”


    老梁示意馮母把手腕放墊子上,說道:“這年頭天災人禍,許多小孩失了父母家庭,不得不四處流浪;一些爛了心肝的人就把主意打到這些孩子身上,逼迫他們做苦力、偷盜、乞討。這樣的人,就是孩兒頭;火車站那邊不下五個。”


    這馮姑娘分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至少不曾食過底層人間的煙火。聞言大眼睛瞪目:“還有這樣的壞人!”


    然後皺眉道:“不對,不合理;按梁先生所說,孩兒頭這樣的人怎會給那些孩子請老師呢”


    老梁按著馮母的手腕把脈,一邊道:“所以我說奇也怪哉。”


    道:“他還說照震旦的老師一般發薪呢。”


    到這裏,老梁把完了脈,對馮母道:“還是那句話,你這病啊,是心病;得自己將養著,保持好的心態;否則吃再多的藥也沒用。”


    說著搖頭歎了口氣:“這回複發,病情可不輕;我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人參入藥,效果更好。不過上年份的人參不便宜。”


    馮母似正要開口拒絕,馮姑娘連忙搶道:“要的,要的;梁先生,就按人參入藥來開。”


    老梁點了點頭:“行,我這兒一支人參,按成本價吧。我買的七十塊大洋。”


    此言一出,馮姑娘臉上立時露出一絲難色。馮母愁容更甚。


    七十塊大洋,不少;可按著馮姑娘和她母親的穿著談吐來看,說來應該不會太為難;但如果了解馮姑娘家裏的情況,就知道,這七十塊,難。


    老梁征求意見,問她們要不要人參入藥,就是因為知道她們家的情況。


    馮夫人的丈夫、馮姑娘的爹,是個煙鬼——抽大煙的老煙槍。她們家原本家業不小,可遭了難,雖還剩下點產業,但這大煙一抽起來,什麽殷實、什麽產業,都變成了煙霧。


    原先馮家並不住這一片,是在火車站不遠東邊屬公共租界的聞春裏;前些年聞春裏發了一場大火,整個被燒成了白地,馮家的產業一把火幾乎燒光,這才不得不搬到這邊來住。


    馮姑娘早先在金陵女子大學上學,如今難以維持,隻得提前結業,前不久才回了上海灘。


    一句話,拮據。


    馮家但凡有點錢,都給家裏的煙鬼禍禍掉了;七十塊大洋,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出來。


    一支人參,七十塊大洋,貴嗎貴,但也不貴;因為馮家原先就是作藥材生意的,有年份的人參是什麽價格,馮姑娘知道。


    真的已經是成本價。


    馮母道:“不要了,不要人參。”


    看著母親這般病容,馮姑娘心中發顫,咬牙道:“梁先生,您剛剛說的孩兒頭請老師的事,薪水按震旦的老師一般發,是真的嗎”


    老梁一愣,不禁抬頭:“馮小姐,你不會是想...”


    馮姑娘點頭:“梁先生,您這裏的藥材以前就是我們家供的,好些年了,您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媽的病刻不容緩,人參必須得用;錢的問題,我來解決。”


    聽了這話,馮母立時反對。


    馮母說:“你沒聽梁先生說,那是個孩兒頭,喪天良的壞蛋!”


    老梁也道:“如果手中拮據,可以先賒欠;但我不讚同你去孩兒頭那邊。那些人沒良心,說的話作不得準。萬一...”


    馮姑娘卻是鐵了心——看著母親的病容,想到家裏的境況,她能讀上金陵女子大學,全靠母親一力支持;現在母親病了,她便是個白眼狼,也不該眼睜睜看著。


    “媽。”她蹲下來,按著母親的手:“我可是讀過大學的,你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又對老梁說:“梁先生,您的好意我知道;可現在我們家的情況...很缺錢;這件事,我想想的確覺得奇怪,孩兒頭怎麽會給流浪兒請老師呢或許他已良心發現。再說了,教導那些流浪兒,也是一件善事。”


    到頭來,怎麽勸勸不住。


    馮姑娘問了老梁,知道下午趙景陽還會來,便把她母親送回家,中飯沒來得及吃,便又來了老梁的藥鋪,等著。


    老梁直是搖頭歎氣:“馮小姐,你是大學生,上海灘不是沒工作可找。”


    馮姑娘笑著搖了搖頭:“可是一開始就對標震旦大學老師薪酬的工作找不到。”


    她現在需要錢。


    老梁隻好道:“那你警惕著點。”


    ...


    趙景陽從老梁藥鋪裏出來,沒回家,也沒閑著;他找了火車站附近更多的酒樓、飯館推銷他的鮮魚,擴大這門生意。


    趙景陽有自己的定位——他不會去找那種金碧輝煌的會所、高檔餐廳,那些地方,是幫會大佬的核心地盤,是洋人、官員尋歡之處;去推銷鮮魚,多半自取其辱。


    他又不傻。


    所以他的目標,都是老孫那種中低檔酒樓飯館。


    半天下來,到下午三四點,又談成了十來筆買賣,將日供鮮魚的量,提升到一千五百斤。


    按照市價三分之二的價格來算,二百斤魚四塊大洋,等正式供貨,每天進賬有三十塊大洋。


    一個月能有九百塊。


    這個起步,已經挺不錯了的。


    中午沒回去,早上早買了吃的,小子們中午起來,自己個兒吃就是了。下午三四點,看著差不多了,趙景陽便轉身往老梁藥鋪而去,問問老師的事,有音訊沒有。


    還沒進門,趙景陽就大聲道:“老梁!有音訊沒有”


    前腳進去,便看見了一個姑娘——穿著淡青色旗袍的美麗姑娘。迎上了那雙大眼睛。


    不等櫃台裏的老梁開口,這姑娘便起身伸纖纖玉手:“你好,我是馮世真,您貴姓”


    趙景陽一愣,跟她握手,隻覺那手掌軟乎乎的,心裏微微有點發熱。


    笑道:“你好,我叫趙景陽。”


    馮世真便道:“我聽老梁說趙先生正在找老師”


    趙景陽點頭:“是,我手底下些孩子不成器,想找個老師教教他們算數、識字。”


    馮世真打量著趙景陽,迎著他那雙丹鳳眼,心中沒來由生起些奇妙之感——眼前的這個人,雖然穿著普通,但平白有一股讓人側目的昂揚、自信。


    這...能是孩兒頭馮世真覺得,她見過的上流少爺、公子,傲氣的、溫文爾雅的都有,但多浮於表麵,都沒有這份發自骨子裏的氣質。


    【馮世真,出自電視劇流光之城,飾演者景甜】


    【老梁,梁興義,出自電視劇遠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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