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酬斡說著從懷裏拿出以羊皮紙寫的書信雙手奉上,道:“這是我皇托本王遞給陛下的國書。”


    趙頊從貼身太監手中拿過這稱之為國書的羊皮紙,看了兩眼後,麵透慍色,但是礙於某些原因,他隱忍而不發,從嘴裏逼出一句:“朕知道了,趙王先退下吧。”


    蕭酬斡冷冷一笑,透著得意之色,故意大聲說道:“陛下好好考慮我遼國的賠款事宜,以慰我國遼民之心。”說著作揖道:“那臣蕭酬斡告辭。”說著大搖大擺離開。


    趙頊見蕭酬斡出了殿門之後,壓製不住怒氣,將那被手中抓成一團的羊皮紙狠狠扔到台下,怒道:“豈有此理,欺人太甚,什麽叫因我宋民殃及疫病,因以賠款撫恤我大遼子民之心,方能再續鄰裏友邦之好。威脅,真是欺我大宋不敢與他大遼開戰是嗎?”


    正當龍顏盛怒之時,百官都緘默不語,不敢開口說話,整個大殿陷入異常靜穆之中。


    “臣,範鎮要彈劾一人。”


    有一位大臣在皇帝盛怒之時,突然站了出來,讓所有百官側目。


    趙頊揉了揉眉心,問道:“彈劾誰?”


    範鎮斂容正色道:“彈劾治瘟執行官葛胤,治瘟不利之罪。”


    “臣文彥博也要彈劾治瘟執行官葛胤倒行逆施之罪,葛胤當任治瘟執行官期間,控製疫民不善,將所有關押在一起的疫民放出,導致疫民四處流竄,這是罪一。罪二是並沒有研究出治瘟之策,反而因他一人之責,累及大部分禦醫身處險境,積勞成疾、從而患上疫病,這其中包括章惇章大人。當日章惇敕令葛胤將所有疫民集中關押,不得讓沒有患症的人對瘟疫之人進行診治。因為當時並沒有想到治瘟的之法,如此貿然診治,隻會連累禦醫染病,可是葛胤竟膽大妄為,以陛下之名對章大人施壓威嚇,章大人無奈委曲求全,這是罪三。”文彥博振振有詞地列舉著葛胤的罪狀,讓眾人啞口無言。


    趙頊聽著有些煩,截然道:“這事朕知道,葛胤愛卿心地善良,不願意放過一個疫民,也是為了彰顯朕愛民如子之心,此事不怪他。其他愛卿可有事要稟奏,若是無事,就退朝吧....”


    “臣馮周有本要奏,也是要彈劾治瘟執行官葛胤虐打臣之獨子之罪,老臣一直以國事為本,當瘟疫一起,便讓愛子馮參前往疫區,為國效力,豈料葛胤以他忤逆罔上之罪,將馮參打得臥床不起,不但如此,也曾因為虎將軍不服從他的命令,將虎將軍打成重傷,此人濫用私刑,毆打朝廷命官,真是罪不容恕,還望陛下治他罪。”說著屈膝跪地,激動道:“陛下,臣就這麽一個兒子,請陛下為臣為虎將軍做主。”


    龍將軍阿螭和蛇將軍阿它一起跪下,阿螭先開口道:“陛下,此人出手狠辣,竟對卑職的二弟虎將軍下手,全然是沒有將陛下放在眼中,望陛下要嚴懲此人,還卑職二弟一個公道。”


    阿它附和道:“是啊,陛下,一定要還卑職二哥一個公道。”


    “好,你們還有誰對這個葛胤還有意見的,都說出來吧,不要憋著。”趙頊按捺不住狂躁之心,大聲道。


    趙頊厲喝道:“來人哪,把葛胤給朕叫來。”趙頊說罷站起身來,來回在龍椅前踱來踱去。


    眾大臣以為皇帝有意要包庇這個葛胤,便緘口不語,不敢觸犯皇帝逆鱗。


    偌大的殿內靜默了許久,趙頊忽然睨了睨王安石,問道:“王愛卿,可有話要說。”


    王安石方才趁著眾人在彈劾葛胤時,悄悄地撿起扔在地上的羊皮紙,仔細察看了許久,一直都默不作聲。


    他見趙頊點名問自己,當即作揖道:“臣認為唯今之計,隻能廣招天下良醫徹底控製瘟疫,這是其一,其二是讓人前去遼宋邊境,穩住耶律乙辛,控製疫民流竄。”說著主動請纓道:“臣王安石願前往。”


    這明顯是答非所問,趙頊卻也覺得滿意,頷首道:“介甫果真是大宋的肱股之臣、國之棟梁,難得難得,朕應允了。”趙頊緩緩坐在龍椅上,明顯心情好了許多。


    “臣有本要奏。”


    這熟悉的聲音讓趙頊再次抬起了頭來,麵容上的悅色驟然消失,斂容道:“說。”


    王安石掀起衣袂,跪在地上,作揖道:“臣以為我大宋瘟疫如此迅速蔓延和遼國突然因為瘟疫之事對陛下發難,這兩件事情葛胤難辭其咎,臣認為陛下當撤掉葛胤的治瘟執行官,畢竟葛胤還是太過年輕,難當大任。”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誰知道這話一說出口,卻引起了文武百官一片嘩然,一些趨炎附勢的大臣紛紛附議,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趙頊蹙眉,搖了搖腦袋,心忖道:“葛胤啊葛胤,朕本想好好栽培你,做朕的白衣卿相,沒有想到你如此不爭氣,犯了眾怒,朕也保不了你。”


    “虯蟠龜息,遁乎此山。弄之以綠綺,臥之以碧雲,嗽之以瓊液,餌之以金砂。童顏益春,真氣愈茂,將欲倚劍天外,掛弓扶桑。浮四海,橫八荒,出宇宙之寥廓,登雲天之渺茫。安能飡君紫霞,蔭君青鬆,乘君鸞鶴,駕君虯龍?一朝飛騰,為方丈、蓬萊之人耳,此則未可也。乃相與卷其丹書,匣其瑤瑟,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其有山精木魅,雄虺猛獸,以驅之四荒,磔裂原野,使影跡絕滅,不幹戶庭。”


    竟然有人在大殿中高聲吟誦詩詞起來,且聲音富有情感,抑揚頓挫。


    大殿眾人聞聲望去,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一位身著青色方心曲領朝服,頭戴烏紗帽,相貌清秀俊逸,眼眸燦若星辰,眉宇間蕩漾著揮之不去的乾坤浩浩正氣,他一步一步走在大殿中央,還不忘吟誦詩詞。


    “臣葛胤拜見皇上,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葛胤掀起衣袂翻然跪地行覲見跪拜之禮。


    趙頊倒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跪在正下麵這個青年人,他拱手道:“葛愛卿平身。”


    範鎮捂著嘴,斥責道:“大膽葛胤,從疫區出來,竟然不掩口鼻,便貿貿然上朝,這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嗎?”


    葛胤緩緩起身,不緊不慢地理了理前襟,反問道:“範大人認為隻要從疫區出來或者與疫民接觸之人都應戴上口鼻,是嗎?”


    範鎮見葛胤渾然不怕的態度,有些疑惑,當即應道:“難道不是嗎?看來你這個治瘟執行官當的果真是不稱職啊。”


    葛胤微微一笑道:“是啊,就依照範大人所言,葛胤不稱職,罪一也,朝堂之中,所有大臣哪一位不是身處疫區之中,誰人不知汴梁如今也是瘟疫泛濫的重災區,葛胤沒有將所有人關起來,這是葛胤的罪過。其罪二也,家中有獨子的馮周馮大人是最早從杞民村這個疫區出來的,馮尚書理應也要掩上口鼻上朝,哎,葛胤竟然讓馮參大人被馮尚書接回汴梁養病,導致整個汴梁都因為馮參大人所傳播,這是葛胤的罪過。既然範大人認為葛胤沒有掩上口鼻而上朝,葛胤知錯,這是罪之三也。但是據葛胤所知,範大人的令夫人也感染了瘟疫,你是不是也應掩上口鼻來麵聖呢。”


    “你.....”


    範鎮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拂袖一蕩,話都說不出口,一方麵也是因為葛胤說得句句在理,讓人無法辯駁。


    馮周袖子一甩,譏諷道:“葛大人真是好口才,難怪會在殿試一舉奪魁,我兒倒是沒有這個福份。”


    葛胤一笑置之,道:“馮尚書過獎了,葛胤也隻是據理力爭罷了。”


    文彥博冷眸一凝,問道:“葛大人進殿時所誦之詞可是當年詩仙李太白隱喻自己懷才不遇所作的?”


    葛胤不假思索地應道:“正是。”


    文彥博怒斥道:“大膽葛胤,陛下如今這麽重用於你,還親封你為治瘟執行官,盡管你治瘟不利,陛下也未責怪一言半語,你一進大殿,便以此詩作暗諷陛下不重用於你,你豈不是在說陛下是昏聵之君。”


    葛胤緩緩搖首道:“文大人真是冤枉葛胤了,葛胤怎敢諷刺陛下,正如文大人如此器重於葛胤,葛胤心懷感恩,定當如詩作所言,以昔日留侯張良、陶朱範蠡為楷模,事君之道,榮親之義,勢必做到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獨善其身。隻是今日朝會,朝堂上一眾大臣紛紛彈劾葛胤,葛胤冤枉,故有了這懷才不遇的心境,難道不是拜各位大臣所賜嗎?”


    “好一個據理力爭,好一個虯蟠龜息,好一個留侯張良,陶朱範蠡,事君之道,榮親之義,好一個巧舌如簧的葛胤,你真是有大才,本相真是小看了你。”王安石麵色鐵青,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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