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理國皇宮,清心殿。


    “咳咳咳......”


    龍椅上端坐的中年男子麵色蒼白,顯露病態,他捂口竭力咳嗽,蒼白的臉龐漸漸醬紅。


    明豔聖潔、一襲華服紗裙曳地的素雅少女玉容盡顯憂色,上前撣了撣父親的後背,望著台階下站著一位十三四歲眉目清秀的華服少年,道:“延智,父皇身子不適,你快去請太醫來診脈。”


    大理國太子段延智較之幾年前沉穩了許多,他連聲應道:“是,阿姐。”


    上德皇帝段廉義擺手否然道:“不必了,這隻是上次在毒瘴林裏所中瘴氣過久而烙下的舊疾,咳出來就舒坦了,延智你先回寢宮,父皇有話要與你阿姐說。”說著示意段延智退下。


    段延智拱手行禮之後,徐徐離開大殿。


    上德帝段廉義呼了一口氣,坦然道:“這葛胤身懷乾坤石、劍尊劍氣絕以及我段氏失傳多年的乾坤八脈神訣等三大異寶,所以朕才執意要他護送我們回京,若不然就憑他拒婚抗旨一事,朕早就將他千刀萬剮了。”語氣透著殺伐之色,但由於他過於激動,牽動肺部舊疾,害得他連連咳嗽。


    嚇得段莘蓉花容失色,連忙跪下,求情道:“拒婚一事不能怪人家葛公子,他深知蓉兒與餘大哥早有婚姻,君子不奪人所愛,如今他願意客居大理,為我朝效力,實屬大幸,父皇你莫要與他計較好嗎?”


    段廉義扶起段莘蓉,斂容道:“拒婚之事暫且不提,蓉兒你是段家後人,你一定要想法子騙他將乾坤八脈神訣默下,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也了了父皇一大心願。”


    陷入沉思的段莘蓉突似是想明白什麽,終於恍然大悟,她突然踉蹌後退,甩開父親攙扶的手,感覺眼前的父親何其陌生,她恍然道:“那日,一個蒙麵殺手要挾女兒威逼葛公子默下神訣,想必這殺手是父皇你派來的吧。”


    她見段廉義默然不語,這個表情一看便是默認了,她何其了解自己父親的脾氣神情,一向仁孝乖巧的段莘蓉微帶責備語氣地說:“父皇你怎麽可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對待這麽至純至善的人,更何況他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如果想要神訣可以向他說明情況,難道一國之君就不能放下身段去請他默下嗎?非要不顧女兒的性命,利用女兒去騙去搶去奪嗎?”


    勃然大怒的段廉義拍案起身,厲聲道:“蓉兒,你怎麽可以為了一個外人如此指責朕,朕是你的父皇,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和你弟弟,為了段家的江山。”


    段莘蓉隻感覺眼前的人很是陌生,她雙眸噙著淚花,否然道:“不,你就是為了你自己而已。”說著泫然轉身離開。


    偌大的宮殿隻剩下怒不可遏的段廉義一人,他氣得怒火攻心,急咳了幾聲,頹然坐下來,一股孤家寡人的寂寞感油然而生。


    滿麵淚痕的段莘蓉衝出大殿後,被一直守在門外的玄衣青年瞧在眼底、聽在心中。


    “蓉兒......”


    玄衣青年麵容上難掩慚愧之色,連忙追上前去,一個騰空翻躍,攔住了段莘蓉的去路,他滿是擔憂地喚了一聲。


    誰知道段莘蓉冷不防伸手抓住玄衣青年的手腕,迅速將手腕舉起,赫然發現在他的手爪虎口上有兩排牙印。


    段莘蓉玉容怔然失神,錯愕道:“餘登哥哥.....那夜果真是你......”盡管她早已猜出那蒙麵人是餘登,可她一直保有餘地不願去揭穿,如今知道這事情的真相終究萬分震驚,感到降下一陣晴天霹靂。


    餘登悔恨交加,見段莘蓉失魂落魄的神情,心如刀絞,急忙解釋道:“蓉兒,君令難為,我沒有想過去傷害你,如果我不那麽做的話,你父


    皇不會願意讓你嫁給我......”


    鼻酸眼熱的段莘蓉狠狠地甩開餘登的手臂,她清幽眸光早已朦朧,櫻唇止不住地顫抖,質問道:“可是你不能用我要挾葛胤哥哥,我算什麽呢?你和父皇交易的籌碼,你的工具嗎?”


    餘登百口莫辯,執意搖首否然道:“不,不是這樣的......”


    段莘蓉淒然轉身離開,早已跑進黑暗的長廊盡頭,消失在黑夜中。


    傷心的素雅少女兀自跑過幾個回廊,終於來到了葛胤的所住的院落,這院落在皇宮最偏僻的角落。


    “葛胤哥哥,我是蓉兒,你在嗎?”


    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著,卻未收到任何回應。


    段莘蓉內心深處莫名湧動著一股不安感,她推開房門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一名宮婢偶然路過回廊,被慌張無措的段莘蓉給攔住,段莘蓉緊張的神色把宮婢著實嚇了一跳,因為在宮婢眼裏莘蓉公主一直高貴典雅、處變不驚。


    段莘蓉這才知道自己失態了,她微微調整思緒與神色,佯裝鎮定地問道:“住在這裏的葛公子呢?”


    宮婢不敢隱瞞,回答道:“葛公子在一個時辰前被高升泰將軍請走了,說是您宴請葛公子。”


    段莘蓉大感不妙,她強忍住神色,等宮婢走遠之後,才流露出焦慮之容,她頓感這一切詭異的事情有些巧合。


    她回想起前三個時辰,高升泰曾有意出現,而當時的自己捧著一盆海棠花正準備送給葛胤來裝飾他的臥室。


    高升泰突然撞到了自己,害得手中海棠花差點脫手,幸好眼疾手快的高升泰一個縱身回旋穩穩將海棠花接住,並且遞給了自己。


    “公主殿下凡事要留個心眼,切莫著急,著急吃不了熱豆腐。”高升泰似是話中有話,讓段莘蓉反複琢磨此言。


    段莘蓉隻覺得這其中暗藏著天大陰謀,她急忙回到葛胤屋內,隻見桌上依舊放著那盆美麗的海棠花,她上前打量了那一盆花,發現花盆邊沿殘留著白色的藥粉。


    她將藥粉蹭一點到指尖,聞了一聞,頓感一陣眩暈。


    心生疑竇的段莘蓉猜測道:“難道這是迷藥,那葛胤.....糟了.....”


    半晌,匆匆跑到自己寢殿時,發現前殿玉桌上放有珍饈美味,兩杯酒杯擺放著,其中一杯酒杯空空如也,而地上仰倒兩把木凳,宮殿仿佛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


    她發現後殿躺著一位昏迷的宮婢,正是自己的貼身宮婢小迎,她連忙喚醒小迎:“小迎,你怎麽了,你不是被餘登哥哥叫去幫忙?”


    小迎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按了按額角,惺忪的雙眼怔然瞪著段莘蓉,問道:“公主你終於回來了,餘登將軍讓我去幫忙照顧禦花園裏的海棠,可後來您不是被皇上叫去了嗎?他又叫我回您的寢宮準備酒菜,說是您和陛下、高大人要宴請葛胤公子。後來.....”她使勁回想前麵發生的事情......


    仿佛時間又回到了兩個時辰以前,葛胤與高升泰齊肩走到了莘蓉公主的寢宮中,寢宮內隻有正在準備酒菜的宮婢小迎。


    葛胤知道小迎是莘蓉公主的貼身宮婢自然不敢起疑,他隨口問道:“小迎姑娘,莘蓉公主怎麽沒有在此?”


    宮婢小迎先是一愣,她一臉狐疑地看了高升泰一眼,呐呐地說:“公主被皇上.....”


    高升泰神情一驚,連忙截口道:“嗯沒錯,公主被皇上請去商議一件要事,等下會與陛下一起來此,與葛胤


    公子把酒共飲。”佯裝鎮定的高升泰罷手示意小迎退下。


    “葛公子請坐。”高升泰彬彬有禮,單臂一展,指著木凳位置,有意邀請葛胤坐在木凳上。


    葛胤躬身作揖,緩緩坐了下來。


    高升泰挨著葛胤旁邊也坐了下來,他為葛胤與自己的酒杯不約而同地斟上酒水,高升泰舉起自己的酒杯敬向葛胤,道:“陛下和公主稍後會到,不如先讓高某敬一敬葛公子,以免酒桌無趣。”說著他將杯中酒水先幹為敬。


    葛胤見高升泰如此豪爽,自然不敢怠慢,他微笑回禮,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半晌,葛胤發覺一陣頭暈惡心、全身酥軟乏力,體內乾坤石像是被什麽力量禁錮似得,無法像往常一樣驅動以祛除身體莫名的不適感,他心生疑竇:“難道酒水有迷藥。”


    葛胤望著高升泰酒量海涵,還自顧自地連續喝上了幾杯酒水,渾然沒有不適之感,既然這酒水沒有問題,那為何自己會感到乏力頭暈呢,葛胤陷入了深深疑惑中。


    這時,高升泰突然站起身來,他邪魅一笑,坦然道:“葛公子是不是在想這乏力迷藥不在酒中,又在哪裏是嗎?”葛胤聞言當即大怔,身子踉蹌後仰,直接木凳一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聽高升泰續道:“我在公主送給你的海棠花做了手腳,這海棠花的粉末遇到酒水就會發揮迷藥的功效,但是我知道葛公子身懷百毒不侵的乾坤石,所以這迷藥花粉隻是控製你腦髓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你乾坤石自然會將藥性祛除。”


    葛胤強行忍住沉沉壓來的暈眩感,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疑惑道:“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高升泰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我們的陛下想要你的乾坤石和兩大絕學,但是葛公子修為了得,又得逢公主青睞庇佑,所以不得不用這個法子,請你到陛下的天牢坐一坐。”他語氣透著一股陰狠之氣,讓人聞之毛骨肅然,但他仍然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葛胤這才恍然發覺一切都是擒拿他的陰謀,趁著高升泰低首吃酒的瞬間,他忍住身體不適感,準備奪門而出時。


    高升泰單手飲酒,好像早有了防備,隻見他單腳猛得將旁邊的木凳提起運勁向著葛胤踢去。


    葛胤即便再怎麽手腳乏力,還知道如何側身閃躲,木凳直接飛踢撞到了門扉上,碎成四分五裂。


    殿外的甲兵聽到了裏麵的聲響,紛紛衝了進來,將葛胤圍得水泄不通,絕了他逃脫的生路。


    高升泰踩起凳麵冷不防飛身踢中葛胤胸脯,昏昏沉沉的葛胤仰倒於地,竟是提不起所有力氣,便也昏了過去。


    宮內密牢。


    禦林軍統領餘登領著身披金黃鬥篷的莘蓉公主順利進入密牢之中。


    此間密牢建於宮殿之下,陰暗潮濕,與外界河道相通,故有大內水牢之稱。


    段莘蓉是第一次來到水牢內,一直跟著餘登,迂回往下台階走了一圈又一圈,隻覺得越往下走,越是陰冷,她兀自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餘登發現段莘蓉的不適,正準備解下自己身上的鬥篷時,聽到身後素雅女子漠然道:“不必麻煩了,餘登將軍,你今日帶我去見葛胤哥哥,加之上次要挾之事我們之間的恩怨算兩清,以後我們最多隻是有婚約的兩個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語氣透著決然之色,餘登聽之心生悵惘,他雙拳緊握,按奈不住心中的困惑與不解,皺眉質問道:“蓉兒,你這是為何?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對,這次又助陛下拿下葛胤,你定會記恨於我,可我們之間的情誼就當真比不過你兒時見過一麵的小男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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