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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益州府,劍尊門乾坤閣。


    綠漾幽深的月池邊上坐著一老一幼,握杆靜心垂釣,何等愜意。


    “爺爺,筱筱肚子餓了?”年約七八歲、長相秀氣的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頗難為情地靦腆說。


    正闔目養神、怡然自得的白發老者微微睜開老目,用充溢著寵溺之色的眸光睨了一眼小女孩筱筱,當下放下手中的魚竿,扯開嘴角的細紋,笑道:“好,爺爺帶筱筱去吃葛家哥哥做的豆花。”


    小饞蟲筱筱一聽到美食就激動地手舞足蹈,直接鼓掌叫好:“好好.....”


    院落大廳內,桌上擺滿了色香味齊全的珍饈美味,一位相貌清俊的海藍青年端著一碗豆花徑自走來,遞到早已乖乖就坐的筱筱麵前,筱筱大聲致謝道:“辛苦葛哥哥....”


    葛胤眼見筱筱享用著豆花的模樣,心中不禁感到一陣傷感。


    “貫亭,你真不錯,燒得一手好菜,你爺爺要知道有你這樣能文能武能燒火煮菜的孫兒肯定樂開花了。”白發老者舉起筷子夾了一口雞塊,細細咀嚼,不禁讚歎,但是想到了什麽而神色黯然道:“我的孫兒們,一個紈絝,一個孤傲,曦兒雖是知書達理,可惜是個女兒身,那兩個孫女更不用說了,若你是我蕭遺陽的孫兒,那真的是修福積德了,可是老天爺就是這樣,美味總是別人碗裏的,仙兒又偏偏不喜歡戊光....”


    謙卑有禮的葛胤莫名心疼起眼前這位近百歲的白發老者,他愁於兒孫之事,甚為煩憂,葛胤謙然道:“門主說笑了,門主的兒孫裏多有豪傑之輩,葛胤不過是一無用儒生罷了。”


    筱筱嘻嘻一笑道:“爺爺,麟仙爹爹說,筱筱是爺爺的親孫女,筱筱不叫段筱筱,叫蕭筱,孫女長大以後學會煮豆花給爺爺吃,爺爺就不會不開心啦是不是?”


    貼心的孩童之語,讓蕭遺陽樂開了花,他撫了撫筱筱的發髻,笑道:“對對,筱筱是爺爺的好孫兒。”


    “父親......”


    蕭遺陽循聲抬首一睨,見到屋內進來兩位中年男子,其中一位是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他們異口同聲道。


    葛胤見狀,恭敬作揖道:“蕭夫子,尚全師伯....”


    當蕭遺陽見到蕭雁裘、蕭尚全二人,長滿褶皺的臉龐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毫無方才的寵溺與慈祥之色,他肅然起身,在蕭尚全的攙扶下走到偏廳,瞥了一眼在大廳吃飯的筱筱,發現她在葛胤的照料下絲毫未察覺自己的離開,這才安下心來,他開口問道:“雁麟怎麽樣了?”


    蕭尚全惻然道:“麟弟身上的傷勢已經被戊曦治好,隻是他因為高喬之死而一蹶不振,這心病還是要心藥醫。”


    “父親不必擔憂,小弟他生性活脫,時間會治愈一切的。”蕭雁裘溫然道。


    蕭遺陽老目一縮,冷笑道:“嗬,雁裘你是太不了解雁麟的脾氣了,你們這些孩子裏,他是最像為父的,看似吊兒郎當,那是他把所有事無論好壞都藏心裏,高喬是他多年的心病,原想就算兩人不能相守,好歹有個念想。這下他的念想沒有了,那他如今可以說是心如死灰,也可以說是心如止水。這是修道之人最難過的一道劫---情劫啊。”說著分別指了指蕭尚全與蕭雁裘二人,幽幽道:“你二人也不是為了情劫鬥了二十多年嗎,也不怪你們,百年前先祖蕭通夫與段思平是八拜之交呀,最終為了先祖母淪為仇人,情劫難過呀,若是過得了可像乾坤真人那般羽化飛仙,若是過不得,就像杜梵音那般守著青燈古佛孤獨到老。”


    一提到梵音宮,蕭雁裘心下一咯噔,稟告道:“父親,小弟他好像有意將他剛認回的獨生愛女蕭筱拜入梵音宮現任宮主舒晴門下,舒宮主也知道此事,她需向她師尊稟告給予小弟答複....”


    蕭遺陽聞言微怒,叱責道:“簡直是胡鬧,我堂堂劍尊門難道教不出出類拔萃的女娃嗎?好端端的去什麽尼姑庵,雁麟這是糊塗,當年尚奇打算讓仙兒拜入梵音宮我就是不肯,音音是柳家梵音後裔也就算了了,仙兒那麽機靈倘若拜入,為父好端端的孫媳婦就磨沒了機靈勁怎麽使得。”


    在蕭遺陽的餘威下,蕭雁裘與蕭尚全皆縮著脖子不敢吭聲,隻聽蕭遺陽嘮叨道:“就算筱筱要拜入梵音宮,那也得拜到那亦真門下,我的孫兒豈能差輩分,讓人笑話。五若與為父同輩,舒晴那小妮子頂多與貫亭、秦飛同輩,焉能讓筱筱拜入她的門下。”


    這近百歲的白發老者脾氣真讓人難以捉摸,此刻他又和顏悅色換了個話題:“雁裘你師傅道陽真人準備於三個月後在逍遙門召開傳道大會,他曾差弟子請為父去,為父有了筱


    筱這個乖孫後就沒有心思參加這般無趣的活動,你就替為父告訴你師傅,為父讓尚全替我參會。”


    蕭雁裘應了一聲道:“是。”可一想到蕭雁麟,連忙問道:“對了雁麟不願見我,所以此事我已讓戊曦轉告雁麟,雁麟卻說他不願意參加,這該如何是好,這次大會許是師尊要從我們炎字輩中選出未來逍遙門門主。”


    頓覺疲乏的蕭遺陽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如今就算給他當大宋皇帝,他也沒有這個心思了,都隨他吧。”


    在大廳的葛胤雖然與偏廳有一定距離,但是他內功渾厚,三人話語皆被他聽到耳朵裏,他不禁喟歎一聲,心念道:“情劫.....”


    ※※※


    大遼,穆州六空穀,紫藤閣。


    圓桌上放著零零散散的牛皮、針線等製作刀鞘的工具,一個開料初具皺形但未上色縫合的牛皮刀鞘握在一位衣著淺藍衣裳的端莊秀氣女子纖手中,隻見她用錐子為牛皮刀鞘表層鑿孔,在鑿孔之際一晃神間被錐子紮到指肚,疼得她停下手頭工作,準備用帕子隨意包紮沁出血來的傷口。


    “別弄了,秋水,都流血了,這紮得好深...”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名俊氣青年,心生憐惜的青年將慕容秋水受傷的指肚捧在眼前細心嗬氣,責備道:“如何能隨意包紮,這錐子乃利器,你看都開始腫起來,不行得拿草藥包紮,秋水你且等我一下。”


    慕容秋水望著那青年行色匆匆離開的背影,暗自感動,連忙叫道:“遊溪師兄無需麻煩....”她見遊溪離開的空隙就開始單手捏起針線縫合刀鞘邊沿,顯得有些笨拙,但她縫針的神情異常的認真。


    許是縫得過於投入了,她未察覺到遊溪去而複返,遊溪愣站在門口,滿臉充溢著心疼與無奈,他略帶責備的語氣道:“難道就這麽一點工夫都等不了嗎?”


    慕容秋水被嚇得一跳,大有做賊心虛之感,她連忙放下針線,將藕臂負於後背,求饒似得甜甜傻笑,煞是令人望之動容。


    “傻丫頭,你做這麽多,他知道嗎?”遊溪坐在椅子上,拿起搗碎的草藥渣為慕容秋水敷上,他小心翼翼地包紮著,生怕弄疼慕容秋水,不經意間抬首睨了他一眼,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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