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冷秋河的畫?冷秋河見過這個所謂的女神醫?他來杭州並被肖騰請去作畫的事情肖飛當然從驚鴻門白十二嘴裏聽說過,但時間上跟母親生病的時間對不起來,差好幾個月呢!難不成冷秋河之前就跟她認識?她是受冷秋河所托才趕到杭州施以援手的?若果是這樣,那麽問題來了,冷秋河是如何得知母親生病的?他那個時候應付各路追殺就已經疲於奔命了,怎麽會有時間、有精力、有渠道知道千裏之外杭州肖府的事情。


    肖飛盯著牆上的仕女圖,再次陷入沉思。剛剛在書房與肖萬林對話的過程中,已經放下的各種疑惑又一一浮現心頭。肖飛承認自己的心思有時候過於縝密,但他固執的認為隻要涉及到身邊人的安全,怎麽往深處追根問底都不為過。


    肖騰肯定還知道些什麽,今晚他其實幾乎什麽都沒說,從他這裏肖飛僅僅是看見了一副完成時間不久的仕女圖而已。再回頭看肖騰,早已攤在椅子上睡著了,腦袋低垂著,鼾聲正濃,嘴角還滴著晶瑩的涎水,跟小時候一個德性,一點都沒變。


    肖飛看到弟弟憨態可掬的睡姿,心頭一暖。不管怎樣,家人還是家人,他們關愛自己就像自己關愛他們一樣,因為他們,自己才有了一個家。


    參考之前肖騰喝多了的惡劣表現,肖飛知道,今晚肖騰是醒不了的,估計明天也是日上三竿才會蘇醒吧。到時候再找他了解一下情況吧,畢竟肖騰稚嫩,比不了肖萬林的老辣,他心裏有話根本不會瞞著自己。


    肖飛這樣想著,躬身拽起肖騰,扶到床上,脫掉外麵的箭袍,讓他躺下給他除掉靴子,再在他身上搭一條薄被,這才出門去。到門外又安排已經侯在那裏的小廝好好照看,然後就回自己院子了。


    翌日一早,肖飛還沒用完早飯,就被肖萬林安排去接尹小妹。等他來到前院看到眼前的陣勢,不由目瞪口呆。


    隻見院子裏恭恭敬敬的站著四個婆子,六個使喚丫鬟,還有七八個精明強幹的小廝,再加上一架差一點點就能被冠以僭越罪名的豪華馬車,車邊站著的車夫也是一襲新衣精神抖擻,看樣子還有些武藝,至少是個二流高手,並不比尹氏雙雄其一差多少。


    這就是肖家去接大少奶奶的陣容!肖飛愕然回頭看吃完早餐跟上來的肖萬林,父親則報以無奈的眼神。肖飛立即明白,這是母親的安排,看來母親對這沒見過麵的長媳不是一般的重視啊!就這架勢,僅僅次於母親每年一次去寺廟上香的陣勢!就連肖萬林去總號巡查,也僅僅是帶著三個小廝、兩個賬房而已。


    肖飛苦笑著與父親道別,就帶著大隊人馬出門了。


    出得肖府,肖飛登上馬車,坐在車廂中。這時隨行的肖家護院頭領肖衛湊到車廂外小聲問道,“大公子,少夫人在何處落腳還請您示下。”


    肖飛撩起車廂側麵小窗的簾子,腦袋半露,“離咱家最近、能同時容納三十人的客棧是哪一家?”


    “回公子,是前麵那條街的‘同升客棧’。”


    “那就去同升客棧!”肖飛放下簾子,用折扇敲了一下車窗。


    “是,公子!”肖飛的話讓肖衛目瞪口呆,但還是拱手下去吩咐行程。


    同升客棧,確實離肖府很近,雖然不是同一條街,但出了肖府往東邊走不到一裏地,便是路口,路口往南轉,約行不到二裏地就是前麵那條街,同升客棧便在這個路口處,倒是一個招徠客源的好地段。


    肖飛確實不知道尹小妹、無眉二人的確切去處,他們離開之時肖飛故意沒有提前約定。因為最好的保密辦法就是連自己也不知道,別人也就無從從自己的言行中推測他們的所在了。但是肖飛卻能推斷出來,小妹涉世未深,無眉更是沉迷劍法長期與世隔絕,這二人都不是能想出高深的隱秘手段之人,估計“燈下黑”這種小把戲就是二人的極限了。離肖府很近,這是肯定的,這也方便肖飛處理完家裏的事之後快速找到他們。再有就是,肖飛留給他們的錢,也就是高壯給的那五十兩銀子,經過剛認識的時候請尹小妹大吃一頓,再加上一路逃竄的花銷,剩下的也就二十多兩,按照尹小妹的生活習慣以及杭州城現下的消費水平,三十來人中等規模的客棧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果不其然,肖飛讓車夫停下車子,讓其他人侯在門外,他帶著幾個婆子往客棧走去,還沒走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尹小妹的喊聲,“小二,你家的麵是用泔水煮的嗎?怎麽這個味道!”


    “回這位夫人的話,煮麵小店自然是用幹淨的井水。”緊接著傳來一個屈生生年輕男子的聲音,應該是同升客棧的小二。


    “放屁!欺負姑奶奶第一次來杭州是不是!”尹小妹大聲嗬斥,馬上就是“啪”的一聲碗碟破碎的聲音。


    肖飛緊走兩步走進店門,果然看見尹小妹與無眉端坐靠裏的桌子上吃早餐。


    說是吃早餐,其實隻有無眉自己端著碩大的海碗在無聲的吃麵,全然沒有受到尹小妹的影響,而他那柄劍,依然普普通通的倚在桌子邊上。另一側是尹小妹,此刻她正撩起裙裾,右腳著地,左腳踏著條凳,左手隨意的搭在曲起左腿的膝蓋上,右手捏著一雙筷子,正與青衣短打裝扮的店小二對峙,二人站立位置的中間,是摔了一地的湯麵跟盛麵的碗。


    與其說是對峙,倒不如說是小妹在訓斥小二,小二哥唯唯諾諾不敢答話。


    “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不是泔水是什麽?你看看什麽顏色?你聞聞是不是餿了!”尹小妹挑眉瞪眼,手中筷子快速比劃著,好似劍客一般。


    小二都快哭了,讓這小婦人如此吵鬧下去,自家店生意還要不要做了,掌櫃的知道後哪能饒得了自己,看來這個月的工錢又要所剩無幾了,他哭喪著臉求饒,“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大人大量饒了小的吧!這確實是本地特色……”


    “好膽!居然還想狡辯,還是欺負我們是外地人?!”尹小妹一聽“本地特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酸湯麵,以紹興名醋調汁,自然是酸的。”肖飛看不下去了,隻得開口說話。


    由於尹小妹二人離店門還有幾丈的距離,尹小妹又是側對著門口,正在吵架的興頭上,自然沒看到肖飛等人,而無眉則是正認真吃麵,隻是在他們進門時撩起眼皮用餘光瞅了肖飛一眼,並無其他表示。


    “放屁!糊弄老娘是不是?紹興明明隻有老酒……”怒氣勃發的尹小妹聽見有人居然不知死活的插話,還是在幫店家說話,登時怒氣更盛,惡狠狠地扭身向這邊看來,“郎君?”,一看是肖飛,頓時愕然。


    “小妹,”肖飛走上前去麵露不悅,“還不把腳拿下去,成何體統!”


    “哦。”尹小妹聞言乖乖將腳從條凳上拿下來,淑女的不像話!


    截然不同的尹小妹!不僅店小二目瞪口呆,就連肖飛身後的幾個婆子也是萬分驚歎:這就是肖家大少奶奶,文質彬彬、一表人才、滿腹經綸的肖大公子的夫人?未來肖家後院的女主人?如此彪悍、潑辣,幾個婆子不由為自己在肖府的未來擔憂,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合這位新女主人的心意而被責罰。


    正巧無眉劍客吃完,放下碗,抬頭問道,“小子,你的事情處理完了?”


    “正是,晚輩此來正是要接前輩與小妹去往寒舍。”顧不上教訓尹小妹,肖飛拱手向無眉答話。


    “此間事已了,老夫也該告辭了。”無眉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和胡須上的湯漬,另一隻手提起自己的劍。


    “一路上晚輩夫婦多虧前輩幫扶,才能安然抵達杭州,”肖飛趕緊挽留,“還請前輩在舍下多盤桓幾日,也好讓晚輩盡一下地主之誼。”


    “這些俗套就免了,給我一些盤纏就是。”無眉果然不俗!


    肖飛知道無眉的性子,也就不再強作挽留,扭頭向客棧外喊道,“肖衛!”


    “大公子。”肖衛迅速進來,走到肖飛三步之外躬身候命。


    “將身上的銀兩全部拿出來。”肖飛說道。


    肖家人果然是肖家人,肖衛隨手從懷中一掏就是一摞銀票,“公子,出門倉促,隻帶了不到兩千兩。”


    肖飛知道無眉對錢財上沒有什麽概念,有錢就多花,沒錢就不花,在他眼裏兩千兩估計跟二十文沒什麽區別。於是隨手從肖衛手中接過銀子,恭敬地遞給無眉,“不知前輩欲去往何處?”


    “老夫也沒有什麽去處……先去一趟安慶吧,總不能白白讓小丫頭伺候幾天,老頭子總得做些事情吧。”無眉空著的那隻手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隨口將自己的行程確定了下來。


    “多謝前輩!”肖飛知道,諶家寨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太安穩了。


    尹小妹也聽出了無眉的意思,感激之餘還有些不舍,拉住他拿劍的手臂,“老前輩,您這就要走嗎?”


    “丫頭,這就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無眉笑嘻嘻的說道。


    “那您安慶的事情處理完之後,能不能再回杭州看望小妹?”


    “到時再說吧,前幾日我見那小道士的劍法有些熟悉。這次去安慶,再好好跟他過過招,看看能不能想起一點以前的事來。”無眉直率,無法確定的事情不會隨便答應。而他口中的小道士,應該就是“鬼劍道人”章機子了。


    無眉還是走了,雖然肖飛跟尹小妹都十分不舍。


    送走無眉,結了三日來在店裏的花銷,再賠過店家的損失,肖飛帶著尹小妹乘馬車往肖家走去。


    馬車上,尹小妹怯生生的看著馬車內富麗堂皇的裝飾,再看看馬車外隨行的婆子、丫鬟,不由心裏惴惴不安。


    不到三裏的路程,即使隨扈再多車速再慢,也是轉瞬就到了,尹小妹下了馬車,抬頭看見肖府的大門,遲遲不敢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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