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伊伊很憤怒,很想問秦風關於照片的事,可是,柳伊伊又不想問,事已至此,問了又有什麽意義?


    “我沉靜地站立著。


    我沒有走近你。


    天空和廟裏的鑼聲一同醒起。”


    柳伊伊想起了泰戈爾的《我一無所求》,柳伊伊多想秦風從來沒有走近過自己,自己也從來沒有走近過秦風。而不是在她已經情歸他處時,卻發生這樣的事情。


    鳥兒自由自在的翱翔於天空之內,俯瞰這蒼茫大地,也許鳥兒無憂無慮,也許鳥兒的憂慮未曾對我說起,也許沒有也許……


    柳伊伊就這樣站在山頂,微微的仰著頭,閉著雙眼,張開雙臂,左腳向前邁了小小的一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柳伊伊被這突然的說話聲打斷了,邁出的左腳也收了回來,轉頭看去,一個老人站在自己旁邊。


    看不出多大歲數,可能很老,也可能是蒼老,穿著很樸素,頭上有戒疤,說他是和尚,可是他沒有穿和尚的衣服,說他不是可是他受過戒。


    柳伊伊錯愕的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這位老人說話。


    老人開口道:“小姑娘,願意聽我這個老頭嘮叨幾句嗎?”


    老人的眼神中透露出智慧和看透萬物的光芒。


    柳伊伊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了聲:“嗯。”


    “我不記得是多少年前了,從哪開始說起呢?就從我第一次見到小蓮說起吧!那是在我還沒有受戒之前,我那個時候應該是十七,還是十八?這些都不是很重要了。那天寺廟裏來了一戶人家上香,我看到其中有一個小姑娘,很好看,非常好看,她就是小蓮,我躲在廟門後邊看著小蓮,小蓮也看到了我,她對我笑了一下,很美,非常美。


    然後有一天師父讓我下山去幫村民幹活,說是要磨練我。我就去了,然後我又碰到了小蓮,小蓮是我幫忙幹活那家人家的小女兒。小蓮很活潑,也很愛玩,每次我幫忙幹完活,小蓮就會帶著我玩,小蓮帶我去釣魚,出家人講慈悲,所以我隻是在旁邊看著,我們還一起救過一窩小鳥,隻要和小蓮在一起,哪怕就是坐在半山腰看天,我也能看一整天。”


    老人看著柳伊伊,柳伊伊也看向老人。


    老人做出一個向後的手勢,柳伊伊慢慢的向後腿了幾步,離開了山的邊緣。


    老人接著說道:“再然後我受戒了,我又去找小蓮,小蓮帶我去了山林深處,她在前麵跑,我在後邊追,突然,小蓮停下來。


    小蓮走到我的身邊,看著我輕聲的問道:‘不做和尚好不好?’


    我點著頭說,好。


    小蓮接著問我:‘不做方丈好不好?’


    我依然說,好。


    然後,小蓮在我耳邊,紅著臉蛋,輕聲的對我說:‘我給你做老婆,你要不要?’


    我激動的說,要。


    那天我和小蓮,走進了山的更深處,驚起了一群鳥兒。”


    沉默,安靜


    柳伊伊等著老人講接下來的故事,可是,老人不再開口說話,隻是微笑著看著柳伊伊。


    “然後呢?”柳伊伊瞪大了眼睛問道。


    老人頓了頓接著說道:“在我當上方丈那天,小蓮也嫁給了別人,搬走了。”


    柳伊伊心裏想:“這真是一個讓人悲傷的故事。”


    “不,這是一個幸福的故事。”老人說道。


    柳伊伊看向老人,眼神中充滿了震驚,震驚老人為什麽能夠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麽。


    老人笑了笑,接著開口說道:“小蓮選擇了寬恕,她寬恕了我,也寬恕了自己,慢慢的我也寬恕了自己。”


    柳伊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寬恕自己?”


    老人在問完柳伊伊這句話之後,轉身向山下走去了。


    柳伊伊再轉身抬頭看向天空,太陽依久躲在雲的身後沒有出來。看向鳥兒,鳥兒依然扇動著歡快的翅膀在飛翔。向下看到了那莊嚴的寺廟,依然香火鼎盛,人來人往。看到了那個沒有半邊身子,卻仍然生根發芽枝繁葉茂的大樹。


    “我有沒有寬恕自己?”柳伊伊心裏想著這句話,暗道:“好難。”


    柳伊伊轉身下山,回到紫苑客棧,老板沒在,坐在前台的是老板娘。


    “小姑娘,回來了?今天去哪玩了?高興嗎?”老板娘微笑著問道。


    “去山上看了看。”柳伊伊回答道。


    “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老板娘又接著問道。


    “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就是風景很棒。”柳伊伊微笑著回答道,柳伊伊感覺到自己輕鬆了很多,心裏。


    “那就好,看看風景也不錯。”


    柳伊伊隻要進到紫苑客棧,心情就會變好很多,柳伊伊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柳伊伊也很喜歡跟老板和老板娘聊天。


    突然,柳伊伊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阿姨,你以前和叔叔是怎麽認識的?”


    “家裏介紹的。”老板娘說道。


    柳伊伊笑了笑。


    老板娘看著柳伊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滿臉怒氣,沉聲說道:“怎麽?那個老東西,又對你瞎說什麽了?看他一會回來我怎麽收拾他。”


    “叔叔也沒說什麽,就說當初是您追的他。”柳伊伊說道。


    老板娘臉上的怒氣消失了,開口說道:“別聽他亂說,那有什麽誰追的誰,他退伍回來,家裏人介紹,見了麵,覺得雙方都還可以再加上我當時心裏也受了點傷,就和他結婚了。”


    “受了點傷?什麽傷?”柳伊伊一臉狐疑的問道。


    “哎呀,你看我這嘴,一說就什麽都往出說,也是你這姑娘,和你說話很舒服,不知不覺就把什麽都說出來了。”老板娘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看了一眼柳伊伊,趕緊開口說道:“你呀,都出去一天了,趕緊回你房間休息去。”


    柳伊伊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站在那裏看著老板娘,一副你不說完,我就不走的架勢。


    老板娘看柳伊伊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沉默了幾秒鍾,開口說道:“哎,你這小姑娘今天是不聽我講故事,是不會走了?算了,也怪我說漏嘴了。你坐著聽吧!”


    “嘿嘿……謝謝阿姨。”柳伊伊笑著說道,然後坐到了身後的凳子上。


    老板娘白了柳伊伊一眼,接著微笑著說道:“小時候,家在山腳下住著,就你今天去的那個山,離寺廟不遠,那些年寺廟的和尚會下山幫我們幹活。”


    “然後呢?”柳伊伊有點急切的問道,柳伊伊覺得這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吧?不會是和今天那個老人有關係吧?


    看到柳伊伊急切的神情,老板娘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氣,說道:“別到處去亂說啊?”


    柳伊伊連忙乖巧的點頭。


    “我就喜歡上了幫我們家幹活的那個小和尚。他答應了我不做和尚,不做方丈,可最後他還是做了他的方丈。”老板娘神情有點哀默,語氣也有一點的哀傷。


    “你不恨他嗎?”柳伊伊輕聲的問道。


    “恨什麽恨啊!他本來就是要做方丈的人,隻是那時候年輕不懂事,以為隻要互相喜歡就能長相廝守一輩子,可是後來慢慢才明白,人啊,畢竟是活在塵世中,有些事還是沒法改變。”


    老板娘說完,對著柳伊伊笑了笑。


    柳伊伊看不出來,這個笑容中包含了什麽。


    柳伊伊猜的沒錯,山上那個老人講的小蓮應該就是自己麵前這位老板娘。


    “好了故事聽完了,就趕緊回房間去。”老板娘說道。


    柳伊伊乖巧的點點頭,開口說道:“阿姨最後問你個問題。”


    老板娘語氣無奈的說道:“好吧,要問什麽?”


    “您年輕的時候叫什麽名字?”柳伊伊微笑著問道。


    “名字有點不好聽,你聽了肯定會笑的。”


    “我保證不會。”柳伊伊說著做出發誓的手勢。


    “小時候大家都叫我,小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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