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褚師山河的挑釁老人置若罔聞,反而是舉起幹枯的手指指著褚師山河身後的懸於,解釋道:“這座山崖原本是十方亭的亂葬崗,你身後的懸崖更是以前的拋屍坑,也不知是什麽年代就存在了,怨氣極重,就算你血脈高貴,可以你現在的實力麵對那無窮無盡的怨氣也無濟於事。”


    褚師山河扭頭往後撇了一眼,山崖上都是肉眼可見的猩紅怨氣,崖下可見一斑。


    “你們想逼我下去”


    “如果你肯留在十方亭十日,我可以保證你安然離開。”


    褚師山河一聽眉開眼笑,伸手指了指地:“我先歇會”


    老人點點頭,後退幾步。


    萬仞荒山的上空,破爛侯侯半肅隱匿在一團濃厚的雲層後麵。就算身上貼了七八張嶄新的藏匿靈符,他也隻敢在雲層後拿手指捅開一個小洞偷窺著下麵。


    心裏祈禱著,褚師山河什麽的死掉就,反正活著也礙眼。可那把朱賀可千萬別掉到山崖下麵,要不然自己得虧個血本無歸。


    不隻是破爛侯,許多不懼十方亭三十二座仙家聯盟的巨頭早早的候在這裏占下一座臨近的山頭觀看這場鬧劇,


    雖十方亭亂了無數年,可大抵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哪有這魔頭來的痛快,掀翻人家的祖師堂,這是十方亭多久沒出現過的‘雅事’了。


    難得痛快,怎麽能不來看那。


    許久之後一位病態道人越過人群匆匆趕來,老人心生感悟卻隻是搖搖頭,不知是自己燈盡油枯道法大不從前,還是病態道人進步神速竟將自己布下的可囚禁他三日的‘禁靈陣’給破了。


    不等病態道人搖搖晃晃的跑到自己身邊,佝僂老人一揮手畫地為牢再次將病態道人禁錮住。


    作完這一切後,佝僂老人側過身子正好躲過那瞄準自己胸口伺機而動的一刀,隨即佝僂老人屈指一彈,震開那柄號稱金剛不破的朱賀。


    偷襲失手的褚師山河連忙止住被震開的朱賀,並後躍一步,卸去了佝僂老人的一指。


    “真不知道要說你這小子無賴還是靈敏。”


    “老頭你叫啥”褚師山河再次出刀,橫行向前,然後揮刀一擊。


    “陳程。”五雷天官劍指慘繞雷霆,以指做劍輕鬆破去褚師山河一記橫刀。


    再次被震開的褚師山河的執刀手早早已是鮮血淋淋,手上崩裂了好幾個口子,褚師山河對此置若罔聞隻管緊握黑直刀。


    “五雷天官”褚師山河想起這個不管是在那族史冊上都極其隱晦的提起的名字,疑惑的問道。


    陳程點點頭:“你家老頭子沒告訴你打架的時候不要廢話嗎”


    老頭子回想起陳程撫看自己手裏這這把砍柴刀‘朱賀’的模樣,褚師山河道左手橫放在胸前,右手拿刀以刀背緊貼左臂,無奈道:“真不好意思,老頭子從來沒教過我怎麽打架。不過他告訴我,要是我敢丟他的臉,他就砍死我。”


    陳程哈哈大笑,果然是田老弟教出的徒弟性格都是一樣的。


    一座高聳入雲的山頭上,沐英躺在專門帶來的躺椅上,側身看著百裏之遙的‘打架’。


    一旁老仆人沐秋盤膝一個蒲團上,替沐英作講解,正襟危坐。


    能讓天下第一府的沐王府的當家大總管,曾以一萬縱橫四海十日連破三十二城的沐秋正襟危坐,陳程受得起。


    若要是論這五雷天官的戰力如何,七萬年前的三千道洲上三境可得一席之地,不過這還不足以讓沐王府都正視的地步,畢竟沐王府的每任王侯幾乎都是真正站在三千道洲山巔的幾人之一。


    可這五雷天官最厲害的不是戰力而是學問,而且還是山下數十座人間王朝的當紅狀元,當時算得上是一位令武夫不齒、修道士斜目的可憐人。


    陳程師承縱橫,卻行儒家之事,陳程最著名的就是《青藍論》


    旨在繼續登山無望的山上王者退位讓賢,讓更多的修道士得證大道,同時也繼承上古聖人遺訓講究兼愛非攻。五雷天官陳程身體力行自行退出大道因果,隻不過那個充滿仁德之氣的雷霆正道至今無人能夠繼承證道。


    可這話說不容易,去做更不容易,身證大道得一洲氣運,什麽榮華富貴得不來,誰能會放棄自己苦苦修了一輩子的大道。


    “刀者自古講究霸氣,你這出刀軟綿綿的,修的是女子刀”


    “刀鋒一出,要將自己的‘厲氣’淋漓盡致的全部打出,你這無力無氣,有形無魂的,沒吃飯”


    “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看一下人間洲的山下人的戰爭,他們有一種刀名為‘陌刀’比起你這強太多了,隻是這種陌刀極其稀少你要找怕是要多花費一下心力。”


    一句句話凝聲成線傳入褚師山河耳中,讓褚師山河有些懷疑人生。


    難不成魔族大都外麵都是這種熱心腸的敵手跟別人打架時還會相互指點共同進步


    “你不殺我”憋了半天的褚師山河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陳程用褚師山河的一句話回應:“你又沒能殺得了我,我殺你做什麽”


    “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願意留在十方亭十日,我保證你無憂。”


    褚師山河苦著臉:“我怕還沒到第十日,老頭子就來這裏砍死我了。”


    “拚命吧,老被您讓著也不是個事。”


    褚師山河雙手執刀,沒辦法跟陳程捉殺,陳程沒事褚師山河自己的右手反而被震的血肉模糊,已經依稀露出了白骨,朱賀刀身輕顫不斷褚師山河已經有些握不住刀了。


    “嗯。”陳程不再言語,渾身纏滿雷電,大袍鼓動,衝向褚師山河。


    褚師山河一腳踏地蹦開身子,堪堪避過那個腐朽老人的致命一擊。還沒等褚師山河喘口氣,陳程又折奔而來,一掌拍著褚師山河胸口的朱賀上,將褚師山河打出數丈遠。


    閑散的躺在躺椅上的沐英被這一掌驚起,因為身邊坐著的沐秋,沐英看的真切。那一掌看似犀利無匹,出掌後就不能再改變軌跡,可沐英清楚那一掌無論陳程想打在褚師山河身上哪裏都是一念的事。


    陳程是在故意放水褚師山河


    “他真的已經‘退位’了”


    一直正襟危坐一絲不苟的沐秋輕聲道:“千真萬確,當時五雷天官‘退位’之時,我曾有幸跟隨侯爺,遠遠看過,這做不了假。”


    沐秋想了想又說:“帝元宮的那位大供奉也曾經說過‘如果五雷天官此舉成功,可得大道饋贈,算是身化半個天道,算是另類證道,要是有人能夠證雷道,這天下出現‘兩人一雷道’也不是不可能。’公子細心看下去吧,五雷天官最後的收官一戰。”


    沐英點點頭,從躺椅上下了,學著沐秋盤膝坐在一張早早備好的蒲團上,正襟危坐。


    別說沐王府的小侯爺這樣,就是天下前五人之一的沐王爺親自來此也要正經危坐。


    雲端上破爛侯也被那一掌嚇得半死,生怕那把斬首黑魔的朱賀被那上三境的一掌拍出個劃痕什麽的。


    嘴裏嘟囔一堆法名求保佑,破爛侯當下想到那個就求那個,都求一遍總沒錯不是,萬一那個靈驗了下次瞧見他的泥塑靈相多燒幾炷香。


    翻身捂著胸口吐了口血痰,苦著臉道:“老前輩要不您再放個水”


    沒辦法這個一掌都打到了的褚師山河五髒六腑,這玩意比起手上的外傷嚴重多了。


    “還有力氣廢話要不要再嚐嚐我的撼魂雷。”五雷天官負手而立,站在褚師山河麵前。


    褚師山河連忙搖頭:“不用不用。”


    “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日常陳程關心,讓褚師山河很無語。


    “不用。”褚師山河強撐著身子爬起來,拿手摸了一把臉弄得滿臉都是血,顯得有些悲壯。


    也不知道破爛侯那家夥跑了沒,也是十方亭仙家道門的主力追殺的是自己管那家夥屁事,再說那家夥家底那麽雄厚,打不打得過褚師山河吃不準,可要是說逃跑別說是三十二座宗門,就是整個十方亭出手隻要破爛侯想跑,誰攔得住他想到這裏褚師山河咧嘴一笑,重新握好朱賀,自己總不能讓一個到處收破爛的小乞丐給小瞧嘍。


    五雷天官陳程皺皺眉,眼神中終於有了一些凝重。


    滿臉是血顯得凶神惡煞的褚師山河咧嘴苦笑:“老前輩,您先等我緩口氣。”


    說完一刀抵地,雙手疊加在刀柄上,緩慢閉目,體內早已枯竭的靈氣瘋狂從後背湧現不斷匯入渾身經絡,從十三歲開始修為寸步難進的褚師山河時隔六年再一次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天才,十三歲橫掃魔族大都百歲以下無敵手的褚師山河,倒咽了一口血痰,狗屁的天才。


    深居人界洲深處的十方亭仙家練氣士無比汗寒,今天捉殺褚師山河實行的是車輪戰,三十二家仙門雖然都出了手,可到底沒有一個人跟褚師山河真正的廝殺過,基本都是一個照麵而已。


    而現在褚師山河所表現出的生命力讓他們膽寒,要是五雷天官那一掌拍在自己身上,那個敢說自己能當場爬起來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陳爺停手啊,陳爺!你會死的!”再次被畫地為牢的晚風手段盡出可依舊打不破樊籠,隻能苦苦哀求:“陳爺你會死的…求你了陳爺。”


    陳程依舊不肯去看一眼晚風,五雷天官身體逐漸腐朽虛幻,可眼神卻越發神異。


    五雷天官一生都是在做一個教書先生,臨終依舊如此,要是褚師山河真是個罪大惡極的魔頭,陳程不介意替天行這最後一次的道,可褚師山河不是,與別的魔有點不一樣。


    陳程下不了手,這是教書先生的天性,看見本性不壞的熊孩子隻是想板正板正,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學生。


    更何況還是故人的弟子,怎麽做都不為過。


    “來了!”褚師山河厲聲提醒道,隨即拔刀狂奔,一個挑擊,掀起塵埃無數。


    陳程單手握拳衝進遮天的塵埃裏。


    許久之後,一道驚雷閃現,已經昏迷不醒的褚師山河被砸出塵埃,渾身纏滿了世人認為早已失傳撼魂雷跌入怨氣衝天的亂葬崗。


    “陳老!”囚禁晚風的樊籠莫名消散的,晚風發狂似的衝入塵埃中。


    山巔上的沐英猛然起身,扭頭就走。


    不明所以的沐秋一臉驚愕的扭頭看著自家公子。


    約莫察覺到了沐秋的眼神,沐英竟是背對著那座擠滿人的荒涼山頭報之一笑:“我不太喜歡英雄落幕。”


    沐秋越發驚愕,也站起揮袖收了躺椅和蒲團,跟在沐英身後,有些謙卑。


    煙塵散去,陳程安詳的平躺再山崖上,晚風跪在一旁以頭低地。


    讓整個十方亭膽寒的是陳程胸口上竟然插著褚師山河的那把‘朱賀’。


    鮮血留了一地。


    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陳程生前坦蕩,死後亦是坦蕩。


    那把刀陳程完全有時間拔出來,給自己畫上個完美無瑕的句號…


    晚風不知為何突然起身費力拔出插在自己先生胸口的那把朱賀,走到懸崖邊,隨手丟下去。


    看的雲層後的侯半肅捶胸頓足。


    做完這一切,晚風走到先生身邊將先生的兩個手搭在自己肩上,麵無表情的背起陳程,穿過滿山白衫讓出的一條悠長小路,一步步下山。


    山下一個清秀的女子狂奔而來,看到晚風和他背上的先生後,赫然止步,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等到晚風背著先生從自己麵前經過後,那名女子才緩步追上,低頭跟在病態道人身後。


    “夢凡,我隻剩下你了。”


    晚風沒說出口,先生說有些話不一定非要挑明,或許放在心裏更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堪天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提劍的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提劍的貓並收藏堪天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