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裏是北境!”常春橫眉怒目,劍指向北:“在更北的地方,那裏每天都在死人,但我們不能退,我們也沒法退,我們生於這裏,長於這裏,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土地。”


    “將士們!今天我們隻不過是遇到了一直小規模的魔族刺客,你們就怕了嗎。那明天那,明天我們或許會全部戰死,你們會退嗎,看看你們西邊,看看你們的身後,看著你們的家人、族人,告訴他們你們能退嗎”


    “不能。”


    突然一句略顯羞澀與弱小的話傳出,在平時這種連說話都讓人聽不清的話,在這種場景下,在落針有聲甚至有人都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時候這句話顯得那麽強硬。


    但是常春覺得還不夠:“你說什麽”


    “不能。”


    第一次隻有那個弱小的士兵在歇斯底裏的嘶吼。


    很快第二聲,是鬆鬆散散百餘人的嘶吼。


    而第三次是所有人都在奮力嘶吼。


    這就是軍心,源於守護家國的信念,那怕暫時蒙塵,但依舊無法掩蓋他們身體裏所流淌的熱血。


    新吉城北門的門樓之上,說書先生、無銘落子已然過百,不過一個是隨手亂下,看到哪裏能下就往哪裏下,而另一個則是認認真真對待,一絲不苟。


    當然東門新吉城護城軍兵營裏發生的一切,師徒兩人一直都看在眼裏。


    無銘依舊是嗚嗚喳喳,不過一點聲音都沒有,剛好附和說書先生的心境,安靜。


    說書先生又落一子,自故自的說道:“這是我自己想問的問題,也是對那林少華的一次提醒,也是為接下來的戰事做好準備,要不然一群未經戰事,沒流血的士兵如何能在一萬匪徒的攻擊下守得住新吉城。難不成隻靠一個林少華這一個外鄉人嗎”


    一萬人無銘瞬間坐不住了,隻是左搖右晃因為受困於畫地為牢,自己無法站起來,想要說話又有大音無聲禁錮,想要掀翻這盤可笑的棋局,可確實真真正正的無能為力,以為這盤棋太重,重到無銘都撼動不了分毫。


    當然也是撼動不了分毫,因為這盤棋名叫規矩,是說書先生的規矩。


    盡管無銘無能為力,但是無銘依舊沒有放棄反抗,那怕是無聲的反抗。


    要是無銘能開口說話,一定會把心裏的話全部罵從來:一萬人開什麽玩笑,新吉城加上周圍鄉鎮統共才幾萬人十萬有嗎那護城軍才多少人,五千!還是一群沒開過葷的娃娃兵!是你臭說書的瘋了還是我無銘幻聽了


    無銘扭頭看向北方,那一線黃沙已經愈發逼近,在過半天,怕是就是以新吉城守軍的肉眼都能看到了,等到那個時候才真是真正的災禍臨頭。


    說書先生看著無銘的舉動,然後也學著無銘望向北方:“其實我一直都奇怪,為什麽人族能夠抵住魔族的攻勢,其實無論是那一族站在這個位置,都絕對會敗,這一點毋容置疑。”


    無銘一聽這個瘋子還在說著那些有的沒的,氣不大一處來,但是就他現在的能力也就隻能瞪一瞪說書先生了。要是眼光能殺人,說書先生現在絕對死了幾百次了。


    說書先生看著無銘的怒目而視,也就當做他的提問了,要是有問題能說出來啊,你看能都不說,我也就隻能繼續說了:“奧,你說有李牧、袁崇煥、曲淩”


    無銘一聽差點沒氣炸,老子那裏問說了。


    說書先生當然不管這個,隻好為勤奮‘好問’的無銘作答:“可那又如何,魔頭傾全族之力南下扣關,以人族一人或是幾人之力,那怕人族軍隊盡數歸其調度毫無掣肘,也不過是贏下幾場勝利而已,怎可與大勢抗衡,他們不過是曆史激流中間的幾塊石頭罷了。”


    說書先生輕輕捏起一子,雙指倒扣高高拋起然後任其落下跌落在棋盤,任其彈跳,最後落子在盤,渾然不動。


    “人族之強於魔族,盛於百族這,不過是信念二字。”說書先生扭身抬手,指向東門兵營:“你看一個小小的城池中,五千凡俗甲士,軍心低迷,然而隻因一句家國,便又是一隻氣質昂揚的軍隊。”


    聽到這裏,無銘也沒了原先那種憤怒,因為說書先生所說的話已經將他吸引。


    其實這亦是說書先生想問的問題,若是去問良渚古城裏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所問出的答案會比現在說書先生看到的漂亮,但絕對不是說書先生想要的答案。


    欲知政達者,問其野。欲問雨者,在簷下。


    所以說書先生選擇問一問著底層之人,幸好說書先生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答案。


    “如果是邊境之軍那如果是俘虜之軍那隻要有人帶領,隻需一句話,轉眼間又是一隻百戰鐵軍!而這種軍隊,你覺得他們會輸嗎輸了會甘心被俘虜、奴役嗎就像是這新吉城領頭人,他們或許從來都不是什麽萬眾矚目之人,他們也可以是普通人,隻因為心中的信念讓他們無法忍受那些禁錮,想要衝破,去創建自己夢想中的一切,這便是信念。”


    說書先生突然一笑,有些陰森:“就是因為這個,人王高陽少昊親手刨出了高陽修德的脊骨獻於大供奉,這就是信仰,讓大供奉都铩羽而歸的東西。”


    說書先生伸出手去按在無銘的肩膀上,用著無銘從未從說書先生口中聽到了陰森低沉的語調說道:“你說恐怖嗎”


    就在說書先生摸到無銘的那一刻,畫地為牢、大音無聲同時解除,重獲自由的無銘如避蛇蠍,一瞬間就竄出百丈遠,說書先生這種狀態,無銘從未見過!!!


    城門樓下,所有守城值班士兵,依舊是各司其職,而頭頂的一些他們從未察覺,而這也是在說書先生的規矩之內。


    說書先生似乎覺得自己的舉動有失品德,遇上拂袖收回棋盤,站了起來,目視北方。


    輕聲說道:“而這種信念已經被褚師山河的心中發芽生根,若是有朝一日,信念的火光點燃魔土,那麽這個天下又有誰是魔族的對手帝元殿辛苦維持了千萬年的和平必將被打破。”


    無銘小心靠近了幾步,提出了一個假設:“到時候以雷霆手段強勢鎮殺”


    說書先生搖搖頭,否認道:“信念的種子,一旦種下,必將開出耀眼的花朵,那怕你將培育它的土壤徹底摧毀,但信仰的火光卻不會熄滅,反而會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推翻它所認為錯誤的世界。”


    無銘開始沉默不語。


    “三千多年前曾有一次,後來那顆種子被埋葬在大明城,兩千五百千年又有一次,十五年前它的雙翼被人折斷,現在又一次!”


    盡管說書先生的話已經盡量平淡,但其中的情緒依舊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


    “任何人隻要擁有能夠打破三千道州平衡的可能,帝元殿都將不允許這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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