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裴家餐廳漂浮著摩卡咖啡、還有煎烤鬆餅的香氣。


    杜湄蘭紮著圍裙,站在整麵牆的內嵌式蒸烤箱前。


    今早的鬆餅是她烤得。


    潔白的淺口法式圓盤中央,一摞宣宣軟軟的棕黃色小圓餅,一麵焦香,一麵鬆軟,一張一張整齊地疊在一起,碰一下就會“duangduang”地顫動。


    它軟到用叉子就可以輕鬆切分、以大概三十度的夾度切兩下,鬆餅被分出來一小摞,叉子從上到下穿透,送入口中。


    一抿就化了,滿口奶香麥甜,生活都變得美好。


    “夫人您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傭人在旁看著讚不絕口,“比您雇的廚師做得都好。”


    “這麽說我倒也高興不起來,”杜湄蘭笑了笑,讓她們盛一些去餐桌上。


    她也是回國後,才開始對自己下廚感興趣的。


    以前她就很會品鑒美食,在這方麵跟老裴品味很合。


    但工作太忙了,很少自己下廚。


    老裴沒那個福氣,結婚幾十年也沒嚐過她的手藝。


    但自從離婚後定居國內,她整個人像是從異常漫長、且沒有終點的馬拉鬆比賽中脫離,突然感覺自己有許多精力,也有許多事情想做。


    從前,她的人生是由一個個目標組成的,不斷達成目標,再設立新的目標,她一度以為、這是會讓她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但離婚那一天,簽下名字,喝下最後一杯紅酒。


    她才幡然醒悟。


    目標這東西,不是一定要達成的,也可以放棄。


    她放棄了失敗的愛情與婚姻,回歸家庭,沒有想象中的挫敗感,反而每天都過得輕鬆充實。


    親自下廚給孩子們做美食,是她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特意留下兩份賣相最好的,最上麵放一塊四方的乳酪,淋上蜂蜜薑糖,裝進形狀合適且能保溫的便當盒裏。


    其中一份讓管家拿給她大女兒,上午可以帶去孕婦瑜伽課。


    裴溪現在孕期六個半月,身形管理得很好,懷孕初期為了配合備孕和蘇己的治療,曾經加重過一段時間,但現在已經完全恢複,小寶寶的營養還一點也沒虧著,肚子圍度一直是在醫生的標準之下,可四肢纖細瘦長,鎖骨精致,整個人皮膚比懷孕前還亮,大美人的基因得天獨厚。


    另外還剩一份鬆餅,杜湄蘭自己拎出廚房外,落坐餐桌旁的同時,把那份鬆餅放到裴淮桌前。


    “聽親家說今天己己就畢業了,你們今天會見麵嗎聽說她會去學校參加畢業晚會,你去送一趟,跟她說是我做的。”


    裴淮視線從合同移開,看一眼,“她會喜歡的。”


    杜湄蘭笑,“那就好。”


    想起什麽,她又看向坐在餐桌對角的大兒子,“珠珠也是畢業生吧”


    就算是裴鬆跟曹珠珠走得最近的那段時間,裴鬆也不怎麽跟家裏提起她的私事,這段時間就更不說了。


    所以杜湄蘭對她一直是一知半解,隻知道兒子在追她。


    “是吧,”裴鬆一手撐著份報紙,另一手隨意捏著叉子,叉一塊鬆餅沒入黑咖啡中浸一秒,再拿出送入口中。


    杜湄蘭對裴淮指了指他,看著挺氣的。


    裴鬆朝他們撂一眼,才注意到身三弟今天的打扮。


    西裝是今早剛熨燙過得,不是他平時去公司會穿的那種,看著有些正式,短發打理過,領帶夾、腕表、光亮如新,襯衫袖口已然換上那顆水晶袖口。


    “今天淮淮穿這麽帥,是有什麽特別的事”


    裴淮翻一頁合同,“參加女朋友的畢業晚會。”


    杜湄蘭用一種“我小兒子現在可太出息了”的表情看他一眼。


    裴淮,“她會上台表演,邀請我去看。”


    杜湄蘭,“那可別忘了給媽媽錄一段。”


    裴鬆沉默著往口中送一塊鬆餅,刻意避開這個話題。


    但裴淮依然沒忘記他,“蘇己問你去不去,她的節目是跟曹小姐一起準備的。”


    裴鬆放下報紙,把鬆餅盤子拉到跟前,要開始專心早餐的意思,“去那麽多人幹嘛,我們家你做代表就行。”


    “我代表不了別人,”裴淮挑眉看他,“我隻代表我自己。”


    裴鬆,“……”


    沉默片刻,他才又重新看淮淮,“她們準備的什麽表演”


    男人斜撐著額,捏著叉子的手玩著一塊小鬆餅,他說話時唇邊總是掛一抹笑,讓人猜不透哪句是認真的,哪句是插科打諢,更別提心裏想的是什麽,“琵琶她倆琵琶彈得都好。”


    裴淮沒耐心猜他二哥心思,他的耐心都存在他小姑娘那兒。


    “別套話,就說去不去。”


    裴鬆緩慢地吐了口氣,“不去。”


    “行,”裴淮多一句都沒勸,拿過車鑰匙起身,“我今天開車,司機借你用。”


    “這麽好”裴鬆調侃。


    裴淮,“最近跟你的狗仔多,有司機開車方便。”


    裴鬆,“那二哥也感受一下裴總司機的專業。”


    杜湄蘭看一眼自己兩個兒子,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


    裴淮車子開走後,又隔了十幾分鍾,裴鬆穿好白大褂出門,裴淮司機真等在那兒呢。


    “二爺,裴總吩咐我今天送您去回春堂。”


    裴鬆咬著煙,在院子裏站了幾秒,本來以為淮淮是在跟他扯淡,沒想到是認真的。


    那也行。


    最近跟拍的狗仔確實太多了。


    他開門鑽進後排,順手點上咬著的煙,司機係好安全帶,車子平穩起步——


    裴淮司機車技沒得說,算不上多精湛,但非常穩沉,車速不慢,但穩得仿佛靜止。


    還是資本家會享受。


    裴鬆體驗了一會兒後,想起這麽一句話。


    司機播放了很能舒緩神經的歌單,空調溫度適宜。


    抽完上車時點的那根煙,裴鬆關了車窗,開始閉目養神。


    他這邊剛閉眼,一直目不斜視、專心開車的司機忽然從後視鏡看他一眼。


    這會兒車子正好停在去往回春堂的紅綠燈口。


    確認裴家二爺真閉了眼,綠燈亮起,司機毫不留情地一記大掉頭!


    頭也不回地往京央大學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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