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湄蘭三人趕到時,地z海時間已經是清晨。


    裴淮一天一夜沒合眼,身體沒有任何感覺。


    沈木和其他人輪班休息,給總裁準備的吃的喝的,一袋袋怎麽拎來的,現在就怎麽放在那,連一瓶水都沒被動過。


    “妹妹,你慢一點走,別急!”


    往icu去的路上,徐明知走路速度極快,眼睛裏能冒出火來。


    杜湄蘭跟在後麵,根本跟不上。


    裴時瞻一直扶著她。


    所有人心裏都是亂的。


    裴淮站在病房門口,裏麵的女孩戴著呼吸機。


    頭上的傷口十分嚴重,醫院猜測那是她到現在都醒不過來的主要原因。


    那道身影從身側極速靠近,裴淮感知到了,但仍然沒躲,徐明知一拳打在他臉頰上。


    他偏了下頭,臉頰瞬間擦紅,唇角滲出血色。


    徐明知的拳頭很多人都嚐過,蘇存義也嚐過,但打到女婿身上這是第一次。


    “為什麽沒照顧好我女兒!她被你帶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杜湄蘭驚得捂住嘴,眼圈紅著,停在離他們幾步遠的位置,裴時瞻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


    裴淮低垂著眼瞼,沒說話,徐明知揪起他襯衫衣領,他個子高,她是仰視的角度。


    眼睛裏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另一種情緒,她不是真的在怪裴淮,她是慌了。


    裴淮知道,但也沒安慰她。


    現在除了蘇己,他沒心情想任何事,哪怕是徐明知。


    後槽牙死死咬著,半分鍾後,徐明知才鬆開揪住他衣領的手,忍著情緒,進病房去看女兒。


    杜湄蘭和裴時瞻在那時走到他們兒子身邊,杜湄蘭錘了兒子一下,是又氣又心疼。


    上午醫生團隊開會,裴時瞻跟杜湄蘭詳細了解了蘇己現在的情況。


    徐明知一直守在蘇己病床前,裴淮從外麵進來,她直接讓他出去。


    裴淮充耳未聞,進來後關上病房門,坐到蘇己病床的另一邊,給她把脈,觀察她的情況。


    徐明知也沒再管他。


    下午一點。


    徐明知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上也沒合眼,再加上情緒一直緊繃,這會兒頭疼得厲害,像快要裂開了。


    裴淮起身去給她倒水,然後拿了一片萬能藥。


    回身往病床去,徐明知突然握住蘇己的手,“小裴,己己手動了!她剛剛手動了!!”


    裴淮身子一僵,放下水杯和藥,快步走了過去。


    很快,醫生和其他人也趕了過來。


    裴淮手掌放在蘇己額頭上,觀察她的一切反應。


    她閉著眼,眼皮下,眼珠動得很快。


    這樣掙紮了有兩三分鍾,蘇己終於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裴淮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瘦削,堅毅,帶著濃到無法言說的情緒。


    但對蘇己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


    她驚慌失措地扭開頭,躲開他的手,動作牽動額頭的傷口,她痛得閉起眼。


    裴淮的手停在半空。


    “寶貝,你真是嚇死媽媽了!”徐明知喜極而泣,“快告訴媽媽,現在還有哪兒不舒服”


    媽媽……


    蘇己看向她,疑惑的眼神在認清她的麵容後,漸漸湧出跟看到裴淮時不一樣的情緒。


    徐明知一把抱住她,醫生護士們也跟著欣喜。


    蘇己不適應地扭動身子,裴淮看著她的表情。


    沈木以為蘇小姐是因為被碰到傷口所以才不舒服,“徐夫人,小心蘇小姐身上的傷。”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徐明知反應過來,趕緊鬆開女兒。


    “寶貝,是媽媽啊,”她看著像被裝傻了的女兒,抹著眼淚笑,“你怎麽了啊”


    而蘇己沒回答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翻過來看手背,怔了許久。


    她……回來了……


    杜湄蘭和裴時瞻也看出異常,幾分鍾後,病房裏欣喜的氣氛再次冷了下來,他們很快發現,蘇己除了徐明知,不記得他們所有人了。


    杜湄蘭,裴時瞻,沈木……甚至是裴淮。


    所有人站在病床周圍圍著她,蘇己抱著膝蓋,後背貼著床板,像受了驚的小動物。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突然回來也並不出於她的自願。


    杜湄蘭在旁邊安慰她,她仍然不說話,也不回答任何人的問題。


    隻是搖頭或者點頭。


    徐明知問醫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醫生並沒有太驚訝,“是失憶症。”


    “失憶症”一屋子人幾乎同時開口問。


    醫生扶了扶眼鏡,“蘇小姐頭部受到的創傷非常嚴重,而被打撈上來前的五個小時,大腦又始終處於缺氧狀態,所以昨天我就跟裴先生說過,蘇小姐如果醒過來,出現失憶症的可能性也會很大。”


    “那這種症狀多久能好”徐明知問。


    醫生搖了搖頭,“這個誰都說不好,如果是短暫性失憶,幾天或者幾個小時就能恢複,否則的話,時間就會更長一些,幾個周、幾個月、幾年,甚至……”


    他看著徐明知的表情,很為難地開口,“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以前的事。”


    病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沈木等人不由地看向他們總裁。


    蘇小姐把誰忘了都行,可怎麽能他們總裁也忘了……


    裴時瞻看了看兒子,視線落回徐明知,“親家,不管怎麽說,孩子現在已經醒了,隻要身體沒問題,咱們慢慢幫她調養,給她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好起來的。”


    杜湄蘭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原本她都開始準備兩家的婚事了,等著兩個孩子回國後就開始操辦,可現在……


    所有人都在等著裴淮的態度,但裴淮偏偏一句話沒說。


    從蘇己躲開他手的那一刻,他就是這個狀態。


    看著她蜷縮起來的手,閃躲黯淡的眼神,對自己的懼怕與抵觸,對周圍一切都充滿陌生……


    心頭忽然被巨大的黑洞抽空,裴淮久久發不出聲音。


    他在分辨,蘇己是真的失憶,還是……


    而與此同時,在另外的時空裏,華麗卻堅硬的木板床上……真正的蘇己,也猛然睜開了眼!


    在她床旁,烏泱泱的幾十號人,見她睜開眼,神色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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