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天上無星無月,杜鳳句閑倚胡床,下巴微抬著,虛虛伸出手,似想握著什麽。


    明明天上無星無月,他卻覺得掌中似握著光。


    因為那個人鳳眸含星燦,明明是那麽美豔張揚的人,卻願意為他低首柔眸。


    他這樣剔透玲瓏的人,怎麽可能會看不懂她的關意?


    貴為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在日將暮的時分,急急趕來武閣藏庫,為他傳遞一個消息。


    當然是出於對他的關心在意。


    是因為這段時日,他作為杜斷先生對她的指點嗎?還是……


    他下意識摸了摸臉。


    總覺得,她已經看透了他的偽裝,認出了他是杜鳳句。


    可是,以他對長定殿下的了解,如果真的認出來他是杜鳳句,便不會是這個表現。


    對杜鳳句這個人,長定殿下可以嘲諷調戲,但是對杜斷先生,她更多是親近在意。


    杜斷先生,又何德何能呢?


    “韋豔。”他開口喚道,再一次求證:“你的易容之術,可有破綻?”


    “公子,任何易容術都會有破綻。但屬下觀長定殿下的眼力,應難以看破。”韋豔現身,這樣回道。


    他貼身保護公子,當然知道公子在糾結什麽。


    他不敢說自己的易容術完美無缺,但是當年呂師說過,他的易容術已難以被看破。


    又經了這麽多年的曆練,他的易容術已臻化境,若要看出來更是千難萬難。


    長定殿下久居深宮,雖然也有異常之處,但她的年紀、她的經曆,就注定了她不會有那麽敏銳的洞察力。


    至起碼,目前不會有。


    以後的事情……還真不好說。


    像公子這樣,多智近妖,不也會有嗎?


    但是,世上已不可能有呂師了,這個世上還會有人會像公子這樣嗎?


    此時此刻,他真想象不出長定殿下得遇什麽樣的機緣,才能這樣了。


    杜鳳句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又沉默了。


    罷了,其實糾結她是不是知道他是杜鳳句,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思。


    杜鳳句是他,杜斷先生也是他。


    她急匆傳訊,這份心意,他唯有虔誠受下。


    恰這時,裴燕山裹著一身熱氣回來了,稟道:“公子,已經查到了,衛尉寺的確丟失了兵器!是最新研製的兵器!”


    隨著他的稟告落下,書房內仿佛蒸騰起一陣熱浪。


    熱得令人難受,不管是消息還是天氣?


    “恒樓從何處打聽到?先前為何從無動靜?”杜鳳句問道。


    裴燕山既然這麽說來,那就說明這個消息必定是真的。


    現在的問題在於,恒樓刺探京兆消息,無所遺漏,為何衛尉寺這麽重要的消息,卻不曾打聽到。


    若不是長定殿下告知,想必他們現在也還被蒙在鼓裏。


    “從少卿陸龜印身上查探得知。此乃衛尉寺最大機密,除了兩位主官,便是連研製的匠人都還不知道。”裴燕山喘著氣回道。


    他又急又慚,將所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恒樓自詡耳目遍布,消息天下第一,這會兒是臉都腫了。


    若不是長定殿下……


    這個真不能深想,畢竟隻有兩位主官知道,連恒樓都查不出來,長定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什麽新兵器?不曾聽說衛尉寺最近有什麽好消息。”杜鳳句繼續問道。


    不過,衛尉寺卿吳雍向來是沉得出氣的人,無十足把握的事情,都不會對外透露。


    由此也可以說明,這個新兵器,其實還沒有真正研製出來。


    又或者,剛研製出來,便出了什麽紕漏。


    但是,衛尉寺和武閣藏庫,怎麽都牽扯不到一塊兒去。


    。@*~~


    衛尉寺的兵器失竊,與武閣藏庫有什麽關係呢?


    最為關鍵的是,他這個杜斷先生,與衛尉寺兵器失竊、武閣藏庫有什麽關係呢?


    杜鳳句拿出筆墨,在紙上寫寫畫畫,修長的手指反複在“衛尉寺”、“杜斷先生”、“武閣藏庫”的字樣上點按,卻毫無頭緒。


    杜斷先生在河東分閣的確轟動,來到京兆之後必定會引人注目,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


    他會被人盯上,會被針對,這也不會意外。


    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麽快,而且牽連會那麽大。


    涉及軍中,涉及衛尉寺,還是最新兵器失竊,雖然更多的還不得而知,但這個事情怎麽都不會小了。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啊。


    一個小小的武閣先生,還是在十先生之下的人,怎麽就被人用這麽大的手筆?


    裴燕山也不得其解,小心斟酌地說道:“公子,會不會是長定殿下弄錯了?”


    雖則,那個是長定殿下,雖則,長定殿下身後有首富薑家。


    萬一,長定殿下的消息來源錯誤呢?


    因為,現在還真的沒有什麽線索能夠表明,鄭副閣讓公子進入武閣藏庫,是有什麽陰謀。


    這些,也在杜鳳句腦海中過了幾遍。


    鄭瓊是閣主趙叔敖一係的人,是趙叔敖排除重重阻礙,力邀他從河東來到京兆,顯然是極其賞識自己的本事。


    鄭瓊與趙叔敖同氣連枝,對自己也禮遇有加,想必不會暗中謀害。


    所以鄭瓊讓他進入武閣藏庫,很有可能是真的如其所說的那樣,提前讓他閱讀武閣的秘籍,以便讓他更好提升武閣曆練士兵的武力。


    他對鄭瓊這個說辭,無可無不可,原是想打算慢慢查探。


    但是,長定殿下卻送來了這麽一個緊急的消息。


    衛尉寺武器失竊,武閣藏庫……


    想來想去,合理的猜測,乃是衛尉寺失竊的兵器就藏在武閣藏庫之中,然後因為他進入了其中,自然會受到牽連。


    衛尉寺兵器失竊,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一旦他被卷進去,最後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隻是,杜斷先生不曾與人結仇,誰會這麽仇恨他呢?


    “公子,或許不是仇恨,隻是因為您最合適。”韋豔這樣道。


    既不是為仇,便是為利了。


    或許,在背後設局的人看來,公子是最合適的棋子,這可能就是公子牽涉其中的原因。


    杜鳳句點了點頭:“有可能。既然知道衛尉寺兵器失竊,那麽先去查這新研製出來的是什麽兵器吧。”


    得先看看是什麽兵器,才能想破局之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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