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鄧景文伸出手,輕輕把男孩攬入懷中,用極為壓抑的聲音說:“對不起,是爸爸錯了……”


    謝何被鄧景文抱在懷裏,渾身僵硬的如同一根木頭,似乎完全懵掉了,以至於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鄧景文感受著懷中男孩的僵硬,心中滿是憐惜的情緒,他很想用力的抱住男孩,親吻安撫他,但那不是一個爸爸應該有的行為,所以他隻是維持著原本的動作,用更低柔的聲音說:“抱歉我這麽晚才發現……我是想要保護你的。”


    過了好一會兒,謝何才終於回過神,他的身軀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即用力的推開鄧景文,雙目通紅,聲嘶力竭的道:“夠了!夠了!你還要怎麽玩弄我你才開心!我都這樣聽話了還不夠嗎?!”


    鄧景文眼中閃過一片黯然,他說:“我沒有玩弄你,我是你的爸爸,以後我都不會再傷害你。”


    謝何死死瞪著他,“不!你不是!”


    我的爸爸不會那樣對我,我的爸爸不會那樣無情……我的爸爸不會對我做那種事!


    鄧景文閉了閉眼睛,掩去眼底的痛色,說:“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畢竟我做了那麽過分的事,你會生氣很正常,不過爸爸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我保證以後都不會了。”


    謝何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他目光空洞,喃喃自語:“你不是……”


    鄧景文看著他,聲音柔和:“你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你的房間我已經讓人幫你收拾好了。”他說完這句話,頓了一下,轉身離開。


    他知道隻要自己還在那裏,男孩無法安心待下來,他要給他獨處的時間。


    謝何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客廳。


    過了許久,久到雙腿已經發麻,他才動了一下,手腳僵硬,一步步走上二樓。


    他曾經的臥室在二樓……那裏曾經被清空過,被別人占據過,他曾被無情的驅逐出那裏……


    此刻他站在熟悉的門口,伸手要推門的瞬間,忽然露出膽怯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伸手推開門。


    門內的景象和他記憶裏如出一轍,所有的擺設全都恢複原樣,甚至連書桌上隨意擺放的小物件都沒有變化,似乎……這裏從來沒有改變過,那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場噩夢。


    謝何終於失去了力氣,一點點滑坐在地上,他將頭埋在手臂中,肩膀微微聳動著,似在無聲的哭泣。


    【謝何:監視器有的吧?】


    【444:有……】


    【謝何:爸爸真是本性難移:)】


    ………………………………


    鄧景文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從那天開始,認真的扮演著一個關兒子的稱職爸爸的角色。


    不但絕不做任何過火的舉動,連日常偶爾的碰觸,都顯得很克製,唯恐謝何想多了,雖然也會對男孩噓寒問暖,卻絕不表露出會令人誤會的部分。


    但是謝何對這一切無動於衷,更沒有再喊過他一聲爸爸。


    鄧景文心裏既挫敗又難過,他看著男孩每晚待在房間裏哭泣,卻還得裝作不知道,忍著胸口發悶的情緒,對男孩露出笑容。


    又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鄧景文忽然對謝何說:“小卓,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謝何沒有做聲。


    鄧景文牽起他的手,把他帶到前麵的院子,院子裏停著一輛炫酷極了的跑車,鄧景文說:“這是我讓人為你特別定製的,喜歡嗎?”


    謝何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像看的不是他曾經最喜歡的跑車,而是一塊破銅爛鐵,他說:“謝謝先生。”


    鄧景文已經習慣了男孩這樣的反應,仍舊寵溺的微笑:“如果你覺得不滿意也沒關係,下回我把設計師請到家裏來,你喜歡什麽樣的,讓別人給你做什麽樣的,好不好?”


    謝何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露出譏諷的弧度,這個男人真是永遠不會變。


    鄧景文好像根本沒看到一般,他又把謝何帶回了屋子,讓他坐在沙發上,然後自己進廚房端了一個東西出來放在桌子上。


    謝何看了看,那是個蛋糕,樣子看起來並不怎麽樣,可見做的人是個新手,上麵用奶油寫著幾個字:生日快樂。


    謝何的表情終於變了。


    鄧景文對他笑了笑:“小卓,今天是你生日,所以給你做了一個蛋糕,不過第一次做好像有點失敗。”


    謝何定定的看著他,那目光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這個人似得。


    鄧景文把蠟燭一根根的插上去,一共十九根,然後他對謝何招了招手,“來許個願吧。”


    謝何沒有動,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那個蛋糕上……仿佛那是某種很可怕的東西一樣……會讓他跌入另一個深淵,試圖動搖他已經封閉的心。


    “小卓?”鄧景文又喊了一聲,疑惑的望著他。


    用為一直太過用力的睜著眼睛,謝何覺得眼眶有些酸,眼前的一幕是他無數次夢想中的情景,如今終於實現了,卻是在他再也不需要的時候……他已經根本不需要這些了!他忽然衝過去,一把將蛋糕摔到地上!生日快樂幾個字在他的腳邊碎成一灘爛泥!然而這樣還不滿意,又用力的踩了幾腳才夠!


    他用凶狠絕望的眼神瞪著鄧景文:“夠了!你不是我爸爸!”


    鄧景文臉色白了白,他想要開口說什麽,卻覺得喉嚨酸澀,無法說出話來,於是隻能伸出手,想要安撫一下男孩。


    然而男孩躲開了,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的爸爸已經死了。”


    他的爸爸已經死掉了,在他第一次把他逐出家門的時候,在他把他壓在身下的時候,在他將他趕出房間的時候……早死了,死了,死了!


    鄧景文眼神沉痛,他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說:“小卓你又說胡話……”


    謝何卻終於崩潰了,他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雙手抱住腦袋,“你為什麽要裝作我爸爸,你為什麽要裝作我爸爸!你不是!”他轉身衝了出去,這樣的一切他已經無法忍受!


    他沒有這樣的爸爸!


    這美好到不真實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再也不想欺騙自己了,他已經受夠了!


    鄧景文看著男孩跑開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滴血。


    他何嚐不知道彌補的有些太晚,但是……除了努力扮演一個好爸爸的角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不知道還能怎樣,才能繼續留在男孩身邊……


    鄧景文在原地站了片刻,起身追了出去,他也不敢追的太緊,隻是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墜在後麵。


    男孩最後站在一座橋上不動了,扶著欄杆看向遠方。


    大約是發泄了一番的緣故,他看起來平靜了許多,已經不再歇斯底裏,也不再憤怒發狂,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裏,風吹動他的衣服,似乎要飄然而去。


    許久,他轉過身來,微微啟唇,聲音輕飄飄的:“你來了。”


    鄧景文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低聲道:“和爸爸回家,好嗎?”


    謝何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歪著腦袋,漆黑的眸子裏似乎醞釀著某種極為複雜的情緒,仿佛既渴望又害怕,忽然問道:“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鄧景文沒有猶豫,他說:“是。”


    謝何眨了眨眼睛,眼角有些晶瑩的光芒,他又問:“那你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鄧景文抑製不住聲音中的悲戚,他說:“因為我你。”


    “你我?”謝何用疑惑的音調重複了一遍。


    “是的。”鄧景文輕輕捧起他的臉,緩緩道:“我你勝過一切。”


    謝何笑了一下,“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要做回我的爸爸,你不我了嗎?”


    鄧景文搖了搖頭,“不,因為我更你。”


    謝何望著他,眼淚流了下來,他笑著說:“原來……你我啊……”


    鄧景文伸出手,輕輕擦去了男孩的眼淚,輕聲說:“對不起……”


    謝何這次沒有生氣失控,更沒有發狂的喊叫,他隻是安安靜靜的,任由鄧景文的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眼角,眼中流露出濃濃的留戀和不舍,他說:“爸爸……其實我也一直很你。”


    鄧景文看著男孩,他終於又聽到了這聲‘爸爸’,他等了這麽久,這麽久……久到如今能聽到一聲‘爸爸’,也是一種奢望。


    但他終於還是聽到了,聽到男孩說:爸爸,我你。


    這一刻,這種到底是什麽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人,也著他。


    【叮,目標鄧景文好感度1,當前好感度100】


    遠處的火車駛過來,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似乎令整片天地都壓抑起來,壓過了此刻的一切悲痛、意、難過、不舍。


    謝何忽然踮起腳尖伸手抱住了鄧景文的脖子,他柔軟的唇輕輕擦過鄧景文的耳廓,用清晰而明朗的聲音說:“爸爸,我恨你。”


    我有多你,有多恨你。


    他說完這句話,在鄧景文痛苦震驚的視線裏,露出一個豔麗明媚的笑,一如許久以前。


    然後猛的用力將鄧景文推開,往後一仰,直接從橋上墜落了下去。


    鄧景文想要伸手去拉,卻隻和男孩的指尖輕輕擦過,緊握的手中空空如也。他眼睜睜的看著男孩在他麵前不斷墜落,越來越遠,那漂亮的孩子,跌落在鐵軌上,手腳摔成扭曲的弧度,身下鮮血暈染開來,如同一朵妖豔的花緩緩綻放。


    鄧景文睚眥欲裂!“不——!”


    他的男孩,他的孩子……他要去把他帶回來,帶回來!


    【叮,該世界目標人物鄧景文攻略完成,獲得經驗值10000,該世界重要角色寧祁攻略完成,獲得經驗值8000,該世界共獲取經驗值18000。】


    【叮,正在脫離該世界,傳送進行中……】


    一直開車悄悄跟在後麵的劉彥及時衝過去,緊緊抱住鄧景文的腰往後拖,他和司機兩人合力才終於阻止了鄧景文!


    與此同時,疾馳而來的火車從鐵軌上碾過……


    留在鄧景文眼中最後的畫麵,是一片血肉飛濺,染紅了他的視線,他的世界。


    ………………………………


    鄧景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裏。


    有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很快有醫生過來了,“鄧先生,你感覺如何?”


    鄧景文沒有說話,他起身下床往外走,然而剛到走廊被守在外麵的劉彥攔住了,劉彥複雜緊張的看著他,“您,您要去哪裏?”


    鄧景文說:“我要去接小卓,他昨天蛋糕都沒有吃跑出去了,這孩子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我不放心。”


    劉彥覺得自己的喉嚨忽然有些哽咽,但是他還是說:“鄧先生,您昨天暈倒了,還是不要急著出院比較好。”


    鄧景文的眼神突然變冷了,喝道:“讓開!”


    劉彥以前從來沒有違抗過鄧景文的命令,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聽從鄧景文的吩咐,他說:“您別擔心,我已經把卓少找回來了。”


    鄧景文伸手一把揪住劉彥的衣領,眼睛通紅:“你騙我!”


    劉彥說:“我騙您什麽了?”


    鄧景文的手微微顫抖著,是的……他騙他什麽了……他沒騙他,騙他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他騙自己他的男孩還活著。


    他試圖遺忘掉那段記憶。


    但是不行,他忘不掉,他全都想起來了,他想起來男孩昨天是怎樣絕望的跑出去,他想起男孩對他說,我一直著你……他還想起男孩對他說的最後那句話,以及露出的最後那個笑容。


    他說,爸爸,我恨你。


    我有多你,有多恨你。


    鄧景文忽然覺得頭痛欲裂,那慘烈的畫麵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那扭曲的肢體,那飛濺的鮮血,那滾落的頭顱……


    小卓……


    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了。


    我終於知道你有多恨我了……


    …………………………


    沒有人能真的阻攔鄧景文,他還是回到了家,家裏一片沉寂的氛圍。


    鄧景文似乎已經重新恢複冷靜,他表現的很正常。


    他去了鄧卓的房間,那個房間空落落的,一切還是原樣,似乎這裏的主人隨時都有可能回來……似乎那可怕的一幕隻是他的幻覺……鄧景文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濕潤,他伸出手摸了一下,濕漉漉的。


    男孩的桌子亂糟糟的,可見平時從來沒有整理過,鄧景文仔細的幫他整理了一番,然後他又在這間屋子裏坐了很久,才終於起身出去。


    路過走廊的時候,發現大門緊閉,鄧景文臉上陡然出現怒色,走過去重新把門打開,厲聲道:“誰讓你們關門的!”


    躺槍的傭人瑟瑟發抖,麵對暴怒的鄧景文,一句話都不敢說。


    鄧景文凶狠的看著他:“以後都不許關門!”


    關上了門,他的男孩還怎麽回來……還怎麽回來……


    從那天起,鄧家的大門再沒有關過。


    鄧景文每晚都會打開房門,坐在空蕩蕩的床上,等著他的男孩回來,他怕關上了門,離開了這裏,男孩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這樣過了幾個月,劉彥再來看鄧景文的時候,發現這個曾經強大冷漠的男人,已經有了白發。


    鄧景文坐在沙發上,木然的轉過眼睛看了他一眼。


    劉彥壓低聲音:“鄧先生,您已經很久沒有去公司了。”


    鄧景文淡淡開口:“公司的事你負責行了。”


    劉彥還試圖勸解:“可是……”


    鄧景文忽然問他:“小卓這麽恨我,他肯定是不願意回來的吧……你說他不願意回來我這裏,會去哪裏呢?”


    劉彥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低頭悄悄擦了一下。


    鄧景文說:“他這麽笨,又不會照顧自己,沒有我的話,不管去了哪裏都會被人欺負,我真是不放心。”


    劉彥聲音哽咽:“您別想了。”


    鄧景文搖了搖頭:“我怎麽能那麽無情,他隻不過離開幾個月,我不想他了,如果他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我的氣,我可不敢再惹他生氣了。”


    劉彥沒忍住哭了。


    鄧景文說完這句話,看著劉彥道:“去吧,不要再來見我了。”


    劉彥隻好走了,他準備等過些天再來勸勸鄧先生,人死不能複生,總歸是要走出來的。


    然而還沒有等到那個時候,鄧景文離開了。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好像是憑空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鄧景文的失蹤引起了軒然大波,劉彥和另外幾個忠於鄧景文的屬下,聯手穩住了大局,總算保住了部分資產,並且把白曉瑞接了回來。


    兩年後白曉瑞在劉彥等人的幫助下接管了鄧家,有一次他去給鄧卓掃墓,遠遠好像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鄧卓的墓碑前,男人暮氣沉沉的身影孑然立在那裏,看側臉似乎很像是鄧景文,可是等他追過去的時候,男人已經不見了。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鄧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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