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汴京立足者,盡是些人精。


    這些戶部子弟雖然窩囊,卻明白,就算高俅現在饒他們一條小命,日後也必定會想方設法除掉他們。


    不僅僅是因為“易州錠”一事。


    還有他們沒能第一時間支持高家,同仇敵愾,一起對付趙桓。


    天子腳下,權力中心,什麽明哲保身,中立自保,都是扯淡!


    要麽選邊站隊,要麽是敵人,絕無第三種可能。


    就連以周浦為代表的清流錚臣,也絕非中立,而是潛在的“帝黨”。


    以大宋當今的政治氛圍,支持趙佶,等同於間接支持六賊,善與惡的界限已經異常模糊。


    活下去,才是首要任務!


    而戶部子弟心裏很清楚,當下這種險境,唯有趙桓能夠為他們保駕護航。


    “王府與戶部隨有恩怨,但程表父子,在戶部之中絕對算不上舉足輕重,我們之間尚有回旋餘地。”


    “說的沒錯!這份恩怨,遠遠稱不上你死我活。”


    “程表父子甘心給高家當狗,這不代表整個戶部的立場。”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至少在對付高俅這方麵,我等願與王爺同仇敵愾!”


    “至於戶部其中的各種政見與勢力,不必王爺操心,我等自然會從中周旋。”


    趙桓並不懷疑這些戶部子弟的誠意。


    他們分得清楚,誰隻是想揍他們一頓,而誰卻想要他們的命。


    而且不出趙桓所料,汴京這潭水,混得很!


    別說朝堂魚龍混雜,就算是各部之中,也是黨派林立,所有人都想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這對於趙桓而言,無疑是一個絕佳機會!


    “你們隻需記住兩件事。”


    “其一,你們的手上,都沾著高家的血,高俅絕不會放過你們。”


    “其二,明日典刑市曹,本王首當其衝,接下裏就該輪到你們了。”


    一眾戶部子弟,麵麵相覷,隨即衝著趙桓作揖行禮。


    “請王爺放心,在滅高俅這件事上,我等與王爺共進退!”


    為了向趙桓表忠心,他們交換了個眼神,再一次把大門關上,淩厲猙獰的視線,落在了掌櫃夥計身上。


    掌櫃的是個老人精了,連忙往後退了一步,緊張道:“小的初來乍到,還未曾結交過京中各路名流。”


    “高堯輔那孫子,選擇在長春樓向王爺發難,還不是因為長春樓沒背景?”


    “到時候事情鬧大,真追究起來,小的們大不了一死,自然不會殃及到他的利益。”


    說到這,掌櫃的連忙跪倒在趙桓麵前。


    “若王爺不嫌棄,以後在汴京,小的就是王爺的耳目,這酒樓裏人來人往,少不了那嘴長的貨色,若是有什麽消息,小的第一時間去通知王爺。”


    “有王爺罩著,小的在汴京的腰杆子,也要硬不少。”


    掌櫃的不愧是買賣人,那叫一個有眼力價。


    他不顧戶部子弟猙獰的眼神,連忙跑到門邊,從夥計手裏躲過麻布,仔細把門檻擦了一遍。


    “王妃殿下,貴足踏賤地,小小長春樓,蓬蓽生輝。”


    “以後若王妃想打牙祭,隻管派侍女來說一聲便是,長春樓的廚子,自然是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氣。”


    “恭送王妃殿下。”


    好一個對症下藥,這馬匹拍的,恰到好處!


    朱璉自嫁入定王府以來,受盡白眼冷落,哪裏享受過這等待遇?


    她本就清高,此時更是昂首挺胸,王妃的尊貴,顯露無疑。


    趙桓就吃這一套!


    媳婦高興了,咱老趙也高興!


    趙桓帶著朱璉,跨過門檻時,滿懷深意的看了掌櫃一眼。


    “你叫什麽名字?”


    掌櫃的眼尖心快,馬上明白,自己攀高枝的機會來了,連忙回答:“小的馬赴!”


    趙桓點了點頭:“本王記住你了,以後誰敢你這找茬,隻管報本王的名諱。”


    “若有人敢說,本王算老幾。”


    “你便直接回他,本王會親自告訴他!”


    掌櫃的前一刻,還差點被戶部子弟滅了,這一刻已經傍上了王府的大腿。


    作為初來乍到的生意人,他自然是興奮無比,竟直接跪地磕頭。


    “恭送王爺王妃。”


    趙桓帶著朱璉,闊步而去,戶部子弟經過馬赴身邊時,紛紛撇嘴。


    “媽的,論拍馬屁,你小子算是修煉到家了。”


    “有這張嘴,你還開什麽酒樓?去說書都能賺的盆滿缽滿。”


    該走的人都走了,該死的也都死了,長春樓終於重歸平靜。


    夥計墊腳踩著血漿,走到馬赴身旁:“掌櫃的,他們走了倒是瀟灑,這一地屍體,總不能留著包包子吧?”


    “天氣燥熱,這血腥味越飄越遠,隻怕是用不了多久,開封府的官差,就會聞著味追來。”


    幾乎是話音剛落,大門就被一腳踹開。


    趙石岩帶著幾個新招募的“編外”官差,直接衝了進來。


    馬赴恨不得抽那夥計幾耳光:“忒的烏鴉嘴!”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小命到頭之際,趙石岩卻一揮手,官差直接把大門再次封上。


    趙石岩伸手,一把薅住馬赴的衣領子。


    “都給本官把嘴閉緊了,誰若是膽敢出去胡言亂語,爾等滿嘴牙齒,盡數打碎!”


    馬赴吞了下口水,試探性的回了一句:“大人息怒,長春樓背後……是定王。”


    剛才還要“吃人”的趙石岩,眼神驟然平和下來。


    “早說!”


    趙石岩鬆開手,拍了拍馬赴的肩膀:“屍體,本官帶走,按照章程辦事。”


    “剩下的殘局,收拾幹淨,對外便說是高邸家丁造反。”m.23sk.


    馬赴本是死馬當活馬醫,他若是不站在趙桓這邊,那幫戶部子弟,必定要把他生吞活剝。


    而此時,連開封府尹,都是定王的黨羽。


    馬赴瞬間支棱了起來。


    看來這賭注,沒押錯!


    趙石岩的辦事速度極為利落,不到半個時辰,開封府就張貼出了布告。


    高邸家丁造反,重傷高家二公子,所有涉案之人,已就地正法。


    一個老秀才,背著手,念完布告,直接往地上吐了口痰。


    “天下烏鴉一般黑!”


    “老夫親眼所見,定王開門走出長春樓時,血都快把地板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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