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俊在成化七年以右副都禦史巡撫延綏,呂雯晚十年,在成化十七年以右僉都禦史巡撫延綏。


    現在二人一為兵部尚書,一為兵部右侍郎,對撫邊的那一段經曆還記憶猶新。


    因此,說起朝廷對大同邊事的處置,他們各有各的體會。


    餘子俊挑起話端:“天章先生,坐鎮一方和運籌朝廷,的確不同啊!”


    呂雯字天章,保定府安州人,天順年間舉人。他並非進士出身,卻能升至少司馬,一定有他的長處。


    “士英先生為何有此感慨?”他問。


    “天章先生當年在延鎮,修邊牆數百裏,安撫、存活災民數十萬,舉朝上下無不稱士章先生無愧封疆之任。時我雖以母憂還鄉,亦以士章先生為封疆表率。”餘子俊憶起往事。所謂存活災民數十萬,是指韃靼部入犯,邊民逃入內地。有人擔心其中混雜韃靼奸細,提議將他們拒於邊牆之外;呂雯不同意,悉數放入。因此而存活的,確有數十萬眾。


    “士英先生且慢。”聽出餘子俊雖在稱讚自己,但顯然話裏有話,呂雯攔住他,“士英先生不會以為修邊牆數百裏、安撫、存活災民數十萬,不但無功,反而有過吧?”


    "自然不會,功自是功,德自是德,誰也抹殺不掉。”餘子俊說。


    “那麽,士英先生倡修邊牆在前,修成邊牆一千七百餘裏;又移鎮榆林,使米脂、吳堡等縣均為內地,使數百萬邊民安心居住。這才是大功大德呢!”呂雯為餘子俊歌功頌德,並說,“我在延鎮那些作為不過是步士英先生的後塵而已。”


    延綏巡撫原駐延安府綏德州,作為九邊之一的延綏因此而得名。遇有邊警,綏德一線是一定要嚴守的,而地處綏德以外的各縣,則往往顧不上。餘子俊奏請移鎮榆林,才使得延綏全境有保障。


    “是啊,我原也以為是功德無量的業績;可朝廷委我以大司馬之任以後,我才發覺在延鎮做的那些事情,實在算不得什麽。”餘子俊說。


    “那麽,我做的那些事情,豈不更是無謂之至!”呂雯笑道,並試著解釋餘子俊的感慨,“延綏穩固,宣府、大同等鎮的事情卻愈發棘手,士英先生是為這件事焦慮吧?”


    “是啊!”餘子俊並不否認,“韃靼小王子張狂,陳兵邊牆,開口則請以三千人入貢。以太子為首的一輩人,算是難得的人才,怎麽就不知道殺一殺他的氣焰,反而讓他奏請?”


    呂雯覺得餘子俊對太子的指責有些不公平,他反問:“怎麽殺韃靼人的氣焰?嚴詞拒絕嗎?可準不準入貢,權柄不在太子那裏呀!這件事皇上是授予萬安萬大人全權處理。”


    “瓦剌俘太子,險殺害,也是讓我等捏一把汗。若大明失了當今太子,恐怕-------”


    “殺他的氣焰不一定要嚴詞拒絕。”太子朱佑堂說著,和於肅忠一起走進了屋子。


    呂雯和餘子俊看到太子親臨府邸,忙行禮。


    “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呂雯道。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見?”餘子俊請教。


    “譬如——”太子稍作停頓。


    三個人都看著朱佑堂。


    “譬如,殺其人數。”佑堂舉一例。


    “殿下明見。”呂雯點點頭,繼續問道,“殿下可知,小王子開口則請以三千人入貢,若我朝卻奏準一千五百人入邊牆,這依然是二中殺一。難道還不夠?”


    “不夠!”餘子俊斷然地說,“二中殺一,還不足以殺其氣焰。”


    “那依士英先生之見,如何殺其人數,方能殺其氣焰?”佑堂問。


    “須得十殺其九。”餘子俊很篤定的說出了個比例。


    呂雯掰著手指計算:“十殺其九而存一,五百存五十,千人存百。士英的意思,該當殺至三百人?”


    佑堂點一下頭。


    “殺得太狠吧?”呂雯試探道。


    佑堂一笑,說:“那好,看在天章先生的麵子上,換個整數。”


    呂雯伸出拇指,問:“一千?”


    佑堂把手掌翻了翻,說,“五百。”


    呂雯知道被大家戲弄了一番,也笑了笑。他說:“殺至五百,朝廷上下自然安心;隻怕小王子惱羞成怒,兵戈相見。”


    “那我們就和他兵戈相見。”佑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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