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間,寒冷的晚風凝結成雨水落下了來,撞在玻璃上喉啪作響,讓人忍不住心生厭煩。


    又一頁潦草紙張從書桌上飄落,墮入一旁散落的廢棄紙堆裏。立木瀧長歎一聲,放下筆,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腕。


    從出版社回來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了。可有關新書的劇情還是沒露出丁點頭緒。


    芥川賞啊……


    一個作家能有幾次機會觸碰到這份榮譽呢


    可自己卻把這個機會放棄了…


    額頭抵在桌麵,冰冷的觸感卻沒帶給他任何一絲慰藉,苦澀在喉嚨裏堆積,黑暗中的疲憊也湧上來想要將意識完全吞噬。手指不經意的劃過屏幕,在亮起一絲微光的同時誤觸了瀏覽器。


    叮


    是熱點消息的推送


    下意識的瞥過去想要瞧一下內容,卻讓他的困意瞬間蹤影全無。


    “某作家疑係幸福科學教的成員”


    還沒來得及點開看個仔細。石田的電話已經撥過來。


    “混蛋,講談社的人都是混蛋。”壓抑不住的怒火讓他忍不住破口大罵,“立木,講談社那邊的《新風尚》已經把消息爆出來了。”


    “我…知道了。”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皮膚上竟也有些微微發燙,疼痛與混亂同時在大腦裏共存,已經無法再處理更多的信息了。電話裏的聲音逐漸遠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體已經倒在了地板上。


    倘若立木瀧能夠更出名點,或者《新風尚》更出名點,那麽這則新聞的熱度都決不隻是這一點,僅有的幾十條評論裏甚至還有不少在問立木瀧是誰。


    新風尚的主編辦公室裏,高橋純關掉了網頁,皺著眉頭有些不滿,隻不過顧及到房間裏還有其他人,才收斂了幾分態度,擠出一絲善意的笑容


    “瀧穀桑,真是名不虛傳啊,文藝春秋還是太軟弱了,對於這種文壇敗類就不該心慈手軟。”


    “高橋桑說的是。”雖然心裏對高橋純的虛偽嗤之以鼻,但一想到卡裏即將匯入的錢,瀧穀還是諂媚的笑著奉承。“隻是…高橋桑,您執意讓《新風尚》發這個新聞,我怕董事那邊…”


    “瀧穀!我是主編,你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狠狠的瞪了一眼麵前的男人,正準備嗬責,房門被輕輕敲了一下。咖啡的醇香伴著高跟鞋的脆響,一個媚眼如絲的麗人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高橋主編,您的咖啡。”


    彎腰將咖啡放在桌上,領口處隱約露出一抹雪白。


    “咳…你可以出去了。”


    “是…高橋桑。”仿佛被嚇住似的,瀧穀慌忙點了點頭,躬身快步退出了房間。


    隻是在關上房門的一刹那,門後便傳出了幾聲讓人意亂情迷的婉轉鶯啼。


    “白癡。”瀧穀不屑的搖了搖頭,一改先前恭順的樣子,點上根煙慢步晃出了編輯部。


    這個世界上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新的熱點,缺乏了有影響力的渠道,一個小作家所撲騰的水花,在一圈漣漪的擴散後。就隻成了時間上的一道痕跡。


    但當漣漪的波紋波及到了有關的人,卻成了足以摧毀一切認知的海嘯。


    漆黑的房間裏隻有一縷微弱的光,吉閃裏帆一點一點的翻看新聞的全文,細致到每一個字都在眼底停留許久。


    因為立木瀧的擋酒,讓中村並沒有再好意思上來勸酒。再加上同桌都是更關注在“吃”的女生,反而讓吉岡奇跡般的以滴酒未沾的狀態結束了今晚的宴會。


    隻是當躺在床上,慣例的刷手機時,才讓她有些後悔,要是今晚喝了點酒直接睡過去就好了。屏幕的光亮熄滅重重的砸在她的額頭,將想法也重重砸出。


    立木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幸福科學教也好,還是其他教派也好。總覺得描述的形象與立木差別好大……輕易的翻過身擁抱早已不成形的涼被,少女的思緒如同淩亂的房間一樣,亂作一團。


    雨水還是下個不停,被困在講談社大樓門口的瀧穀有些煩躁,手中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本來想去吉原放鬆的興致也被趕緊回家的念頭取代。


    將煙灰彈個幹淨,又從口袋裏的煙盒掏出新的一根,手正從上衣裏摸索著打火機,一蔟火苗已在眼前浮現。


    “啊…謝謝”


    湊近點燃後,瀧穀才得空轉眼打量身旁的人。


    常規上班族的打扮,隻是臉上因為心情不好而看上去有些凶,一眼看上去也不像個有錢人…應該就是個普通的社畜。沒能讀出更多信息,瀧穀也沒了興趣,正想著要不要跑去附近的便利店裏買一把傘。卻看到一張白色的名片遞了過來。


    本想掏出名片回禮,視線卻在名片上猛然停住。


    “石田勇介,新月社…”


    屏住呼吸的瞬間,是雙腿迫不及待向外狂奔的信號。可惜還沒跑下台階,就被一股力量拉住了後肩。


    感受到那潛藏在西裝下的肌肉,他應該以前是個運動員吧,瀧穀心想。


    新月社的社長辦公室裏,電話符號閃個不停。岩田慢悠悠的剛點下接聽鍵,村上龍的聲音已經要從屏幕裏奪框而出。


    “岩田,立木瀧是怎麽回事他是你出版社的作家吧。”


    “是啊。”不慌不忙的回答,岩田的語氣有些平淡。


    “你怎麽能讓這樣的事情曝出來啊,被搬上了台麵,就已經不是落選可以敷衍了事的,這事關rb振興文學會的臉麵。我聽石原的口氣,可能還要有追加懲罰。”


    “其實本來我們已經退選了,隻是有人不想放過我們而已。”


    “你說的那個高橋純”


    “其實我也不知道。”


    電話那頭像是有了火氣,村上龍有些扯著嗓子,“岩田!你嚴肅一點,這可不僅僅是作家的事,很有可能以後新月社出版的作品入選芥川賞也不會那麽容易的!”


    “哦那要是大出版社的作品也出現了問題,不知道是否也會受到影響呢”


    “岩田你…”


    “剛才的那個答案,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


    “…你可別做太出格的事…”


    門外的吵鬧聲越來越近,已經蓋過了村上龍電話裏的聲音。


    “喂!你輕點,我會走路,別推我…”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或者帶我去做什麽,你總得說一個吧”


    “你是野蠻人嗎力氣這麽大…”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得到岩田的回應後,從外麵被打開。看到裏麵坐著的人,瀧穀也沒了那股子強橫勁,眨眼間便換上了副諂媚表情。


    “這位就是新月社的岩田社長吧,鄙人瀧穀,久仰大名啊。”


    岩田不經意的將手機翻麵,同時按住音量鍵讓它清零,露出了如同慈祥長輩般的一臉和善衝瀧穀頷首


    “我才是久仰瀧穀桑的大名啊。真不愧是曾經的‘獵犬’啊,連我都不知道自家作家的內幕,瀧穀桑都能挖出來。”


    獻媚的表情僵硬在臉上,瀧穀抽動幾下眼角。


    “坐吧,瀧穀桑。”,岩田麵前的座椅被石田抽開,在凶狠眼神的逼迫下,瀧穀咬了咬牙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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