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裏的東西都是原主買的, 所以離開的時候,莊理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帶。


    握住門把手的時候, 他回頭看向賀冥, 而賀冥閉著眼睛靠倒在沙發椅背上, 滿臉都是隱忍的憤怒和痛苦。


    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來,卻再也無法讓這個家產生溫暖的感覺。


    莊理忽然扭轉腳尖,快速來到賀冥身邊, 用力將對方抱住。


    賀冥立刻睜開眼, 伸手去推。


    莊理卻已經把自己的嘴唇貼上了賀冥的嘴唇, 溫暖而又柔軟的觸感,以及舌尖滑入齒縫的瞬間心悸讓賀冥僵住了。


    結婚大半年,這是兩人的第一個吻。


    即便在已經分離的時刻, 這個吻依然能帶給賀冥前所未有的震撼。沒有惡心,沒有憎惡,更沒有抗拒,他竟立刻就沉溺了進去。他餘怒尚存的雙眼不知不覺閉上,專心致誌地去感受這一個吻的溫存。


    莊理由淺到深地吻著賀冥,他輾轉變換著角度,十分投入, 十分溫柔, 也十分虔誠。


    四周冰冷的空氣竟也被他的吻暖熱了。


    走進廚房煮咖啡的金爾賢沒想到自己隻是一晃眼的功夫, 已經離婚的兩個人竟然親上了, 還親得如此熱烈。他該佩服莊理手段了得嗎?勾引男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金爾賢厭惡地皺眉, 繼而敲了敲廚房的玻璃門。


    莊理終於結束了這個臨別之吻,附在已經昏頭轉向的賀冥的耳邊,慎重說道:“相信我, 我沒有背叛你。眼睛看見的東西有時候未必是真實。”


    公司的損失已經造成,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逐漸從沉迷中抽離的賀冥眸色再度變得冰冷。


    莊理親了親他布滿抗拒的臉頰,低聲說道:“老公,我愛你。”話落大步走向玄關,頭也不回地離開。


    賀冥的眼睛卻猛然睜大,不敢置信又震撼難言地看著莊理的背影。他不稀罕莊理的“我愛你”,因為同樣的三個字,這人不知道對蕭一恒說過多少遍。


    然而,當莊理把“我愛你”和“老公”連起來時,賀冥的心卻無法自控地為之顫動。因為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這一句“我愛你”是隻屬於賀冥的,而賀冥隻屬於莊理。


    他們兩個人是夫夫,是緊密相連的。


    即便公司機密被出賣,即便親眼看過莊理發給蕭一恒的那些短信,賀冥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會因為莊理的一個眼神,一個親吻,一句謊言而心神大亂。


    他以為自己不愛莊理,也以為離婚的決定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影響。


    但是他想錯了。看見莊理離開的背影,他竟心痛如絞。他無法直視那扇被莊理緊閉的門,隻能捂住臉,低下頭,發出既憤怒又無力地嘶吼。


    為什麽要說愛我?為什麽要背叛我?


    金爾賢看著這個宛如困獸一般的男人,心中隱隱浮上一絲不安。他覺得邵蕙的判斷出了偏差,賀冥根本就是愛著莊理的,他們的後續計劃還能順利進行嗎?


    ---


    莊理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打到計程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屋裏沒亮燈,大家似乎都睡了。


    但莊理卻知道邵蕙肯定沒睡,她此時一定會豎起耳朵,傾聽哥哥狼狽哭泣的聲音。她在等待著收割自己的勞動果實。


    莊理當然不會讓她如願。


    邵顏的身體越來越差,天寒地凍的,莊理不可能讓她半夜爬起來替兒子操這個心。於是莊理簡單洗了個臉,悄無聲息地回到房間。


    他打開台燈,借著昏黃的光線拍了一張自己裹在棉被裏的照片,發送給賀冥,配文道:【我回家了,晚安。】


    已經從負麵情緒中抽離的賀冥正在與公司各大高層進行網絡會議,金爾賢坐在一旁飛快記錄重要內容。


    放置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被點亮的屏幕上浮出一條短信。


    金爾賢掃了一眼,嘴角輕蔑地勾了勾。他料想賀冥根本不會看這條短信,更不會回應。如果換成是他被戴了綠帽,還平白損失十幾億,他殺了莊理的心都有。


    賀冥也瞥到了這條短信。他果然沒拿起手機細看。


    但是幾分鍾之後,他開始心不在焉,某位高層問了他一個問題,他連聽三遍才答出來。紊亂的思緒終於讓他選擇了妥協。他抹了把臉,疲憊道:“休息五分鍾,我去喝口水。”


    眾位高層十分理解賀冥不佳的狀態。


    上個月他在歐洲各國出差,本就十分疲憊,如今馬不停蹄地趕回來,連覺都沒睡。鐵打的人也受不了這種折騰。


    賀冥離開了攝像頭的拍攝範圍,然後才拿起手機,快速翻看莊理發來的短信。


    他平安回到家了,還躺進了溫暖的被窩。他的麵容看上去很恬靜,這就好。


    賀冥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卻又緊跟著露出無力的表情。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莊理還能若無其事的給他報平安?這個騙子的臉皮到底是有多厚?


    然而更悲哀的是,賀冥竟然會因為莊理的平安而感到安心。


    他握緊手機,久久無法從分裂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金爾賢坐在沙發上假裝整理資料,眼角餘光卻偷偷觀察賀冥的一舉一動。這個男人沒救了,到了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會不由自主地關心莊理。


    ---


    邵蕙耳朵貼著房門等了一個多小時,卻什麽都沒等到。莊理既不哭也不鬧,更沒給蕭一恒打去電話索要承諾。他竟悄悄睡了,像個沒事人一樣!


    邵蕙等得渾身都凍僵了才憤憤不平地去睡覺,第二天起床便感冒了。


    她一邊咳嗽一邊從房裏走出來。


    廚房裏的邵顏斥責道:“好端端的怎麽感冒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覺又踢被子?快吃點重感靈,好得快!”她從廚房裏跑出來,滿屋子翻找醫藥箱。


    邵蕙喝口靈泉就能好,根本不稀罕吃藥,看見母親遞來的藥瓶便滿臉不耐煩地拍開。


    藥瓶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到莊理腳邊。


    邵顏原本已露出怒容,看見忽然出現在家裏的兒子,卻又下意識地換上笑臉。


    她變化多端的表情被邵蕙看在眼中,越發坐實了重男輕女的罪名。


    “小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邵顏跑進廚房,興高采烈地說道:“媽媽給你煎餃子吃,豬肉白菜餡還是韭菜雞蛋餡?”


    “我昨天晚上回來的,見你們都睡了就沒吵醒你們。我兩種餃子都要。”莊理斜倚在廚房門口。


    邵蕙盯著他修長的背影,不懷好意地問道:“哥,你怎麽回來了?姐夫昨天晚上不是剛回國嗎?你怎麽不陪陪姐夫?”


    邵顏最操心的就是兒子的婚事,聽見這話臉色立刻變了,憂心道:“是啊小理,賀冥剛回國,你不在家裏陪他,你跑回來幹什麽?”


    莊理搖搖頭,正待說話,邵蕙卻嘴快道:“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她今天一定要逼莊理把離婚的事說出來。她要親眼看著這母子倆抱頭痛哭的畫麵。賀冥不要莊理了,蕭一恒也沒了消息,這下看莊理怎麽辦!


    莊理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牛奶放進開水壺裏加熱,漫不經心地說道:“沒吵架,我們離婚了。”


    終於等到這一刻的邵蕙卻並不覺得痛快,隻因莊理的態度太平淡了,就仿佛離婚對於他來說隻是被蟲子咬了一口,不痛不癢。


    邵顏卻提高音量驚問:“你和賀冥離婚了?為什麽?”


    莊理用鍋鏟把牛奶瓶撈出來,語氣淡淡:“沒為什麽,隻是暫時離婚而已,以後還會複婚的。”


    邵顏滿臉的不相信。


    邵蕙差點笑出聲,卻又死死咬牙忍住。


    複婚?莊理還真是想得美!他也發現自己被蕭一恒拉黑了吧?所以賀冥又成了他的救命稻草?隻可惜賀冥早就被他傷透了心,這一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頭的。


    這樣想著,邵蕙咄咄逼人地問:“哥,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姐夫的事?要不然大半夜的,姐夫為什麽要突然和你離婚?”


    她打開電視機,調到娛樂頻道,心情激動地等待著。


    昨天晚上她派了幾個狗仔去跟蹤莊理,並且拍到了莊理滿身落魄從賀冥家裏走出來在街頭遊蕩的畫麵。等狗仔把視頻發到網上,她又雇了幾個營銷號把賀冥的公司與蕭一恒的公司打官司的事扯到莊理頭上。


    於是媒體很快就把莊理在婚禮上被蕭一恒拋棄,當天又與賀冥結了婚的舊聞挖出來,大肆進行傳播。


    媒體還言之鑿鑿地說莊理與蕭一恒肯定餘情未了,他給賀冥戴了綠帽子才會大半夜被趕出來。按照賀冥的脾氣,莊理肯定撈不著任何好處,淨身出戶是注定的。


    經過一個晚上的發酵,網絡上已到處都充斥著對莊理的謾罵。


    賀冥在關鍵的時候拉了莊理一把,莊理卻反咬賀冥一口,這種人太可怕了!


    此時此刻,電視機裏正在播報娛樂新聞,主持人把賀冥、蕭一恒與莊理之間的關係梳理了一番,然後用懸疑的語氣說道:“莊理半夜離家會不會是因為婚外戀曝光了呢?他與蕭一恒是否餘情未了?賀冥的公司起訴蕭一恒的公司,是不是也與莊理存在莫大的關係?這個故事是不是現代版的農夫與蛇呢?”


    邵顏聽見這段話立刻從廚房裏衝出來。


    主持人吊足了觀眾胃口才繼續說道:“目前,我們的記者已經采訪到了蕭一恒先生和賀冥先生,我們來聽一聽當事人的說法。”


    邵蕙握緊遙控器,整個人都開始興奮。


    邵顏拿著鍋鏟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她看向兒子,語氣十分嚴厲:“如果你做了什麽對不起賀冥的事,我今天一定要打你!”


    7480默默揮舞著小拳頭,在心裏呐喊:打啊,打啊!我等著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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