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達學校門口時,低頭看了眼手表,9點40分,至少還有20分鍾。


    學校門外隻有幾個家長,他來得夠早的。


    他一路走得急,生怕會錯過。他一向對時間把握得很好,這是誤差最大的一次。


    他站在榕樹下原地繞圈圈,忍不住想找事情做,好讓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些。


    他上班時經常經過這裏,卻很少停下來到學校周圍看看。


    他突然意識到,草莓布丁每天都會經過這裏,早上,中午,晚上。這是她的必經之路,但他卻從未碰見過,這麽久了,一次也沒有。


    她現在應該在辦公室吧,或者在教室裏,或者正在教室外和曦曦提起他,告訴曦曦放學去學校門外那棵榕樹下找他。


    他的呼吸又忍不住急促起來,他停止了繞圈圈。


    為什麽隻是單單想到她會提起他,他的全身細胞都開始緊張。


    沒長進。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鍾。他有些迫切。


    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這不像他。


    他忽然想起那天草莓布丁在班會上的遊戲,終於找到了事做。他有些蠢蠢欲動,仔細回憶遊戲規則,開始在腦子裏排序。


    果然人一陷入思考,時間流逝得就快多了。


    他是被雨點打在雨傘上的聲音震醒的,不過不是他的雨傘,是他隔壁的。


    周圍已經圍著一層又一層的家長,因為下雨,每個人都撐著一把傘,不知不覺家長們的占地麵積越來越大。他站在最外層,以他的海拔望過去,很壯觀。


    他站在樹下,樹幫他擋了大半,隻有零星的落在他傘上,所以剛才他並不知覺雨在越下越大。


    他飛奔回家時,雨點已經能打濕他裏裏外外全部的衣服。現在的雨比那時更大,單是聽雨打在隔壁家長的傘上的頻率和力度就能聽出。


    他眼神落在馬路上,行駛的汽車的前照燈打在正飄落的雨點上,一目了然。果然,今晚的雨又猛又急。


    他有些擔心,草莓布丁沒帶傘怎麽辦。


    如果她沒帶,無論怎樣,待會兒一定把手裏的傘遞給她。


    正發神之際,前麵的家長們開始騷動,很明顯,孩子們放學了。


    徐暉很難描述那種場麵,估計和紀錄片上的小企鵝找媽媽的畫麵差不多。


    人太多了,還下著大雨。找到自己的家長要麽聽聲辯位,要麽就探頭一個一個地去辨認傘下的人。


    他正發神之際,突然被很大力地拍了拍手臂。他都不用猜,肯定是楊曦。


    他的地理位置太明顯,而且他人高,丟在人群裏也很矚目,輕而易舉地就能被找到。


    “舅舅,你今天怎麽來啦?”楊曦看見他,很是興奮,畢竟自從她上了初中,舅舅就很少來接她放學。


    “今晚你爸媽在應酬,外麵這麽大的雨,我不來接,難道讓你淋著回去?”他低頭看她,還好,不至於落湯雞。


    楊曦躲在他傘下,打開他遞過來的傘,這才從他傘下逃出來。他接過她剛剛拿著擋雨的校服,抽出紙巾,讓她擦擦臉。


    今晚的雨來得急,也沒征兆,大多數小孩都沒帶傘。要麽和同學擠著打同一把傘,要麽就拿衣服擋著雨趕緊跑出來。


    “舅舅,你在看什麽?”楊曦看著他望著校門口,像是在尋找什麽人。


    “你們老師帶傘了嗎?”


    “啊?”話題的確轉得太突然,“小林老師嗎?我剛剛走的時候看到她把她的傘給同學了。”


    “那她怎麽辦?”


    這下問住了楊曦,這一大一小就這麽在雨裏撐著傘站著。


    “我這兒還有一把傘,待會兒你給她,好不好?”徐暉不動聲色地引誘著。


    楊曦被他又抽出的一把傘給驚到,“你怎麽還有一把傘?”


    “備用的。”


    可你又沒開車,放在手上備用?


    楊曦隻敢悄悄地腹誹。不過問題解決啦,小林老師不用被雨淋了。


    此時林清在等李一桐收拾好東西,準備一起回去。李一桐的家和林清是不同方向的,也沒辦法,隻有一把傘。


    李一桐打算送林清先回家,再自己回家。林清本來覺得,可以拿衣服擋擋雨,一口氣跑回去,看著越來越大的雨隻好作罷。


    李一桐今天穿了高跟鞋,還不防滑。從教學樓到學校門口這一截路,兩人走得十分艱難,林清一直扶著她,才不至於摔倒。這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至少屁股不會太好受。


    她倆磨磨蹭蹭,走到門口時,空空蕩蕩,沒有什麽人了,連保安都進屋休息了。


    林清決定還是先送李一桐回家,她不放心。


    兩人正準備拐彎往李一桐家方向走時,忽然從榕樹下衝出了一個撐著粉紅色雨傘的姑娘。


    “小林老師!”哦,原來是楊曦。


    沒想到的是,李一桐還沒來得及收回腳,被楊曦一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功虧一簣。


    三人都愣住了,連帶著榕樹下的徐暉也愣了。


    "哪一個是草莓布丁?"他忽然覺得好玩。不過看地上那女人摔得可不輕,還是希望站著的那個是她吧,他舍不得。


    他其實隱隱有猜到答案,那種感覺像有獎競猜,不過獎品是什麽呢?


    是我自己,他不要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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